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如果是这样,长平长公主觉得自己与端阳伯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皇帝听着长平长公主的喃喃自己,许久之后才没有抬手给她一巴掌。
  “那合离吧。”他沉着脸忍耐着说道。
  他再也不想看见沈家的任何一个人了!
  “我不答应。”端阳伯就算是明知道被周夫人这样嫌弃厌恶,却还是苍白着脸摇头,看着周夫人与沈言江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不答应。”
  沈言江扶着周夫人,没有看自己的父亲。
  他们母子仿佛与他从此再也没有半分瓜葛了一般。
  端阳伯只觉得心中剧痛,虚弱地喘息片刻,看着沈言江期盼地说道,“阿江,你母亲不过是一时冲动,可我们却是父子。”
  “我会时常回沈家看望父亲。只是母亲不想与父亲再有瓜葛,为人子女当孝顺尊重父亲母亲的心愿。父亲,合离吧。”沈言江沉声说道。
  他这句话无异于背叛。
  端阳伯心神俱动,转头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第一次被人抛弃,竟然是被自己的妻子还有最骄傲的儿子。
  在此刻,端阳伯恍惚地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
  皇帝看着端阳伯仿佛一下子就老了下去的样子,不知怎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李贵妃。
  他不知为什么,也不知受到周夫人哪句话的触动,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惶恐,仿佛一瞬间触及到了一个真相。
  李贵妃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周夫人。
  “你要离开沈家,那就滚吧!我答应了!”长平长公主见端阳伯还不舍,哪里忍得住心中的嫉妒,一边上前扶着端阳伯一边冷冷地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辜负了伯爷的一片心,伯爷真是白疼你们了!伯爷,你别伤心,你还有我和阿卿啊。”
  她见端阳伯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便傲然地说道,“至于沈言江要分家,你这不孝的东西,伯爷也不稀罕你!既然你要分家,就从伯府干干净净地滚出去!”
  “你住口!”端阳伯见事情不能回转,心里已经绝望无比,只能默认了周夫人要与他合离,可沈言江要分家,他咬着牙说道,“阿江是长子,就算是分家,我也不能委屈他。”
  他心里知道,如果沈言江分家就这么一无所有地离开,那他和沈言江父子之情就真的断绝了。
  沈言江却淡淡地说道,“我什么都不要。”
  长平长公主眼睛顿时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这一下,连在一旁看热闹的燕宁都看不下去了。
  她抿了抿嘴角,想说什么,然而见沈言江与十一公主对视的脉脉温情的眼神,又觉得虽然沈言江什么都不要叫长平长公主很得意,不过既然是沈言江自己的意思,那也别说什么了。
  “我只要母亲当年的所有的陪嫁。”周夫人当初也是带着许多的嫁妆进门的,如今这些陪嫁还在端阳伯府,沈言江自然是要带走的。
  长平长公主听了这话便冷笑说道,“什么陪嫁?不过是妾室罢了,又哪里有资格带走什么陪嫁!就算是合离我也不答应!不过是个二房,谁给你的脸可以合离?伯爷,给她一纸休书,叫她知道离开了伯爷,她也不过是个卑下的女人罢了!”
  “姑母,做人要厚道些。”太子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
  他为人宽和,最见不得跋扈嚣张,长平长公主气焰这么嚣张地欺凌端阳伯府的原配,他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想说句公道话。
  人家母子都要卷铺盖不碍眼了,何必这样恶毒刻薄。
  女子合离与女子被夫君休弃这可不是一样儿的。
  而且人家的陪嫁总不能还贪图吧?
  “你是站在谁那边儿的?你还是我的侄儿么?”长平长公主见太子竟然为周夫人说话,顿时气势汹汹地不满地说道,“我可是你的姑母,你竟然还不为我做主!你竟这么不知孝顺,只向着外人,日后若是你登了基,如此不知孝顺慈悲,我等皇族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又格外突兀,九皇子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就听见皇帝勃然大怒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放肆!非议储君,妖言惑众,罪同谋逆!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算什么姑母?朕要废了你!”
  第147章
  皇帝突然暴怒,燕宁都觉得吓了一跳。
  不过她更觉得长平长公主丧心病狂。
  就算是想要抢男人,可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
  太子不过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怎么长平长公主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甚至燕宁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长平长公主不远处的九皇子。
  哦。
  太子不顾忌皇族死活,如果登基大家都好不了,不是一个仁义的皇帝,那谁是啊?
  九皇子吗?
  九皇子可仁义了呢。
  为了能上位把太子拉下马,赤膊上阵连冯瑶与嬛姑娘那样的人都要了,还能跪在长平长公主的面前很孝顺的样子呢。
  可是所谓的孝顺,难道就是任凭长平长公主胡作非为才叫好的人么?
  难道为了被伤害的人说一句公道话,就要被长平长公主这样针对?燕宁真是觉得长平长公主这有点叫人讨厌,皇帝显然觉得也是。他会照顾长平长公主,可不代表她可以这样点评自己的太子,甚至在张嘴动摇太子的威信。
  皇帝气得半死,看着长平长公主沉声说道,“往日真是朕太纵容了你!”
  “皇兄?!”长平长公主大惊失色。
  “住口!朕让你说话了么?一介公主,竟然发放厥词非议太子,朕没有杀了你已经是看在你是朕的妹妹!既然你胆敢辱及太子,朕也不能容了你。从今日起,贬为县君,朕不想再看见你!还有你!妻子无状,指摘构陷太子,你竟然不愿阻拦,治家不严,后宅不修。你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着,朕为什么还要叫你站在朝堂上?就算是在朝堂上,只怕你也只是个糊涂东西!”
  皇帝恼怒长平长……县君这样放肆,自然也更讨厌端阳伯。
  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周夫人的话带给皇帝别样的触动,前些年的时候,皇帝还觉得逼着端阳伯娶了自己的妹妹这么一个货实在是很对不住端阳伯,自然对他在朝中颇有提拔。可是如今皇帝再看端阳伯,怎么看怎么觉得恶心,冷冷地说道,“你给朕滚回家里去好生学学管教女人!在这之前,朕不想再在朝中见到你。”
  “陛下!”男人的手中如果没有权柄,那像话么?
  端阳伯生得俊美,可却不是遗世独立的天仙,相反,他很喜欢大权在握的感受。
  他万万没有想到只因为一次周夫人的合离,皇帝竟然厌弃了他,甚至剥夺了他的权柄。
  端阳伯的脸惨白一片,看了一眼周夫人,又忍不住看向长平县君。
  他的目光露出几分怒意。
  如果不是长平县君不知身份惹恼了皇帝,他怎么会受池鱼之灾。
  可刚刚被贬黜成了的长平县君已经跌倒在地上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陛下,家妻口出无状,都是她的过错,还请陛下与太子原谅。”端阳伯显然更聪明一些,自然知道皇帝动怒的原因是因为长平县君指责太子的那些话。他几乎要跪在皇帝的面前,然而皇帝却冷冷地说道,“你与她夫妻一体,她的过错,自然也是你的过错。”
  皇帝已经被沈家这出戏给恶心透了。
  他抬手不想听端阳伯再和自己说话,一双眼睛冰冷地看着脸色惨淡,尚且不敢相信自己被贬黜的长平县君冷冷地说道,“周氏与端阳伯即刻合离,从此两不相干。周氏的嫁妆叫她自己全部带走,谁敢阻拦,朕就送她去大理寺和理国公作伴。”
  皇帝的眼睛紧紧地看着长平县君。
  长平县君却已经泪流满面。
  “皇兄,你怎么能对我这样狠心?!”她被罢黜,这整个京都只怕都要嘲笑她,看不起她,把她踩在脚下,她日后还怎么翻身,怎么活着?
  长公主被贬黜为县君,这是奇耻大辱,是皇家最大的惩罚。
  “还有。沈言江是端阳伯长子。”皇帝懒得理她,看向一旁的沈言江,沉默许久才缓缓地说道,“爵位……”
  “父皇,爵位……我和驸马不要。”要了端阳伯府的爵位,就一辈子和沈家这群混账东西分不开了,端阳伯那么多的庶子,作为下一任的端阳伯,既然继承了爵位,难道还要把那些庶子庶女们都拒之门外不成?
  一旦这样做固然是痛快了,可只怕也有无数的非议等着呢。
  而且十一公主想得明白,沈家那群不要脸的下流东西,难道就因为被拒之门外就乖乖地老实了不成?决不可能,只怕更多的会到处构陷沈言江,给他们夫妻添堵。爵位固然是好的,可是后面的麻烦却叫十一公主觉得,一个爵位抵不上那后半辈子的轻松。
  她和沈言江都想好了。
  等太子登基,她就把王嫔从宫中接出来奉养,然后夫妻们与王嫔周夫人一同回去蜀中。
  沈言江可以在蜀中为官,她就侍奉着王嫔和周夫人,还可以陪伴在王老夫人的身边,那多好啊。
  何必和沈家的人纠缠在一块儿呢?
  因此十一公主震惊了一会儿皇帝贬黜了长平县君,就急忙赶在皇帝开口之前抢先一步拒绝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和沈言江。
  “你们不要爵位?朕只会为你们做这一次的主。错过这一次,你们不要后悔。”
  “皇兄?你不能这么做!你是当真想要我的命么?是想要阿卿的命么?皇兄,你看看阿卿啊!你是阿卿的舅舅,难道要不顾阿卿的死活么?!”长平县君见皇帝的意思竟然是贬黜自己后还想把爵位留给沈言江,顿时哭得歇斯底里,扑过去抱住皇帝的衣摆痛哭起来。
  她此刻看起来可怜极了,刚刚的尖锐还有小人得志全都不见了,然而皇帝理都没有理她,反而看着沈言江说道,“朕不是在哄骗你们。”他难得想做一次好人,不偏心长平县君,沈言江却已经握了握十一公主的手沉声说道,“陛下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妻子。”
  他娶了十一公主,就已经满足了。
  至于爵位……或许年幼的时候他曾经想过,可是如今比起安稳平和的生活,爵位已经不值一提。
  长平县君绝望的哭声里,皇帝片刻之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沈言江不要端阳伯的爵位,皇帝倒是觉得沈言江算是沈家难得的清流。他本来如今都不想看见沈家的任何一个人了,不过看沈言江倒是多了几分笑意,缓缓地说道,“不过你到底是端阳伯长子。既然分家,也没有叫你与其他庶子等同的道理。”
  说罢,皇帝看向端阳伯,见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淡淡地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淡淡的,端阳伯却打了一个寒颤,敬畏地看向周夫人。
  他没有想到曾经仿佛只能依靠自己的女人,如今在君前翻脸,几乎将他置于死地。
  无论是合离,还是将他这么多年的心事和盘托出,还是指责他是个伪君子,这对端阳伯都是致命的打击。
  端阳伯甚至不敢去想象离开后宫,日后他如何在京都勋贵之间行走。
  他打了一个寒颤。
  周夫人却平淡地看着他。
  “伯爷,我早就说过,当年你该放我走的。”如果端阳伯在当年长平县君下嫁的时候就与她合离,放她离开,周夫人或许只会默默地离开,永远不会揭破他的最后这光鲜背后的龌龊。
  可是他强硬地叫她留下做他的道德牌坊,然后让她的儿子那么艰难地拼搏……周夫人想到了当年儿子凭着自己的本领得到了军中的称赞,却被长平县君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终结后的沉默的样子,便对端阳伯轻声说道,“伯爷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体谅。可是我不能原谅伯爷伤害我的儿子。”
  因为沈言江,她才对他充满了怨恨,才会在皇帝的面前将一切都说出来,令皇帝厌弃了端阳伯。
  而如今,她已经轻松了。
  心中再也没有沉重的负担。
  端阳伯怎么想已经不再重要。
  在皇帝的面前,他颤抖着与周夫人写了合离书,又怔怔地看着长平县君。
  如果不是长平县君把这件事闹到宫里,闹到皇帝的面前,其实他安静地与周夫人合离也并不算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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