第45章
  林春华笑着招呼他们:“喝茶,喝茶。”
  兄妹三人拿起杯子,刚喝了第一口,就听楼梯处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干什么一遍遍地叫我,烦不烦啊。”
  紧接着,一个穿着咖啡色睡袍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双手揣着兜,看起来刚刚睡醒的样子。
  想来这位便是林春华和徐信良唯一的儿子,他们的表哥徐宛昌了。
  林春华对这个宝贝儿子是既宠又无奈:“宛昌,快过来,你表弟和表妹他们来了,过来打个招呼。”
  徐宛昌闻言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双手还揣在兜里,只是微微抬起下巴,朝他们招呼了一句:“嗯,来了啊。”
  大少爷的派头十足。
  林春华有点尴尬,正要开口,忽听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冲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母亲,我刚才在做功课,没注意时间!”
  林春华没好气地说:“学习成绩那么差,装什么用功!还不快点过来见过你表哥和表姐。”
  和桀骜不驯的徐宛昌相比,姨太太生的徐宛娜显然乖巧许多,被林春华骂了,她也一点脾气都没有地上前,礼貌到甚至有些讨好地和他们说:“表哥好,表姐们好。我叫徐宛娜,你们叫我宛娜就好了。额,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吩咐我。”
  林灯和林灼朝她点点头,互通姓名之后,便听林春华矜持地对徐宛娜说:“你表姐们是来上学的,和你一个学校。她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你可得好好儿地帮助她们融入新环境。”
  “是,母亲。”徐宛娜十分恭敬地说。
  林春华淡淡地说:“嗯,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去帮着做晚饭吧。”
  目睹这一切的林灯和林灼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都在想,她们这大姑姑未免也太厉害了吧!竟然把庶女管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虽说林春华有点把徐宛娜当丫鬟用的意思,稍微有点过了,不过和她们家里那位被姨太太和庶出子女压得抬不起头的方氏比起来,她们这位大姑姑简直了不得啊!
  不过林春华虽然管得了庶女,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好像无可奈何。
  只见徐宛昌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去睡了。晚饭不用叫我了,我和朋友出去吃。”
  “哎,宛昌!”林春华叫了儿子一声,可徐宛昌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很快便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哎呀,这孩子,叫我和他爹宠坏了。”林春华叹了口气,对林灯他们说:“算了,咱不管他了。你们的行李都已经抬上楼了,我带你们上楼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三人点点头,起身跟着林春华往楼上走。
  林修诚和林灯也就罢了,林灼和彤云没住过这种房子,忍不住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
  结果在路过一幅西洋画,看到上面半裸着的女子时,彤云忍不住惊呼出声,捂住了眼睛。
  几人闻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纷纷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只见彤云的脸红得跟天边的晚霞一样,羞赧极了。
  林灯无奈地看着她,叫了一声:“彤云?”
  林春华瞄了旁边的挂画一眼,笑着说:“哎呀,没事儿,不怪你这小丫头惊讶,我刚看见这画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呢。但你们表哥就是喜欢,说什么洋人家里都挂这样的画。你们姑父都由着他,我也就随他们去了。你们要是不习惯的话,别往那瞅就好了。”
  彤云和林灼害羞地点了点头。
  说句老实话,林灼刚刚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也是非常惊讶的,心里头吃惊到不行。
  不过想到来之前姐姐交待过的,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和仪态,不然会被人笑话,林灼这才强行忍了下来。
  其实她挺能理解彤云的。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和她们过去所生活的环境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是孤身来到这样的地方,林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好在她身边还有疼她的哥哥姐姐。有他们的陪伴,林灼感觉见识一下新世界也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满天星:极短的前刘海,远远看去若有若无,故此名叫“满天星”。
  寄居生活
  第五十八章 寄居生活
  徐家的一楼是客厅、厨房、一个卫生间和佣人房, 二楼则是主人们的房间和客房。
  林灯在心中暗暗数了一下, 二楼共有五个房间,一个是他们姑姑林春华住的主卧,一个是徐大少爷徐宛昌的房间, 一个是徐小姐徐宛娜的卧室,余下只有两个房间了。
  她哥哥肯定是要单独住一间的, 这也就是说, 她和林灼得暂时住在一个房间里了。
  果然,在推开最后一扇客房的门时,林春华有点抱歉地说:“家里房间有限, 只能委屈你们姐妹俩先住一间了。”
  林灯早有心理准备, 于是非常淡定地说:“没关系的姑姑,我们已经很麻烦您了。”
  林春华见侄女懂事, 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回过头来,对女佣阿琴吩咐道:“你教一下两位小姐怎么用水和电灯。等晚饭时间,再带两位小姐下楼。”
  “是, 太太。”
  林春华说完,对着林灯他们笑了一下:“那你们先休息一会儿, 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再聊。”
  几人纷纷点头。
  林春华走后,阿琴给她们指了一下门口的开关,有些得意地说:“两位小姐, 你们看好了,这个东西叫做开关,拉下它之后电灯就会亮。我们徐公馆可是不点蜡烛的。”
  阿琴说着, 将长线一拉,屋子中央的电灯便亮了起来。
  彤云头一回见到家用电灯,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林灯淡定地把她的嘴巴合上。
  阿琴见了这一幕,不禁更加得意了,微微扬起下巴说:“再拉一下,电灯就关了。电费可是很贵的,一个灯泡一个月就要六个大洋呢。”
  彤云听了,立马紧张地问:“那我们是不是要省着些用电?”
  阿琴轻笑一声:“不用,电费是按灯泡的个数计的,用多用少了都那个价。”
  彤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感觉压力没那么大了。
  毕竟他们现在是寄居在别人家里,就算徐家有钱,也不好花用人家太多的。
  看完电灯,阿琴又给他们示范了一下如何使用洗手间的水龙头和抽水马桶。
  彤云和林灼看到这些新奇的东西,眼睛都直了。林灯是用惯了的,倒没觉得多新奇。不过想到以后可以用抽水马桶了,林灯还是很开心的。
  就算她是“小姐”,不用她亲自运马桶、刷马桶,林灯还是比较喜欢用抽水马桶,既干净又便捷。
  虽说房子通了水电,非常方便,不过除了主卧的卫生间之外,二楼就只有一个卫生间,要他们五个人共用……
  有男有女,还有一个看起来劲劲儿的大少爷,林灯想想就觉得很不方便。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刚来上海,还没时间和精力去租房子呢?
  等他们缓过来这口气了,一定要尽早去找房子才行。长期寄居在亲戚家里也不是办法。
  参观完房子之后,林灯示意彤云打赏了阿琴一角钱。阿琴有些意外地看了林灯一眼,没想到这位“乡下”来的林小姐还挺大方。
  许是拿人手短,刚才还有些倨傲的阿琴这会儿主动问林灯:“不知林小姐有没有什么饮食上的忌口?我这就下去通知厨房一声。”
  林灯想了下,道:“倒没什么特别的忌口,只要是常见的食物基本都可以。”
  “好嘞。”阿琴应了一声,准备下楼去了,“林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林灯点点头,转身回房间。
  林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姐,这女佣可真势力。你给她钱之前,她都不正眼瞧咱们。给了赏钱之后,就一口一个林小姐的。”
  林灯笑了笑,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人多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回到房间后,林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换洗衣服,然后便直奔浴室去了。大夏天的风尘仆仆地赶了一天路,林灯觉得身上很不舒服。见卫生间空着,就快速地洗了一个战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彤云已经麻利地把她这几天要用的两个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其他几个箱子还有那两床被褥,都是等他们从徐家搬出去之后才会用到的,暂时不需要打开。
  见林灯出来,彤云就上前用干毛巾帮她擦头发。林灼想了想,也拿了套换洗衣服洗澡去了。
  等姐妹两人都收拾停当后,刚好到了晚饭时间。
  下楼之后,就听林春华有点抱歉地向他们解释:“你们姑父太忙了,晚上有应酬,推不开。咱们先吃,不用管他。”
  林灯看了眼桌上丰富的菜色,根本无所谓她那个便宜姑父回不回来。
  有钱就是好啊,顿顿都能吃肉,味道还很不错,比林家和姚家的厨子加起来都强。
  餐桌上只有林灯姑侄四人,还有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徐宛娜。
  林灯记得林修诚说过,徐姑父还有一个姨太太,也就是徐宛娜的生母。不过从她并不住在楼上主人房,而是在楼下和佣人们住在一起来看,她在徐家的地位应该不怎么样。没有办法和他们同桌吃饭,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林灯吃到半饱的时候,徐大少爷换了套西装,从楼下下来了。路过他们时,徐宛昌懒懒地说了句“我出门了”,状似不经意地瞄了他们一眼。
  本来徐宛昌并没有把他们当回事的,可是在看到林灯时,他不由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探究性地望向她:“表妹?”
  林灯点点头,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一声:“表哥好。”
  徐宛昌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自家这个“乡下”来的表妹竟然生得这样出众。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虽然没有上妆,耀眼程度却完全不输当红的电影明星。
  徐宛昌心里瞬间便有了些想法,不过碍于还有母亲和其他人在,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你们吃吧。”随后便大步走出了徐家的大门。
  ……
  晚饭过后,林灯姐妹俩便回了房间。
  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之后,林灼开始温习功课。林灯叫来阿琴,向她打听震旦大学离他们这里有多远。
  阿琴听了有点惊讶:“林小姐要去震旦大学?”
  林灯点点头:“嗯,去见个熟人。”
  前夫……虽然没睡过,但也算是半个熟人吧?
  阿琴佩服地说:“林小姐可真厉害,在震旦大学都有熟人呢。”夸完之后,阿琴方回答起她的问题,“震旦在法租界,离咱们这儿不远。小姐明日过去?可要用汽车吗?”
  晚餐期间林灯得知,徐家不仅有汽车,而且还有两辆。一辆是家里人共用的,一辆是徐大少爷的专属轿车。至于一家之主徐信良,反倒很少坐汽车。
  林灯是去找姚启安要赡养费尾款的,不想太过张扬,于是便说:“不用,给我安排一辆黄包车就好。”
  “好嘞。”
  和这年代的许多大户人家一样,徐家也包了几辆黄包车。
  安排好明天的事情,林灯便早早地睡了。天不亮就起来赶火车,她都快累趴下了。
  火车二等座的座位说不上有多舒服,第二天一早,林灯起来的时候还觉得身上有些酸痛,不过精神头已经是比昨天好多了。
  洗漱完毕,下楼去吃早饭时,林灯发现林修诚竟然已经在了。不过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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