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行了知道了”,叶斯叹了口气,“还是晚自习前。”
  像是挤了一整颗柠檬, 把汁全都淋在心上,激得人一哆嗦。何修回头看了眼没人注意这边,伸手在叶斯手背上摸摸,“我带好吃的给你。我妈这周末要卤鸭子,让她腌一点鸭骨架给你啃。”
  叶斯点点头,闷声道:“行啊。”
  “能算是一点补偿吗?”何修有些纠结地看着他。
  “能。”叶斯一脸认真,“毕竟鸭骨架跟男朋友是替代关系,男朋友啃起来容易引起心律不齐,鸭骨架啃起来不仅好吃,还够辣。”
  何修一下子笑出了声,在叶斯手上拍了拍,“手机也能聊天。”
  “嗯。”叶斯忙不迭点头,点完又一下子靠在暖气片上,感慨道:“我现在是真的给。”
  “你还恐同吗?”何修犹豫了一下,而后轻声问道:“不会有自我厌弃的情绪吧?”
  叶斯叹口气,勾住他的肩膀往下摁了摁,“都给成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晚上回去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一会想起那个卫校男,一会又想起要一个人过周末,不知道过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睁眼时宿舍一片幽黑,窗帘忘记拉,投下一片月光。四周是三道不同的呼吸声,反而有种万籁俱寂的寂寞感。
  叶斯迷迷糊糊地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02:15,后半夜了。
  他下地上了个厕所。九月中昼夜温差大了起来,穿着背心会感觉凉,所以回去的一路都是耸着肩膀小跑的。
  小心翼翼爬上梯子,站在第二高的一级横杆上他又顿了顿,忍不住偷偷看何修睡觉的样子。
  何修熟睡时五官很放松,平和而从容的睡颜。平日里属于学神的淡漠也被模糊掉了,反而有一团温吞吞的柔和。
  鼻梁很挺,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指顺着那条线摸一摸。
  直到脚心被梯子横杆硌得有点疼了,叶斯才反应过来自己发呆好久。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跪在枕头前接着看何修。
  枕头底下还露出游戏机一角,又是打游戏到入睡的一天。
  看把孩子累的,睡觉都想着打游戏呢。
  叶斯突然笑出了声,一秒后憋了回去,轻轻喊道:“妙蛙。”
  何修睡得很沉,最近他打游戏确实辛苦,都快有黑眼圈了。
  叶斯喊了两次没把人喊醒,偏头看了眼对面昏睡如猪的两个家伙,手握着铁栏杆轻轻弯腰,在何修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学神的脑门还挺凉的。
  偷亲睡着的学神很爽,没有那种白天对一下眼神都慌张到不行的感觉,特别坦然,还有种深更半夜此人归我的满足。
  叶斯坐在床上又傻乐半天。
  “快睡觉。”何修突然说,闭着眼睛。
  “卧槽。”叶斯一下子差点把舌头咬了,猛地捣了何修枕头一下,差点把人捣出去,小声骂道:“你他妈早醒了?”
  何修闭着眼睛边笑边调整了一下枕头,朝墙翻了个身说,“我听着你去厕所呢,小跑回来的。”
  “……”叶斯气得瞪着眼睛笔挺挺地躺下,没过两秒,突然又捂在被窝里笑了起来。
  不好出声,身子就抖得特别厉害,何修也没憋住,深更半夜两张床被抖得嘎悠嘎悠地响。
  礼拜六一大早何修就得赶长途大巴车。何修坚持先送叶斯,俩人打了个车先到叶斯家,然后再让司机转去客运站。
  车掉头要走时何修降下车窗,手向包里摸去。叶斯心里一紧,以为他要像某瑶言情小说的男主似地掏出点爱情信物,日记,钢笔,或者其他小礼物什么的。
  很可能是个皮卡丘和蒜头王八的小卡片,要让他这两天想着点。
  叶斯想到这,自己鼻子都酸了,却见何修从书包里掏出一小叠手写卷来。
  “忘给你这个了。”何修说,“作业写完再写写这两套卷,周天晚上我给你批。”
  “……”叶斯愣了足有五秒,直到车快开走了才反应过来,笑着骂了一句,“你他妈有毒吧。”
  何修扬起嘴角,隔着车窗攥了一把他的手,“男朋友,做好卷子等我回来。”
  “行,男朋友。”叶斯笑着在他手背上搓了搓,没理会司机震惊的眼神。
  何修不在,这一整个周末就只剩学习。好不容易把周六熬过去,结果周日叶斯踩着上课时间冲进实验楼教室,一眼看见第一排何修那个座位空着,心里突然就挺没滋味的。
  他没精打采地过去拖出一个凳子坐下,发会呆之后才展开桌上发的练习卷慢吞吞写了起来。
  “你怎么了?”老马站在他面前,“感冒了?”
  “没有。”叶斯下巴颏抵着桌子说,“有点无聊。”
  老马闻言勾起嘴角,“何修回家了。”
  “嗯。”叶斯说,“把他同桌一个人扔学校了。”
  老马特别想笑,但却忍住,走回讲台前坐下又忍不住看了叶斯好几眼。
  叶斯都不知道这一天的课是怎么上完的,浑浑噩噩,老马和胡秀杰讲的那些他倒是都能跟上,还抄了挺厚的笔记,但就觉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跟感冒了似的。
  临五点下课前,宋义在混子大队群里喊了一声:“二位爷吃米线吗?”
  “吃。”叶斯回复,看了眼胡秀杰的板书,又打字道:“估计十分钟就到,你俩先帮我点,要酸辣肥牛。”
  吴兴:“好。”
  胡秀杰讲完最后一步,说了句差不多就到这里,于是叶斯把笔扔回笔袋,又发了一句:“你俩都到了吗?”
  宋义:“刚进店,兴爷还在看菜单。”
  吴兴:“他家菜单我之前都没仔细研究过,趁现在店里没别人。”
  确实是,米线店平时生意好到爆炸,点菜都被服务员催着,分分钟能把人催上房,也就周日返校前是个难得的客流低谷。
  “菜单给我也发一份吧。”叶斯抓起书包往外走,走到半路收到吴兴发来的图片,于是边往校门口走边琢磨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汤底和配菜。
  直到进店里,叶斯才最后敲定想改要酸汤龙利鱼的,结果进门一看,屋里就一张桌有人。宋义跟吴兴坐一排,俩人唏哩呼噜吃得顺着鬓边儿往下淌汗。对面还放着一盆米线,是叶斯一开始点的那个,都端上来了。
  那还看个屁菜单啊。叶斯有点好笑,走过去把书包往凳子里头一扔,长腿一伸迈进去,想吐槽两句但张开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真是没力气,两天没看见自己男朋友了,干什么都没力气。
  “咋了。”宋义百忙中抬头看他一眼,扔过来一瓣蒜,“咋一幅萎了的样子啊?”
  叶斯撇撇嘴没搭腔,低头用筷子挑了一绺米线进嘴里。
  他跟宋义和吴兴一直都这样,三人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吴兴甚至压根都没抬头看他,都各自闷头吸溜米线。
  米线真好吃啊,滑滑溜溜,还有一股米粉的香味,吸一大口米线再喝一口酸辣鲜香的汤,特别治愈。
  叶斯吃了小半锅后觉得自己也开始淌汗了,他一边吸着粉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眼,哟,17:23,估计再有个十几二十分的何修就回来了。
  想到这叶斯心里突然敞亮起来,筷子一放抬头朝厨房门帘里吆喝道:“老板,有什么冷饮?”
  老板在厨房里头坐着,“冰箱里自己拿。”
  “我要喝个凉茶。”宋义立刻说。
  吴兴终于抬头看了叶斯一眼,“那给我来个甜橙汽水。”
  叶斯点点头,“行。”
  米线店的冰箱摆在门口,叶斯看了半天才决定自己要喝那个小玻璃瓶装的自制酸奶,然后才拉开冰箱门。
  左手握一罐凉茶,右手拎一瓶汽水,左胳膊抬起来跟身体夹住一小瓶酸奶。
  他用脚轻轻带上冰箱门,正转身要走,突然停住脚步。
  一种微妙的预感迫使他回了个头。外头人来人往全是返校的学生,一伙男生站在店门口看着他,眼神里是冷勾勾的恶意,跟英中那些小白兔小杀马特们完全格格不入。
  打头的是小乔那个相好,说不出来算不算秃头的925银加锆石男。
  叶斯脚步顿下,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定格在锆石男脸上。
  叶斯:“几个意思?”
  里头啼哩吐噜吃米线的宋义和吴兴听到动静同时抬起头看过来。
  卫校的混子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气质上都比英中那些半吊子更接近真正的混混,尤其是锆石男,牛仔裤扎牛皮腰带,上半身就穿了个黑背心,扎进裤腰里,露出大臂和后背连在一起的肌肉和刺青。
  叶斯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也是这会才发现他右侧锁骨和颧骨上都有疤,就跟刚放出来的似的。
  “叶斯?”锆石男看着他。
  叶斯点点头,听见身后吴兴和宋义朝这边过来了,说道:“是我,你有什么事。”
  “我不找你。”锆石男不过一点头,抬手指了一下正过来的吴兴,“我找他。”
  吴兴站在叶斯旁边,刚想要再往前一步,叶斯不动声色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于是他停住脚皱眉盯着那个男的,“你谁啊?”
  “小乔认识吧。你勾搭我女朋友了,知道吗?”男的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就你这样,还敢上我们卫校找女生?”
  旁边两个男生不屑地笑起来,吴兴脸色瞬间一沉,看向叶斯,叶斯点了下头。
  “先说清楚。”叶斯开口,语气很平静,“吴兴跟那女生暧昧挺长时间了,但一直都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人。是我上礼拜路过卫校才看到你们在一起,然后他才知道的。”
  宋义瞪了瞪眼,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就骂了一句操。
  “那女的他妈的什么意思!”宋义转头盯着吴兴,“玩咱们啊!”
  吴兴没吭声,喘了两口粗气后盯着锆石男说道:“确实是这样,我之前没听她说起过有男朋友,知道有你之后立刻就跟她断了。”
  “你急着解释什么。”锆石男冷笑,“心虚啊?我说什么了吗,叽里呱啦解释一通,你不是心虚是什么。”
  他说着往前上了一步,但叶斯没动,看着跟他错开半步的那个男人秃鹫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吴兴。
  “撩别人女朋友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啊,野男人还一身正气,那我们兄弟几个今天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你。”叶斯突然皱眉,往后指了一下,“滚回五步外,离我们远点。”
  “哟呵。”三个人一起笑了,其中一个没说过话的胖子笑道:“闹了半天英中老大就这熊样啊,还以为多厉害一人物呢。”
  “我不跟你动手。”叶斯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一是考虑到这件事你兄弟有可能也是半个受害者,想先把事情说清楚。二是高三我不想惹麻烦。”
  叶斯伸手指着三个人,挨个指了一遍,黑眸倏忽间暗下来,“但你们要是非要跟我来劲,今天就都别走了。”
  对面三人眼神一凛,锆石男顿了顿,又冷笑道:“什么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插进兜里,看似一个吊儿郎当的动作,但叶斯很清楚地看见了他裤兜里凸起的轮廓。大概是半幅铁拳套,只有三个指环的那种。
  卫校的混子不是什么小白兔,没点真东西也不敢来别的学校找事。
  叶斯扭头看了吴兴一眼。吴兴两个眼眶深红深红的,气息粗重,明显是气急了。
  他也知道吴兴怎么想的,吴兴看出来他不想惹事了,所以才憋到现在。不然别说开口解释,恐怕上来就要撸起袖子开干。
  看来是躲不过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