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然而他的手掌刚放在卫瞻的肩膀,一股庞大的力量震慑着他,让他的手掌一阵酥麻。
  霍平疆收了手,转身走出暗室。
  奚海生追出去寻问:“霍将军,殿下如何?”
  霍澜音心中一揪,多看了卫瞻一眼,也匆匆跟出去,悄悄仔细去听霍平疆和奚海生的对话。
  霍平疆摇头:“我帮不了这孩子,看他自己造化。”
  他随手招来侍从:“去九儿胡同买些豆沙冰来!”
  “不用将军说,属下已经着人去了,这也快回来了。”
  果然,豆沙冰很快买回来。
  霍平疆松了松袖口,他的腕上露出一小节与军装完全不相搭的旧麻绳。他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接过豆沙冰,用勺子舀来吃。
  “嗯。还是老味道!”他夸赞。
  他又朝霍澜音招了招手,笑道:“小姑娘,过来尝尝看。”
  “不用了。”霍澜音立在原地没动,有些不太自在地瞧着霍平疆。若是让旁人知道她刚刚对北衍的英雄下手,那些和气的百姓也会变成凶兽,将她生吞活剥。
  虽然霍澜音拒绝,可是霍平疆的侍从仍盛了一碗豆沙冰,递给她。
  手心传来阵阵凉意,霍澜音垂眼望着手中捧着的这碗豆沙冰。
  第106章
  霍澜音抬眼,好奇地看向霍平疆。他虽坐姿随意,可是多年沙场率兵征战使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端正挺拔。若只用一个词来形容,霍澜音能想到最贴切的词语便是——顶天立地。
  身在北衍,谁不知霍平疆?霍澜音觉得眼前的霍将军和她想象中的大英雄有些出入。他有着将帅的威严,却并非霍澜音想象中黑面长须的雷霆面。相反,他剑眉飞入鬓,目厉却朗,过分俊朗的五官碾磨岁月的痕迹,让人看不透他的年纪。多年疆场杀伐的经历,又为他的眉宇间添了几分寻常人不会有的恢弘。
  他比霍澜音想象得更爱笑,笑声里透着磊落。
  霍澜音瞬间明白,怪不得与霍佑安年龄相仿的小郡主会丢下郡主的架子,厚着脸皮追求霍平疆,更是嚷嚷着非霍平疆不嫁。
  女人都爱英雄,何况是这样的英雄。在霍平疆这样的男子面前,年纪根本算不得什么。
  霍平疆忽然抬头看向霍澜音,霍澜音一怔,立刻收回思绪,她低下头,视线落在手中的豆沙冰。她捏着小勺子小口吃了一点,天气炎热,豆沙冰化了许多。
  “将军!湘莲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士兵疾步而来,跪于霍平疆面前,双手呈上军中信件。
  霍平疆将信接过来,快速浏览。
  霍澜音一直在偷偷打量着霍平疆,惊讶地发现当他拿起军情信件时,整个人的神色悄然发生变化,一股浑然天然的将帅之气不怒自威。
  侍从转过身去,以背为桌。另外一个侍从恭敬递上笔墨。霍平疆悬笔,略一沉吟,随手在信上写下一个“可”字,而后递还了笔。侍从立刻收起信件,匆匆离去。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霍平疆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霍澜音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好奇,收回视线。她走向站在门口的奚海生身边,问:“怎只有你过来?江太傅他们没有过来吗?”
  奚海生苦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先前寻了长相酷似殿下的替身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不曾想到了西荒,大殿下忽然决意离开。为了遮掩大殿下不在西荒的事实,其他人断然不可擅自离开。许久之后,我寻了个合适的机会,才能离开西荒,一路寻来。至于其他人,还在西荒陪在假殿下身旁。”
  霍澜音有些意外。她偷偷看了一眼霍平疆,压低声音询问:“那霍将军?”
  奚海生摇头,道:“我是今早在来的路上遇见了霍将军。倒也不清楚他为何会来这里。不过夫人放心,霍将军绝对不会害大殿下。”
  霍澜音还欲再问,听见外面大批人马的脚步声,不由住了口。
  来的人是官府的人。
  孙郡守带着大大小小的官员跪在霍平疆面前,颤颤巍巍:“不知将军屈驾小城,有失远迎!”
  霍平疆正在吃第三碗豆沙冰,没抬头。
  最近丰白城接二连三出事,先是卫瞻当街杀人,再是发生在焦府的“斗殴”事件,孙郡守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孙郡守低着头,额上的汗滴落在泥地中。他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谨慎说道:“城中发生当街杀人的恶劣事件,实至今日未将罪犯捉拿归案实在是该罚。不过下官查到凶手在焦府作恶杀人后回到了这间农院,还请将军稍后,下官派人将凶犯捉拿归案,立刻斩首示众!”
  霍平疆将空碗递给侍从,又接过来帕子擦了擦唇角,他上半身微微后仰,靠着椅背,这才抬头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大大小小官员。
  他笑了一下,问:“你要将大殿下捉拿归案?斩首示众?”
  “下、下官……”孙郡守惊得瞪圆了眼睛,“大、大大大……大殿下?”
  其他官员也是一副吃惊不小的表情,简直无法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这话是霍平疆说出来的,他说的话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霍澜音也惊了。不是说卫瞻偷偷离开西荒?当真可以这样随意暴露他的行踪?
  霍平疆好似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给旁人带来多大的震惊,他径自说下去,口气随意。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之这孩子杀了人,本将亦不包庇他。只不顾陛下召他进京。”霍平疆随手指了一下,“等他见了陛下,你等再跟陛下要人罢。”
  “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孙郡守带着身后的大大小小官员以额抵地,整个人都在发抖。
  霍澜音忽然说:“霍将军,焦高在丰白城为非作歹,作恶多端,多次强抢民女打家劫舍,更对大殿下不敬。城中官员事忙,顾不得焦高这样的人物。还请霍将军主持公道!”
  孙郡守的双肩猛地一哆嗦,忙说:“下官这就命人将焦高捉拿归案!”
  “可。”
  “是是是……”孙郡守赶忙起身,提着长衫前摆,飞快跑出去吩咐候在外面的手下。他心里急得不行。虽然焦高是他的亲外甥,他平时很是溺宠这孩子。可如今绝对不是再纵着他的时候了……
  霍平疆伸手,接过第四碗豆沙冰。他看了霍澜音一眼,说:“化了之后的味道不正。”
  他指了指霍澜音,立刻有侍从重新给霍澜音盛了一碗冰凉清爽的豆沙冰。
  霍澜音低头望着手中的豆沙冰,有一瞬间的无措。她见到了小时候时常听说的霍将军,还用自己设计的机关对霍将军下手,甚至亲手划破了他的脸。而霍将军完全不与她计较,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唤她小姑娘。而她现在手里捧着的豆沙冰,正是霍将军给她的。
  霍澜音一口一口将豆沙冰吃了。
  “再给她盛一碗。”霍平疆刚说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中神色微凝,又说:“罢了,小姑娘家家不要吃那么多凉的。”
  霍澜音讶然地抬起眼睛望向霍平疆。
  霍平疆低着头,右手捻着左手手腕上系着的麻绳。
  霍澜音好奇地瞧着霍平疆手腕上系着的麻绳。
  焦高很快被孙郡守带来。焦高得知了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来的路上吓昏了三次,此时瘫跪在地,六神无主。
  院中的人跪了一地,可是霍平疆并没有理会的意思。
  异常沉默。
  霍澜音频繁望向暗室房门,有些担心卫瞻。
  天色黑下来,霍平疆的侍从悄无声息地点起一盏盏灯,小院一片灯火通明。地方官员和焦高及他手下仍旧跪着。
  房门是被踹开的。一身血衣的卫瞻走出来,浓郁的血腥味儿加重了他的戾气。
  霍澜音一怔,紧接着心中一喜又一酸。
  “霍将军?”卫瞻看向霍平疆,略有些意外。
  霍平疆笑道:“从有至无,从无至有。看来让之闯过了这一关。”
  卫瞻抬起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仿佛寻常人。然后他慢慢握紧自己的右手,黑色的光影从他掌心流窜。
  他扯了扯嘴唇,勾勒出的笑带着几分阴翳鬼气。
  他抬起手,朝着霍平疆的方向。黑色的流光在他掌中汹涌窜动。
  霍平疆腰间的佩刀忽然发出一阵嗡鸣之音。
  下一瞬间,长刀离鞘,朝着卫瞻飞奔而去,被他牢牢握在掌中那一瞬间,嗡鸣之音炸裂开。
  他举刀,好像只是随意一劈,却带着山崩地裂的气势。只听一道轰然之音,他面前的土地劈出不见底的沟壑,呼啸着朝着前方炸裂开。
  跪在院中的人惊恐地起身屁滚尿流地朝着两侧逃窜,仍旧有人来不及爬起来,跌入深不见底的沟壑之中。
  沟壑继续朝前炸裂开,整个农家小院被一劈为二不算,仍旧朝着前方的麦田和山地一路延展。
  地动山摇。
  第107章
  霍澜音看着逐渐向两侧裂开的沟壑,慌忙向后退去。脚下的土地一松一颤,她身形跟着晃动,朝前栽去。
  她惊呼出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有一股力量向她袭来。她的身子好似不受自己控制,被别人操控着。
  她朝着力量的方向望去,看见了卫瞻。视线里的卫瞻越来越近,她终于撞进卫瞻的怀里,腰间被磕得有些疼。她轻轻“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卫瞻的手掌却撑在她的后腰,圈住了她。
  霍澜音抬起眼睛,望着卫瞻。卫瞻目视前方,目光冷漠。感受到霍澜音的目光,他才转过脸看向霍澜音。
  四目相对,近距离的。
  霍澜音怔了一下,飞快垂下眼睛,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她略低着头,搭在卫瞻小臂上的手轻轻推了推他,从卫瞻的怀里退开一些。
  “这是阴阳咒的第几重?”霍平疆问。
  霍澜音看向霍平疆,惊讶地发现沟壑离他极近,好似下一刻就能将他卷入其中。然而他气定神闲,脚步未曾挪过,手中端着豆沙冰。
  “九。”卫瞻松了手,重刀垂直插入地面。他摊开自己的右手,感受着新得来的力量。
  “只是九?”霍平疆皱眉瞥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农家小院。
  卫瞻说过他不信这世间有什么邪功,邪与正本就没有清晰的界线。既然借助外力疗法无法将他体内的阴阳咒驱离,那么他只好将其消化。
  邪功和他原本的内力厮杀着,久不相融。正邪两种力量在他体内抗衡,摧毁着他的身体和神智。既然这两股力量不能相互融合,阴阳咒之力又驱赶不能,他做了个大胆的尝试——自废功力。
  既然邪功赶不走,那么他就将原本属于他的内力尽数散去。
  所以,他并非因为邪功内力全失,而是为了更好的掌控阴阳咒的邪功之力,才主动放弃了这些年的内力。
  他右手的无力,以及右半身的无力,和整个人的虚弱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原本,他自废功力之后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然后是昏迷期,在昏迷期中慢慢消化吞噬体内乱窜的阴阳咒之力。
  然而,出现了焦高这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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