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搪瓷缸喝水。
  俞锡臣淡定的走了进去,然后掏出口袋里的介绍信和证明,连他的大学通知书也带来了。
  温和笑道:“我来办一个临时户口,我是今年的师大学生,这是我妻子,她是师大的职工,但她因为即将生产的原因,工作暂时没办法交接,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我想给她办一个临时户口。”
  陈玉娇站在一旁顺势点点头,怕让人多想,也学着俞锡臣的样子,脸上一派淡定从容。
  补充道:“工作已经下来了,但准备生完孩子后再去上班。”
  其实俞锡臣今早去送礼,那人说差不多可以给她安排个活儿,但要过一段时间,最近开学,学校领导会查的比较严。
  所以他便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去安排事,最近这些日子在家里好好待产就行了。
  中年男人在陈玉娇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在她肚子上停留了两秒,沉默了一下,最后伸出手道:“把东西拿给我看看。”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现在能读大学的,都是家里关系硬的,小夫妻俩谈吐举止大方,看样子出身不凡。
  所以也没想着为难。
  俞锡臣走过去递给他。
  那人接了过去,把饭盒盖子盖上,然后仔细翻看手里的证明和介绍信。
  最后抬起头问:“办多长时间的,我们这里最长三个月,超过这个时间就不行了。”
  俞锡臣思索片刻,“那就三个月吧,等她上班后我就提前过来注销。”
  中年男人听了点点头,但还是认真地嘱咐,“可别延期,上面查得紧。”
  说话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的临时户口簿,其实就是一张纸,开了九十天的申报户口证明。
  盖了章,又拿出“暂住人口登记部”出来让俞锡臣填写相关信息内容。
  好了后,才将临时户口递过来,“最好哪儿都别去,我们经常要查。”
  “好。”俞锡臣点头。
  两人从居委会出来,俞锡臣摸了摸手里的临时户口,心里真正松了口气。
  然后笑着对陈玉娇道:“又办好了一件事,再把孩子的事忙完就可以了。”
  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个是最难的,他在这边举目无亲,要想找到路子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而他也不想再给徐家婶子那个亲戚添麻烦了,这事只能靠他自己想办法。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好,就在俞锡臣一边忙着开学一边为孩子户口绞尽脑汁时,他外公给他来信了。
  其实他正准备联系一下外公以前的部下,户口在公安局办,他外公很多部下从军队退出来后,都去了公安局工作,所以觉得可能有路子。
  而幸运的是,他外公在信里就提到,如果要是有难处,就去找省里公安局的张局长,那是他老战友的儿子,当初也在他手下当过兵,后来受伤调到了这里,还是他给安排的。
  其实俞锡臣也猜到了,当初他外公将他安排到了这里,肯定是这边有人,可惜他外公当初被带走的太匆忙,两人连最后告别都没有。
  俞锡臣收到这封信,不可为不激动,拿着信封的手都颤抖起来。
  他已经一年多都没联系上外公了,当初他外公突然被抓,他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后来他大伯一家也被下放,而他则是被外公的属下告知,外公让他毕业后就去下乡插队,地方都给选好了。
  后来因为中间出了漏子,整整等到十月多份才顺利来到这边。
  一点一滴,历历在目,这些事情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脑子里每个细节都尤为清晰。
  他知道上面一直有人关注着他,所以也懒得遮掩,每个月都会写信给外公寄过去,虽然知道外公看到的机会不大,但心里还是存了希望。
  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体,心里汹涌澎湃,上面只交代了几句让他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多疼媳妇的话,但没提到孩子的事,他结婚和陈玉娇怀孕的事早就在信里说了,如果没猜错,外公看到的应该还是去年寄过去的信。
  心里有些微微苦涩,尤其是最后两行字体潦草凌乱,仿佛是匆忙之间写下来的。
  不过也明白,他外公现在的处境应该有些好转,至少能联系上,这就够了。
  心里顿时放下了一块儿大石。
  陈玉娇就坐在他旁边,见他一脸激动的模样,也凑过去看。
  粗粗扫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他跟她说过他外公的事,是个有勇有谋的睿智老人,换做她那个朝代,这可是个保家卫国的将军,是受人爱戴的大英雄。
  虽然不太明白他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猜到他心里不好受。
  不管怎么说,她男人其实也差不多才弱冠之龄,在她那里,这时候只需要为科举奋进就够了,但他,不仅要操心自己的事业,还要操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几乎整个家庭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这样想,觉得他其实也需要人依靠的。
  俞锡臣偏过头来看她,然后紧紧握住陈玉娇的手,“外公没事就好了,孩子的事也不用太担心。”
  接下来他只需要一步步按着自己原本的计划走就够了,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如释重负起来。
  陈玉娇也抬头看他,向来温润柔和的眉眼,此刻却带了些凌厉张扬。
  忍不住一愣,随即似有所悟,垂眼看着包裹住自己的大手,修长白净,却又骨节分明,正如他这个人一般,或许表面看着挺温和谦让的,但实际却并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第62章
  两天后,就是俞锡臣开学的时候了。
  早上天没亮,两人就在床上醒过来了,然后睁着眼看头顶的蚊帐,这还是从家里带来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很多地方破了洞用针线缝着,看着有些丑。
  不过这东西虽然防蚊虫,但是也不怎么透气,不过现在九月份了,早晚比较凉快,还能受得了。
  俞锡臣掀开帐子看窗户那里,见外面天还是黑的,便又把帐子给放下了,扭过头来看陈玉娇,见她也是醒的,忍不住好笑。
  他可不觉得她这是认床,每晚比他睡得香多了,他还没睡着呢,她都已经打着小呼噜了,想到在陈家时,每天不管他起多早,她一副熟睡的样子,现在来看,十有八九是装的。
  觉得里面有些闷热,拿起旁边的扇子扇风,他也不想起来,陈家那时候要上工,没办法偷懒,现在也想学着陈玉娇,好好躺一会儿。
  陈玉娇往他旁边凑了凑,圆鼓鼓的肚子夹在两人中间,小家伙应该是醒的,活泼的在里面闹腾,俞锡臣侧过身来对着她,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还抬起脸来对陈玉娇道:“过几天我找个时间带你去趟医院检查一下。”
  以前在乡下时没那个条件,医疗点的那些人小病会治,但稍微厉害点的就不太拿手了,这次都说孩子健康。
  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靠谱。
  陈玉娇也摸了摸肚子,一脸骄傲道:“我发现这孩子特别懂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爱折腾我,每天在肚子里跟打架似的,现在到了这边,尤其是这几天,可能是知道我们忙,都安安静静的。”
  偶尔踹一脚,仿佛跟她说自己好好的,不用担心。
  她想起自己堂姐以前怀孕时候的样子,尤其是大堂姐,那真是吃什么吐什么,大伯母去看了后回来直哭,心疼大堂姐受苦了。
  可她怀孕了啥感觉都没有,就是肚子沉了点,能吃能睡,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俞锡臣听了笑,一脸满足道:“安安真乖。”
  安安是他们给孩子取得名,按着俞家族谱,这孩子应该是“承”字辈,所以想着不管男孩女孩都叫俞承安,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一辈子。
  陈玉娇也没反对,只要不是叫什么狗蛋,她都能接受。
  挺了挺肚子,对着孩子笑道:“乖宝,踢一个给爸爸看。”
  不过,陈玉娇还是习惯喊乖宝,以前她爹爹就是这么喊她的,大了后都一直改不了口,她娘亲还经常说他,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还能这样?
  不过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她本来就是宝嘛!
  肚子里的小家伙可能似有所感,居然真的在肚皮上踹出了一个小脚丫印,引得俞锡臣笑弯了眉眼。
  轻轻拿手去摸,只与小脚丫隔着层肚皮的距离相碰。
  在小脚丫收回去时,还有些舍不得的不愿挪开,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只是平平常常的触碰,但又好像是多了些别的。
  每次都带给他不同的体会和感触。
  忍不住抬起眼皮看陈玉娇,人正垂着眼望着肚皮里的孩子,脸上笑得灿烂。
  哪怕如今怀了孕,从她脸上也丝毫看不出多少风霜与成熟,似乎还像当初结婚时那般娇娇俏俏,活泼灵动的像个孩子。
  俞锡臣心里突然有些感慨,要不是有她一直在身边陪着,他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心情都不差。
  ……
  早上,两人没出去吃,昨天俞锡臣从外面买了煤和米回来,起床后,就在院子里生起了炉子,陈玉娇则在旁边洗漱。
  水还是昨天晚上接的,出门往前走,巷子那里有个空旷的地方,左边是公共厕所,右边就是一个水槽。
  每天早中晚会各有一个时辰来水,这就需要他们去排队接了,这边住了十几户人家,去的晚了还不一定能接的到,有的人不讲理,接了一盆又一盆。
  要是等到最后,水会特别小。
  陈玉娇对这事格外积极,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心里差不多摸准时间了,每天不等人喊,她就催促着俞锡臣赶紧去。
  生怕他们去晚了吃大亏。
  洗好后便蹲在一旁看他忙活儿。
  俞锡臣弄了半天终于把煤球给点着了了,一边弄还一边嘴里说着话,“北方那里也烧煤,为了方便,我们经常会封火,就是让火不灭,中午做完饭要封到下午,晚上睡觉还会封一宿。”
  “这可是个技术活儿,如果弄不好,不是烧没了就是给灭了。”
  他就记得他爸本事不到家,十有八九都给弄灭了,每次都让她妈嫌弃的要死。
  “我们那里冬天冷,睡得不是木板床,而是炕,也就是泥糊的床,中间是空的,里面烧着煤,开始烧的时候烫得人睡不着,跟烙饼一样翻来覆去,但后半夜就不行了,躺在炕上面,后背是热的,但胸口是凉的。”
  “我们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不缺煤用,有的人家里穷,就像以前我的一个同学,就一双鞋,大冬天的怕鞋子被雪给弄湿的,直接光着脚跑到学校里来,到了班上才穿上鞋子,家里别说煤了,连被子都不够用。”
  陈玉娇听到这些,忍不住好奇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北方她也住过,可没听说过什么炕,不过他说的这些倒是和侯府的壁炉、火墙有些相似,用两块筒瓦相扣,做成管道包在墙的内侧,与灶相连通,哪怕是在冬季,屋子里也是暖和和的。
  还有金、银丝炭……烧起来一点气味都没有,后来京都还盛行一种带着香味的梅花炭,用火盆装着放在屋子里,待久了身上还弥漫着一股香味。
  不过看他笨手笨脚的模样,忍不住撇撇嘴道:“你可拉倒吧,点个火都要这么久,还在我面前显摆。”
  她都不想说他。
  真当她没见过世面呢?
  想当初她在南方诗会大放异彩,在京都花灯节拔的头筹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俞锡臣听了,没好气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张了张口,突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最后死要面子的丢下一句,“我跟你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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