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云舒叹道,“之前,我瞧着那米秀才嫌你基础差不肯收你,我猜想是县令大人帮的忙。咱们不能当不知道。要亲自去拜谢才是。”
  小四恍然大悟,只是难免有些愧疚,“娘,都是孩儿无能。没能让先生满意。”
  “傻孩子。不是你无能,你只是被耽误罢了。”林云舒摸摸他的脑袋,“以前家里条件不允许,娘也是没法子才让你待在族学。但现在家里条件好点了,娘不能再耽误你。你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到了米秀才这边,要与人为善,不可孤僻。”
  见他面露疑惑,林云舒又多说几句,“与人为善是让你跟同窗们和睦相处。不可孤僻是想让你不要自卑。这世上贫穷的人很多,一时的贫穷不算什么,最要不得的是心里的贫穷。你想想,你再穷也没有吃别人家的大米,何需在他人面前自卑。”
  小四歪着脑袋思考好一会儿,连连点头,“娘说得极是。孩儿定会牢记于心。”
  林云舒带着小四亲自去拜谢。
  何知远这会也没事,见了他们。
  林云舒将礼物奉上,又让小四特地拜谢他。小四依言照做。
  何知远却摆手道,“我只是瞧着大娘进步有度,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很差,担心米兄操之过急。所以才出言提点几句。并不曾真的帮到什么忙。这礼实在是受之有愧。”
  大多数人收徒都是挑天资极佳者。甚至恨不得四岁就会写诗。像小四这样十三岁还没把论语吃透,等同于从头教起。
  何知远观林云舒识文断字,人品纯善,聪慧过人,想来她的孩子也不差,担心米秀才一叶障目,才特地写了信提点几句。
  林云舒却正色道,“提点也是恩情。不能不感恩。大人太过谦逊了。”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好一会儿,小四在边上瞧着,半点也不急,反而津津有味。
  何知远忍不住心中赞叹,十三岁少年性子便如此稳重,不急不躁,心性实属难得。将来这孩子必定大有出息。
  出了县衙,林云舒带小四找牙人租了个一进院子。
  既可以给小四读书,又可以让老大两口子过来卖糖。等老二老三回来,也不必急匆匆往村里赶。
  家里的田地,林云舒作主租给别人。老大两口子也没有异议。
  村里人很快知晓他们一家要到城中讨生活了。
  村里人十分舍不得,其中花媒婆更是攥着林云舒的手不放。
  林云舒劝解几句,她才松了手。
  族长知道大嫂是为了小四才去城里讨生活,长叹一口气,“大嫂,我不如你多矣。”
  他一族之长竟不如一介女子做事果决,想做便做,丝毫不带犹豫。真真让人钦佩。
  找了个吉日,林云舒一家在族长及几个族人的帮助下搬到县城。
  他们租住的一进院子有六间房。四个儿子以及林云舒一人一间,剩下一间作为杂物房。
  第12章
  一个月后,老二老三走镖回来了。
  早在林云舒搬到县城之际,她就让老大去镖局告诉那边的管事,让老二老三回来直接到永安巷新家。
  老二老三听说此事,也没在镖局多待直接回了家。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老三倒罢了,他本就长得虎背熊腰,此时也不过野人一个。
  老二这斯文俊秀样儿生生成了逃难的灾民。
  林云舒这几日都在家中教严春娘做菜。
  见两人回来,立刻让她将刚做好的饭菜盛出来。
  林云舒坐在两人旁边,见他们吃得狼吞虎咽,试探着问,“要是往后有旁的营生,你俩做不?”
  两人动作一顿。老二若无其事道,“娘,三弟这身手做什么都行。但我不行。局里就我一个识字的,我要帮着算账呢。”
  林云舒斜他一眼,“识字的人那么多,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
  老三冲着林云舒挤眼睛,“娘,二哥这是舍不得凌凌呢。”
  凌凌是老二的未婚妻。自小不爱红妆爱武妆,尤其善使鞭子。她母亲去世后,就一直跟着她爹一起押镖。
  原身对凌凌整日抛头露面颇有几分不喜。要不是二儿子喜欢凌凌,原身慈母心肠,不忍儿子伤心,她根本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林云舒对这姑娘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不想两个儿子做刀口舔血的买卖。
  算了,慢慢来吧。
  老二暗暗瞪了老三一眼,见他嬉皮笑脸,又从桌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扭头朝母亲讪讪一笑,“娘,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南边那边不种甜菜。你做的饴糖可是卖了大价钱。”
  林云舒淡淡一笑。原身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哪里知道什么是甜菜啊。她就更不知道了,所以先见之明是不存在的,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你卖了多少钱一斤?”
  老二比划了下手指,得意洋洋道,“一斤十二文。到了江南,我全卖给一家客栈掌柜。”
  林云舒微微有些惊讶,这价格都抵得上店里卖价了。但人家那是要交房租和商业税的。定这么贵也情有可原。他一个货郎还卖这么贵确实让人想不到。
  “我去的那地儿,不种小麦,只种早稻和晚稻。麦子的价格比咱们这贵了两成。”老二解释。
  林云舒恍然大悟。成本提高了,卖价自然也就提高了。再加上糖价也比北地要贵。这十二文倒也合情合理。
  难怪这年代的商人喜欢来回倒腾,原来一南一北,价格就有这么大悬殊。
  要是她这空间来运货岂不节省人力物力?想归想,但林云舒不打算真的这么做。
  老二又将自己带回的东西献宝似的搬出来。都是南边特有的水果,什么芒果,荔枝,龙眼,菠萝,火龙果和猕猴桃之类的。摸着还有点凉飕飕的,估计运输过程中用了大量的冰镇着。
  也亏得现在天气转凉,要不然路途走到一半,这些水果就得全坏了。只是这样成本无形中增加不少。
  老二喜滋滋地道,“这些果子在南方不值什么钱,但运到北地价格就能翻上好几倍,而且很受欢迎。再过两个月,橘子该成熟了。到时候,我再给您稍两箱橘子回来。”
  林云舒捏了一颗荔枝,许是路途遥远,已经有小半坏了。大部分还是能吃的。
  林云舒脑子里蹦出个念头,“你们镖局还有吗?我想制些果脯。”
  老三迫不及待点头,“有啊。很多呢。”
  林云舒塞了五两银子给他,让他明日回去每样搬几箱回来。
  老三点头应了。
  饭后,林云舒让两人到前面街上开的那家混堂泡澡。
  刚领到的工钱全交给母亲,身上只留了几个铜板,哥俩提着各自的包袱肩并肩往外走。
  林云舒指挥老大将老三的那柄宝刀好生磨一磨。
  她解开布袋,取出三两碎银,默默叹气,走了三个月的镖,人累得都快脱相了,才得这么点钱,真是不划算。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林云舒将银子收起来,出来一瞧,竟是云夏。
  她朝林云舒行了个礼,又将手中的请帖递给林云舒,“我家夫人三日后举行百日宴。请大娘务必前来凑趣。”
  何知远知晓李瑾萱没度过危险期,哪有心情庆祝孩子出生,只按照规矩,简简单单举行一场洗三礼罢了。
  三日后的这场百日宴,一是庆祝孩子百日,二是给李瑾萱冲冲喜,也意在告别底下的妇人们以后要恢复社交了。
  李瑾萱生产是在最热之时,这百日宴却是一年到头最舒爽的时间。
  百日宴就摆在府衙后院,早有丫鬟婆子收拾妥当。
  前来赴宴的夫人全是何知远下属的家眷。临来前,这些妇人都被家中郎君一再嘱咐,要以夫人马首是瞻。
  李瑾萱刀口已经结痂,身体虽有些虚,但站个把时辰还是可行的。
  她亲自迎接这些妇人进门,招呼她们落座,奶娘抱着孩子跟在她身后,她跟客人寒暄一阵,时不时就要回头瞧一瞧,才能安心。
  三个多月,小家伙长得又白又胖,眼珠子又黑又圆,就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可爱。
  跟李瑾萱交好的妇人都知道她这胎怀得很艰难,此时见她脸颊红润,忍不住凑趣道,“我一早便说夫人是大福大贵之人。一定能逢凶化吉。你们瞧,夫人这脸色比我还好呢。”
  有人紧随其后奉承,“可不是嘛。”
  李瑾萱笑而不语,待听到立夏来报,她起身朝众人笑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人,你们稍等片刻。”
  在场女眷夫君皆是县令大人的手下,自然不敢有什么不满。
  李瑾萱迎着林云舒进来,而后给大家介绍,“说来也是我福大命大,生产那日,我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林大娘受我家夫君所托前来为我接生。你们也都知道,我家夫君为我请了不下两百个稳婆,就连京城的都有好几个。可我的情况太过危急,竟无一人有办法。好在大娘技术精湛,硬生生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说到此处,她眼里冒出泪花,紧紧握住林云舒的手,声音哽咽,动情不已,“要不是林大娘,我和孩子的命都要没了。林大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众人齐齐唏嘘。都是女人,有的年岁比李瑾萱还要大,孩子早就生过一两个,自是知晓妇人生孩子有多凶险,不由得也跟着回忆往昔。
  “谁说不是呢。当初我生我家大小子,疼得我恨不得一头撞死。我这还是粗手粗脚的呢。夫人自小锦衣玉食,身体又弱,吃得苦定是比我还要多。”
  “我也是啊。最可气的是,我拼死拼活生下来,婆家人还嫌弃它不够胖。”
  ……
  一时间,好好的百日宴竟成了诉苦大会。
  林云舒在旁边劝李瑾萱,“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李瑾萱抹了眼泪,破涕为笑,“是了,瞧我这大喜之日竟说些让人心酸的话。”话落,她招呼大家入席。
  林云舒被她当作上宾。
  在场之人都瞧得出来,李瑾萱是在有意抬举林云舒。
  大家都是人精,纵使林云舒身份上不得台面,为了讨李瑾萱欢心,少不得也要说些好话。
  吃完宴席,客人便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上。有专人在旁边唱词。
  林云舒一早准备好了,但看到旁人带来的东西不是银锁就是金项圈,最次的也是玉佩珍珠,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到底还是拿了出来,李瑾萱亲自接过,瞧了又瞧,“这是衣服?”
  “对!这是我让我大儿媳妇做的。上衣和下衣连在一块不容易着凉。”
  没错!她让严春娘做的这套小衣就是后世很普通的连体式。
  李瑾萱头一回瞧见这种衣服,赞不绝口,“这衣服穿在身上尤为合身,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礼物。”
  林云舒眉眼随着她的话柔和许多。
  没几天,这场宴就会给林云舒带来她梦寐以求的名气。
  这天,林云舒和严春娘一起品尝从城中饭馆买回来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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