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没什么好心疼的
  这一场单方面的发泄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终于忍不住,朝着他道:“够了!”
  然而裘钧扬像是根本就没听到我说的话,要将那个人往死里打。
  我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裘钧扬你够了没有!”
  在我抓住裘钧扬的手的那一刻,裘钧扬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没回头看我,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已经被他打得晕了过去的人,一字一字的道:“要不是他们,你也不会……”
  “是你!”没等裘钧扬说话,我突兀的截断了他的话,我血红着眼眶,手指的指甲几乎就要扣进他的血肉里,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他:“裘钧扬,是你,我遭受的这一切,全都因你和蒋正南而起,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裘钧扬身体僵硬在了原地。
  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身来,压抑着低沉沉的嗓音,朝着萧以辰吩咐:“把人给我带下去。”
  萧以辰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几个人将那人拖了下去。
  我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我红着眼眶,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转过了身,往隔间外面走。
  我想象不出,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暗中结合了警察,想对付他,他会把我怎么样?
  也会像这些人一样,让我生不如死吗?
  还是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我来到外面的办公室,坐在了沙发上,只觉得异常的恐惧和森寒。
  心里更是寒冷得没有半点温度可言。
  裘钧扬则站在窗边,点了一根烟来抽,他抽得极其凶狠,一口抽完,一支烟就燃了小小的一截。
  那烟雾像是随着他的吐息,深入了肺腑一样。
  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冷然的笑了一声,道:“这种人,没有什么好心疼的,你以为他跟着蒋正南绑架你,能是什么好人?你心疼他,还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
  我那是心疼他吗?
  我只是觉得害怕,我看到那个人就这样被裘钧扬没有理智的往死里走,就好像看到了不久以后的自己。
  我甚至没有办法想象,当他得知我勾结了警察来对付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深深的呼吸,感觉胸腔随着一起一伏被什么东西用力挤压。
  可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我红着眼眶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害死过很多人,那蒋澄呢?”
  我看着他,几乎是吼着朝着他道:“蒋澄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你让你的人给他吸毒!你怎么下的去手!”
  “他是蒋正南的儿子!”他转头,双目猩红,手指间夹着的烟几乎要将那半支烟给生生的夹断,也朝着我吼道:“是不是除了我,谁都能让你同情!你对谁都能怜悯,对杨雪梅是这样,对蒋澄也是这样,对这个绑架了你的绑架犯也是这样,唯独除了我!”
  他说:“楚悄,是不是只有死的人是我,你心里才会觉得畅快?才会觉得理所应当?”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千斤重一样砸在我心上,我有些呼吸不上来。
  我冷冷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怎么会企图和这种人谈谁是不是无辜的问题?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我转过了头,不再开口说话。
  裘钧扬一支烟抽完,来到我面前,他说:“阿悄,如果说我有什么做错有什么后悔的地方,就只有当初以那样的方式和你相遇。”
  他伸出手,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低沉的嗓音就附在我耳边:“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那个时候,一定不会以那样的姿态和你相处。”
  然而我除了害怕,没有任何回应。
  从项远死后,我和他在警察局门口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像个没有任何尊严的畜生一样,在他手底下苟延残喘,这样的痛恨不是他一句两句就能够抵消得了的。
  更何况我和他之间,还隔着血海深仇。
  如果有可能,我只希望我和项远这辈子,都不要遇上他。
  晚上的时候,我才渐渐冷静下来。
  我和他回到他的房间以后,因为神经紧绷了一天,又经历了这么多,觉得累,还没吃饭,就去洗了澡上了床。
  然而上了床,刚闭上眼睛,就开始噩梦连连。
  我梦见他一把卡主我的脖子,目露凶光的朝着我道:“是你把警察招来的?你就那么想要我死?”
  我被吓得浑身是汗,猛地被人摇醒,大口大口的穿着气,又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裘钧扬蹲在床前,朝着我道:“阿悄,先吃点饭,吃完再睡,好不好?”
  我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裘钧扬伸出手,给我擦了擦汗:“怎么出这么多汗?”
  顿了顿,他又问:“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觉得很烦躁而厌恶。
  裘钧扬上了床,从后面抱着我,他低声的问:“我们吃完饭再睡,好不好?”
  我被他抱着很不舒服,最后坐了起来,掩饰住心里森冷的寒意,冷冷的看着他。
  裘钧扬像是白天的那些事情完全不存在一样,朝着我淡淡笑了笑,道:“萧纯说要按时吃东西,我怕你等会儿饿得太过了,对胃不好。”
  我厌恶的起了床,洗了脸出来,裘钧扬已经做好了三菜一汤。
  因为白天的事情,和紧绷的神经,我的胃口并不好,吃得不多。
  “不合胃口?”裘钧扬见我没吃多少,愣了愣,朝着我问道。
  我冷淡的道:“没胃口。”
  裘钧扬没再出声。
  晚上睡觉之前,他冲了一杯牛奶,道:“我听说牛奶有助于睡眠。”
  我本来不想吃,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接过来喝掉了。
  我没有和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的道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当时逛街的时候,把包不知道掉在了哪里,那只装着陈奇深电话卡的手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没有被裘钧扬发现。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心神不灵,但还是冷静的朝着他问道:“绑架的那天,我的包包是不是掉在了你车里?”
  “嗯,放在柜子里。”
  我想问问他有没有翻过我的包,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只是在第二天,他出门的时候,我将包包拿出来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不像是动过的样子。
  我想了想,将陈奇深的那张卡从手机里面下了下来,放在了别的不易察觉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不知道是我给赵澈的东西确实有用,还是裘钧扬这边出了手,亦或者是江钦离那边也搭了把手,关于蒋正南不利的消息渐渐传了出来。
  而一个月后,新闻联播里,终于落实了蒋正南出事的消息,他被双规,而他的儿子,还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
  当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裘钧扬正在厨房做饭,我握着遥控器的手指,忍不住发抖。
  那一刻,汹涌的情绪像是浪潮一样,几乎将我淹没。
  这一刻,我已经等得太久了,久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突兀的站起身,突然很想去一趟项远的墓地,我急切的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项远。
  告诉他,那个让他失去信仰,双手占满鲜血的人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
  但我还没站起身,裘钧扬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他大概看到我情绪不对,皱了皱眉,将菜放下,来到我面前,低声的问我:“怎么了?怎么哭了?”
  转而,他想到什么,猛地朝着电视里看过去。
  新闻联播里还在播放蒋正南的事迹,从他被捕,到他犯过的一桩桩事迹,再到十多年前的721案件,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而随着一起下马的,绝不止蒋正南一家。
  我甚至在里面听到了好几个项远曾经列出来的名字。
  昔日那个被人捧上神坛的刑警大队的队长,终于从高高的神坛跌落下来。
  除此之外,时隔十七年,轰动一时的721缉毒案,再次被人重审,里面曾经被人讳莫如深的缉毒队大队长徐海铮,721案件曾经的内鬼,终于在这一日,得到了平反。
  他终于从一个缉毒大队的内鬼,被人追封成了烈士。
  成为烈士陵园里的一员。
  而他手底下,二十多名优秀的刑警,和他一起,成为了那个时代永恒的标杆。
  那一刻,我不知道陈奇深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我只觉得心里滚烫如岩浆,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喉咙口像是卡着什么东西,又热又烫。
  我站在客厅里,止不住想,时隔十七年,徐海铮能够平反,那项远呢?
  是不是证明,项远也能平反?
  再者,蒋正南被双规,那他昔日的那些同伙呢?
  和他曾经同流合污的裘钧扬呢?
  他会不会把这一切供出来?
  然而裘钧扬像是看穿了我所有的想法,他伸出手给我擦眼泪,笑了笑道:“我不会有事。”
  他说:“阿悄,我还要陪你下半辈子,不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我怎么敢把蒋正南送进去双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