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或者说,这股保护欲是从更早之前就有了。
  也许是因为惜才,或许是当年处下的情谊,诸多原因揉杂在一起,早已理不清楚。
  只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他不想再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这对他和谢时冶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仗着自己的心意轻率地做下决定这种事,他已经饱尝苦果。
  傅煦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谢时冶突然伸双手,捧住了傅煦握着皮筋的右手。
  他抬眼,看见的是谢时冶不再掩饰,充斥着爱意的双眼,他是这样温柔地看着他,甚至是用安慰的语气:“我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因为拒绝我而难过,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
  谢时冶是真心这么想的,他感觉到傅煦握拳的力度有多用力,手背青筋毕露,他的告白让傅煦难受了。
  双掌下傅煦的手在颤抖着,微微发凉,就像个孩子一样无措,明明是从来温柔又成熟的一个男人,却会因为他的话而方寸大乱。
  这几乎要让谢时冶不合时宜地笑出来了,这很好地抚慰了他失落又难过的心情。
  也让他感觉好多了,如果傅煦无动于衷,甚至平静地理解这件事情,然后拒绝他,那才叫令人难过。
  他果然是个恶劣的人,看到傅煦会因为这件事头疼,难以抉择,他甚至觉得不后悔了,只因傅煦现在的神情和苦恼,是因为他所出现。
  这个场面要比他想象中温和许多,毕竟从前他所设想的结果都很惨烈。
  他安抚地拍了拍傅煦的手:“放轻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煦看着他笑的模样,好像难以理解道:“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谢时冶不难受吗,这句话,他没敢问出来,因为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谢时冶耸了耸肩,用一种跟多年好友开玩笑的语气道:“不然我还要逼着你跟我在一起,还是说我得强吻你,就像电视剧的那样,看看你会不会对我动心?”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傅煦身子一僵,他忙道:“放心,我开玩笑的,我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傅煦抿唇不语,他笑不出来。
  谢时冶看着傅煦的手:“不可以亲的话,能不能牵一下手?”
  虽然他很傅煦曾经在戏里有过很多师兄弟之间的亲近动作,但牵手没有过。他真的很好奇傅煦的手牵起来是什么感觉。
  这是一个单纯又惦记多年的愿望,就像一对普通情侣,牵在一起。也许可以趁着傅煦现在正备受冲击,还心软的时候让他同意?
  傅煦没有回答,谢时冶的笑渐渐淡了下去,心想,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将双手抽了回去,却在半空中,他被握住了。
  谢时冶眼睛微睁,看着傅煦用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然后微微用力,换了个方向,如他所想,就像情侣那样牵手。
  明明不想哭,却在这时候感觉眼里止不住地温热。
  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个人……还是这么好。
  傅煦牵着他,沉默又温和,微凉的指尖用力按着他的手背,就像种无言的安慰,谢时冶接收到了。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一滴眼泪落了下去,将傅煦的手背砸得轻轻一颤。
  谢时冶说:“谢谢你。”喜欢傅煦,果然是最美好的事情。
  连结束,都像一个温柔的梦。
  化妆间被推了开来,是涂颜先进来的,她撞见他们手牵在一起,还愣了愣,下意识反手关上门,将阿星挡在了外面。
  阿星差点撞到门上,莫名其妙地砸门:“我还没进去呢!”
  谢时冶望向涂颜,他眼皮还泛着红,眼底湿润未退。他想要将手自然地收了回去,却没成功,因为傅煦握得很用力,并没有第一时间松开他。
  在谢时冶看过去的时候,他发现傅煦眉头紧皱,目光专注,谢时冶微怔,手上的热度却在这时候消散,傅煦松开了他。
  谢时冶松了口气,对涂颜说:“我们在对戏呢,你把阿星放进来吧。”
  说完他起身,自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游刃有余地仿佛不像一个刚跟十年暗恋对象告完白的人。
  就连谢时冶自己都对他目前的状态感到吃惊,虽然还是会难过于求而不得,却又因为将一个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反而放松了不少。
  大概是有点破罐破摔,不管不顾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化妆,在片场准备,拍戏,谢时冶有条不紊地面对着。他如今的心情,倒适合白长安的状态。白长安正在和妻子金兰和离 ,又要跟白起风永世不见。
  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因为能够理解白长安的心理状态,他发挥得不错,钟昌明甚至对他露出了笑容,难得夸了他几句。
  与他的状态相比,傅煦却罕见地出现了数次ng,剧组的人都觉得惊奇。
  谢时冶中途休息补妆时,还忍不住去看傅煦。他其实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和傅煦相处的状态。形同陌路好像也不太可能,都在一个剧组,公事上最好不要夹杂私人情绪。
  傅煦站在钟昌明身边,垂着脸,看不清楚神色,瞧着气场却是消沉的。
  是因为他才演不好的吗?谢时冶无意识地咬了下唇,引得阿星叫了起来:“我才上好的唇妆。”
  谢时冶说了句抱歉,阿星跟着他一起看向傅煦,小声道:“傅老师不对劲啊,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是啊,确实是从来没有。
  钟昌明训完傅煦,又把人赶去反省,先拍摄其他戏份。钟导从来都是严格的,哪怕是他的爱徒,要是表现不好,照骂不误。
  谢时冶被钟昌明说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钟导的一片苦心。
  但看着傅煦被钟昌明骂,他气闷得不行。只是这种时候,也轮不到他这个罪魁祸首来安慰傅煦。
  让傅煦表现失常的,可不就是他吗?
  想了想,谢时冶看了剧组一圈,等阿星给他补完妆,谢时冶便朝着文瑶和刘艺年走过去。
  文瑶正在跟刘艺年看一个视频,笑得四仰八叉,很不淑女。刘艺年坐在旁边看着她,也跟着笑,却很明显不是在笑视频,而是在看他身边的姑娘。
  谢时冶脚步微顿,若有所思。他离他们还有几步的时候,文瑶看见他了,将手机随意地塞回了刘艺年手里,几乎是蹦跶着跑到了谢时冶面前,双手比了个枪,对他喊:“娘子~”
  谢时冶根本不配合她,而是挑眉地将她望着,都把文瑶望得撇嘴了:“你应该回我,啊哈!”
  “别闹了,我有事拜托你。”谢时冶压下了文瑶的手。
  文瑶豪情万丈道:“放心,娘子交代的事情,为夫一定做到。”
  等谢时冶说完,文瑶就蔫了:“臣妾做不到啊。”
  这时候刘艺年走到他们身后:“我来吧。”
  谢时冶安静地望向他,文瑶则是伸手轻轻打了下刘艺年:“傻啊你,傅影帝现在心情差着呢。”
  谢时冶说:“辛苦你了。”
  文瑶回头不可置信地瞧谢时冶:“不行,你怎么可以祸害弟弟,弟弟才十八岁!”
  谢时冶:“只是送杯咖啡,说几句话,不用怕成这样。”
  文瑶不客气地问:“那你自己怎么不去?”
  话音刚落,谢时冶脸上强撑出来的笑容就消失了。
  文瑶还要问,领子就被刘艺年弟弟扯了一下,她回头,就见刘艺年无声地同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刘艺年说:“咖啡在哪,我送过去吧,刚好我也有些戏里的问题请教傅老师。”
  第62章
  刘艺年提着咖啡过去的时候,傅煦正坐在椅子,腿上摊着剧本,并没有像钟昌明说的那样反省自己,去研究剧本,而是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方,怔怔出神。
  他顺着傅煦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是对依偎在一起的鸟,毛绒绒,颜色鲜艳,其中一只在用喙顺着对方的毛,发出明亮的叫声。
  刘艺年发出稍微重点的脚步声,让傅煦听见,他朝傅煦笑了笑,晃了下手里的咖啡:“傅老师,喝咖啡吗?”
  傅煦冲他点下头,轻声道:“谢谢。”刘艺年把咖啡放在了旁边的塑料椅上,那里放着傅煦的手机,屏幕还没有暗下,瞧着像是一张舞台照,他还没有看清,傅煦就将手机翻过来盖住了。
  刘艺年自然地移开视线,装作自己没看见。他将塑料袋打开,黑咖啡取出来,还有两块方糖:“先喝咖啡,后吃糖,对吗?”
  傅煦接咖啡的动作一顿,继而探究望着刘艺年,刘艺年不动声色,任他看。傅煦苦笑摇头:“他肯定没让你这么跟我说。”
  刘艺年顺手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是啊,他还再三交代,千万别让你知道是谁让我过来。”
  两个人都没说出谢时冶的名字,就跟哑谜似的,但彼此都知那个他是谁。
  傅煦打开咖啡盖,一口气灌了大半杯,苦得眉心微颤,却没有吃糖,任凭酸涩再舌尖漫开。
  刘艺年就静静陪他坐着,傅煦觉得刘艺年应该是看出什么,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让他知道是谢时冶送的咖啡。
  注意到傅煦的打量,刘艺年转过脸:“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剧组气氛很好,你和谢哥都没什么架子,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文……文瑶姐也很好。”
  傅煦露出个笑,这倒比之前的有温度,是个真诚的笑:“是啊,我也觉得很好。”
  刘艺年:“谢哥很担心你。”
  傅煦沉默了阵:“我知道。”
  刘艺年等了一会,见傅煦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觉得能理解。要是傅煦真跟他 说点什么,那才叫奇怪。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对傅煦说:“所以傅老师加油,我们都看好你哦。”说完他走出几步,突然站住,然后回头说:“差点忘了。”
  刘艺年从提来的咖啡纸袋里掏出一个平板,没有密码,一按就亮。刘艺年将平板递到傅煦面前:“里面有很多电影,趁还没那么快开拍,先看一部吧,都是你喜欢的电影。”
  傅煦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他曾经跟谢时冶说过,以后他的房子会特意弄一个专门看电影的暗室。
  谢时冶问他是有多喜欢看电影,傅煦笑道,不是喜欢看电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看。
  想要安静的看电影,如果有喜欢的人,那就一起看吧。
  回忆倒是在此时不合适地清晰起来,他想起了他说出喜欢的人时,谢时冶脸上的笑收了一刻,继而灿烂起来,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是前任那样的,还是现在追他的小学妹。
  现在想想,也许线索早就有了,只是他没发觉。在得知答案的那一刻,所有的细节都串在了一起,呈现出让人无法逃避的局面。
  谢时冶喜欢他,从很早就喜欢了。
  在最开始的冲击过后,现在就成了一种隐痛,胸口像感冒般压了厚厚的棉絮,连轻微呼吸,都很重很慢。
  他曾经说过谢时冶的演技有进步,哪能想到,谢时冶一开始演技就很好,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属于他们俩的戏幕里,作为唯一观众的傅煦叹息地想。
  谢时冶一直站在台上,沉默演着场暗恋的戏,还是部哑剧,连动作都小心翼翼,演了这样久,而他作为唯一被邀入场的观众,甚至还缺席了好多年。
  因为一个意外,他重回那个舞台,这才惊觉谢时冶还在台上。
  而他只有两个选择,同谢时冶一起登台,发展出不知是悲是喜的结局,或者转身离开,将谢时冶独自留在舞台上。
  理智上知道,转身离开最好,因为让演员知道再也没有观众看这场戏,他就不会再继续演下去了。
  到底是……不忍心,这是最混乱的状态,也最糟糕。
  从前那些拒绝其他人的话,对谢时冶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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