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你说我,那你怎的不看看你自己,在我兄长身边癞皮狗似的蹲守了三月,我兄长还是没看上你。”
  这句真是戳了席秀的心窝子了,她嘴一瘪,突的放声大哭起来。
  俞宛清见此痴痴的笑了起来,一脸得意,冯希白好奇的看着席秀嚎啕大哭,似乎是第一次见着一个人哭的这般厉害,凑上前来想跟着看个热闹。
  南烟被席秀这一嗓子嚎的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忙伸手去拍席秀哭的弯下来的肩背,皱眉看了俞宛清与冯希白一眼。
  这两人都是被家里人宠惯了的,迟早得被世道敲打一番!
  席秀与俞宛清的争吵以席秀落败告终,南烟搀扶着席秀离开,想带着她去一清净的茶馆坐下好生安抚一番。
  路上,南烟再没心思想周时生的事情,她估摸着席秀离被俞宗衍拒绝已是近六月,席秀却还是被俞宛清给弄哭了,想是心里还记挂着俞宗衍罢!
  南烟心里有些忐忑,拍了拍席秀的肩背,道:“席秀…你…你是还喜欢宗衍吗?”
  “……嗝”席秀哭着打了一个嗝,泪眼朦胧道:“我…我就是喜欢他啊,他长的这么好看,脾气也好,还总是朝我笑,我可喜欢死他了。”
  南烟像哄小宝宝似的哄着席秀,有些无奈。
  那知席秀这人却是搞笑的很,哭着哭着,见南烟拉着她朝茶馆走立马伸手死死拽住南烟衣服,仰头状似委屈的看着南烟,鬼祟道:“咱们不去茶馆!”
  “不去茶馆那去哪?”
  南烟温声问道,用袖口擦了擦席秀脸上的泪痕。
  席秀眉眼一挑,急吼吼的拉着富婆南烟去了地下赌场。
  这段时间她在宫中跟着嬷嬷学规矩,快半年没摸过色子了,手痒的不行。
  南烟见席秀是想去赌场,心里松了口气,方才她可真怕席秀提出去妓院或小馆馆。
  这般,两人一路直行,来到长安城规模最大的赌场。
  南烟是席秀的钱袋子,只看不上,专职候在席秀身后助力。席秀傻,南烟钱多,两人凑在一块成了赌场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南烟没混迹过这种地方,但见席秀面上看似有输有赢,但南烟钱袋里的银子却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她心里约莫明白席秀这是被下套了,但她也没出声劝道,只是安静的看着。
  输到最后,南烟不肯给席秀钱了,小声劝道:“在这待了快两个时辰了,不饿吗?总得留点钱吃饭罢!”
  席秀摇摇头,道:“不用不用,若是想吃饭,我们去找癞子便是,不花钱的。”
  南烟叹了口气,干脆将钱袋递给席秀。
  不到一刻钟,席秀输了个精光,只好躁眉怂眼的被南烟拉着从地下赌场出了来。她一路唉声叹气,南烟却因着闻着新鲜冷冽的空气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
  冬,夜色伴随雪花翩然而至,街上彩灯高挂、游人如织。
  在一片冷冽的空气中,烤红薯的香味显得更为香甜诱人,席秀摸了摸肚皮,道:“好饿啊,我们如今是去找癞子蹭饭还是回宫啊?”
  “这时候是饭点,癞子他们估计在忙,我们暂时不去找他们了。”
  “那回宫吗?”席秀问。
  “不回去。”
  南烟应道,看了眼席秀,席秀正摸着肚子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南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身上还有钱,放心,饿不着你。”
  南烟纵容席秀在赌场肆意玩闹,但凡事有个度,总不至于真输的一干二净,在将钱袋递给席秀前,她早便私自藏了银钱,这时候正是用着它们的时候。
  两人寻了一处卖面食的摊位坐下,点了两碗馄饨,南烟让席秀候着,她则起身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和一个红薯。回去时,发现摊位上多了一个熟人——冯希臣。
  席秀不太自在的瞪着对面神色平静的冯希臣,摊位的老板动作快,两碗馄饨上桌,正不停的朝外冒着热气。
  南烟眉头皱了起来,大步上前,伸手叩了叩桌面,下颌朝旁边桌一撇,道:“旁边有空位。”
  冯希臣闻言朝旁边一桌看了看,道:“只有一个空位,我有两人。”
  南烟:“……”
  身后适时传来一名女子温软的声音,南烟同席秀一道朝后看去,见着了柳嫣。
  柳嫣手里握着两根糖葫芦,不好意思的朝冯希臣笑了笑,她没注意南烟与席秀怪异的目光,只将这二人看作是拼桌的寻常百姓,于是一路无视她人朝冯希臣走了过来,顺势坐下。
  南烟沉默一瞬,跟着坐在席秀身旁。
  一张木桌,满满当当正好坐下四人。席秀怪异的看着柳嫣与冯希臣,又去看南烟。南烟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席秀,催促她先吃馄饨。
  一旁的柳嫣今夜似乎格外高兴,语气中颇为雀跃,南烟关注冯希臣的动态,自然知道柳嫣这个人。
  此时,只听她柔声道:“我幼时最爱这东西,有时缠的母亲烦了,她就让仆人去街上买一串回家,但不让我就着木签吃,而是将糖葫芦取下来放在餐盘中。”
  “但这有什么意思啊,吃着取下来的糖葫芦,味道都好像不一样了。”
  她说着,见冯希臣专注的盯着她,忍不住再次笑了一下,道:“长大后,我就很少吃这东西了,这还是今年第一串。”
  一旁的席秀忍不住搭话了,道:“糖葫芦冬天最是好吃了。”
  柳嫣闻言这才朝南烟与席秀看来,见两人手里也各有一串糖葫芦,不由的再次笑了起来。
  这人可真爱笑,笑起来也很是好看,南烟想着忍不住去看冯希臣。
  冯希臣没看南烟,接过老板端来的馄饨,放在柳嫣身前,温声嘱咐道:“冬日天凉,趁热吃。”
  两人柔情蜜意,南烟心里自然十分不爽,但这并非针对柳嫣,而是针对冯希臣。
  ……
  乾西五所,冬日下雪,天色暗的早。
  周时生早早洗漱休息,未上床,反是坐在床上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时,寝殿内如今只他一人同一条狗。
  李常洛一直暗中候在南烟同席秀身后,但按照周时生清晨的吩咐,只是护着两人安危。周时生如今不知南烟的动态,只知晓她大抵是安全的,因此才没有消息传回。只是夜色已至,这人还不回来,心也是忒大。
  小灰在温暖如春的寝殿内兴奋的跳来跳去,还胆大包天的想跳到床上去,周时生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灰将将搭上床榻的狗爪子捏住,毫不留情的朝床下推去。
  小灰于是催头丧气的趴在地上,眼巴巴的瞧着周时生,想要他抱一抱,哄一哄自己。
  周时生见着却是冷哼一声,他都没人抱,这当狗的却是想要人抱了。
  约莫再有一个时辰
  小灰被屋内的地龙熏着忍不住开始打盹,迷迷糊糊间,见着男主人在屋内来回踱步,末了站在自己身前,死死的盯着自己。
  狗的直觉通常是很准的。小灰一下子惊醒过来,站起身抻了抻懒腰,甩了甩身上的毛,再热情的用毛茸茸的狗头去蹭周时生的腿。
  周时生半蹲下身子,在他脖颈处套上狗绳,脸色死沉死沉的。
  第99章
  柳嫣性情温婉,性格较为内敛。但夜里与冯希臣同游长安城着实太过兴奋,一时话便多了起来。
  冯希臣脾性也好,一直同柳嫣低声交谈着,言语间不难看出这二人的默契与熟稔。
  席秀大口吃着馄饨,时不时咬一颗糖葫芦吃。一旁的南烟垂头慢悠悠的咀嚼着馄饨,颇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
  冬日夜间,摊位上的热气刚一出锅被冷冽的空气一熏,变成了白雾。
  面摊的老板系着围裙立在铁锅前,拿一双长长的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条,这处生意很好,不时传来客人催促的声音。
  “我少时经常来这处吃面食。”
  冯希臣看着空中的白雾微微出神,随即他侧身朝安坐在一旁乖巧的柳嫣笑了笑,道:“只那时家穷,多是吃一碗最便宜的素面。”
  柳嫣闻言抿了抿唇瓣,有些无措的看着冯希臣,眼中透露着心疼。
  显然,这种事是冯希臣第一次同她说。
  她想了许久,终是不知说什么,一双手在桌下纠结的缠绕着,心里急的不行。她的出身很好,今夜甚至是第一次坐在这露天的摊位吃饭,这事在过往是不可能发生的。
  “素面好吃吗?”
  对面的南烟受不了这二人在她面前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加之这事说不定还是冯希臣故意为之,她想看看这人到底是想做什么,于是忍不住装作陌生人开始搭讪。
  冯希臣闻言这才看向南烟。
  南烟背后是摊位老板忙碌的身影,大铁锅不停的冒出热气,一旁的木柱因年月渐久呈现出褐色,上面挂着一串白色的灯笼,将整个摊位照的极亮。
  他眼中的南烟混迹在这一幅景象中,看着多了不少烟火气,变得温暖而真实。
  说实话,南烟在石鼓书院上学时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冯希臣对那时的印象在慢慢减淡。反是如今,偶尔见上一面,两人说上几句能让冯希臣记上许久。
  如果没有孟养,他们两人说不定能在多年后成为朋友,可是这不可能了,他做错了事并且……还不知悔改。
  冯希臣淡淡的笑了下,似遗憾似回味道:“好吃的,素面加了葱花很香,我来的次数多了,老板偶尔也会给我加份油渣碎。”
  不待南烟再说什么,冯希臣低低道:“冬日吃了汤面,肚子热乎乎的,很舒服,这样再顶着风雪去书院便没那般难受了。”
  这时,柳嫣忽然想到冯希臣家中父母那时也不知在是不在,若是在,为何不起早替上学的儿子煮一碗汤面呢?
  柳嫣很是心疼,想着她若是早些认识冯希臣便好了,那般一定在他穷困受罪时待他好。
  南烟听了,有那么一瞬,似乎也回到了少时。
  那时,她与孟养冬日起早去书院读书,四周雾蒙蒙的,空气冷的吸一口鼻腔都有些泛疼。
  读书其实很苦的,若是穷人家,那要受的罪便更多了。只是世上人千千万,最不能做的便是与人比苦、比穷、比累。
  南烟面上神色淡淡的,她回过身朝摊位老板道:“老板,这里来一碗素面。”
  老板拿着帕子匆匆擦了擦额上的汗渍,躬着身子应道:“好嘞,马上就来。”
  南烟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加点碎油渣再来颗煎蛋。”
  冯希臣眉眼微动,眼帘微微垂了下去。
  坐在他身边的柳嫣疑惑的看着南烟,南烟解释道:“我们在此相见也是有缘,便想着请公子再尝一尝少时的素面,看看味道如何?可与少时一模一样?”
  席秀在一旁插话,道:“加了煎蛋的面就不算素面了。”
  “嗯?”
  南烟侧目。
  席秀混迹乡野,懂的多些,于是解释道:“煎蛋也算作荤,不算是素。不然你去问问饭馆老板,问他们番茄炒蛋是素菜还是荤菜。”
  南烟无所谓的笑了笑。
  柳嫣却是将席秀这话听了进去,既加了煎蛋已不算素面,那不若多加些臊子。她心疼冯希臣,于是傻乎乎的站起身亲自朝老板走去,嘱咐他将摊位有的臊子都加进去。
  南烟看着柳嫣的背影,轻声道:“这是个好姑娘。”
  冯希臣微微颔首,目光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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