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雷军没有回答,快步往炊事班走去,这会外出采购的车子应该还没有出发。
  ……
  自雷家回来后,齐悦忙着下田挖沟,忙着煮荤鸡蛋交给余国庆贩卖。
  除了那家机械厂,余国庆又找了三个地方销售荤鸡蛋,于是她隔一天就需要煮一次鸡蛋,起早贪黑的忙碌,也渐渐忘了雷家的事。
  或者说,她在刻意遗忘这件事。
  村里的鸡蛋渐渐被她收购完了,也引来了一些风言风语。
  齐永福猜到了一些,就劝她不要再做了。
  “爷爷,再过一个月,我就不做了。”齐悦笑着回道,她算过了,只要一个月,她就能挣上四五百块,能够支撑爷爷半年的药费。
  一个月之后,也足够那些购买者将这荤香蛋的熬煮方法参透,便是无法参透,也会做出差不多口味的茶鸡蛋,到时她这荤香蛋就会被逼着降价,利润分薄,交通又不便,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了。
  不过这些,她没有跟爷爷分说,也没来得及。
  “鱼苗来了!齐组长,鱼苗来了,已经到村口了。”承包组的一个组员,兴奋地冲进齐家冲她喊道。
  今天是鱼苗送来的日子,去资江镇接鱼苗的是能说会道的余国庆,以及深谙养鱼技术的袁老实,齐悦这个没什么用处的组长被留在村里等鱼。
  她已经等了一下午,这会听到鱼苗到了,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笑容满脸地搀着齐老爷子:“爷爷,鱼苗来了,咱们一块去放鱼。”
  齐永福的眼里也放出光芒:“走,一块去,把村里人都叫上。”
  “好嘞,我这就去!”组员领命而去。
  “鱼来了,鱼来了,大家都去村口看啦!”组员敲锣大喊。
  村中少有新鲜事,刚刚下工的村民听到这事,身上的疲乏好似一下子消失了,扛着农具就掉过头,一路议论着朝村口走去。
  村口,一匹矮马拉着的板车上,放着四个大桶。
  余国庆正站着板车上,吆喝着承包组的组员们拿空木桶去边上的水井打水,准备分鱼苗,扭头看到齐悦和齐永福,促狭地朝他们招手:“齐组长,齐队长,两位过来检查一下,或者再找个称来称一下重量。”
  齐悦被他那声“组长”喊得有些脸热,怼了他一句:“若是只有你一个人,我还真得找称称一下,但有袁叔把关,这道工序就省了。”
  袁老实忙摆手:“我没做什么,事情都是余兄弟在做,我就是检查了一下鱼苗。这鱼苗的质量还不错,你们来看看。”
  “袁叔您做的是最重要的事,我舅舅就是个帮闲的。”齐悦笑着说着,走到板车前往水桶望去,只听得哗啦一声,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水珠,带着鱼腥味。
  余国庆哈哈大笑:“过河拆桥的小丫头这下遭报应了……喂,你要干嘛?”
  “自然是给你这个大功臣泼点水。”齐悦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自组员提着水桶中中舀了一勺干净的井水朝余国庆泼去,吓得他连忙从板车上跳下,但还是被泼湿了半边肩膀。
  “小丫头,你居然敢泼你舅舅,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余国庆也拿过一个水瓢,舀上水就朝齐悦泼去。
  但齐悦早有准备,闪身避开,井水泼到边上组员的身上。
  “余兄弟,你泼水也得看准才泼。”组员不干了,也拿了水瓢反泼向余国庆。
  又一人遭殃,嬉笑着提了半桶水朝四处泼去:“都是承包组的,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来来来,谁怕谁!”
  战局扩大,不断有人加入,水花扬起,霞光映照,欢笑声,尖叫声,混成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最后演变成一场全村人的共同参与的盛会,不分老少,不分男女,唯有欢乐是大伙共同的情绪。
  此时,大伙都没有料到,放养鱼苗之日的泼水大会,最终会作为茅坪村的传统项目,一年年地传承下去。
  天色将黑之时,黑鲤鱼苗被放入禾田中,汩汩流水声,鱼苗欢畅游移,又飞快游入禾苗之中。
  这一晚,齐悦做梦梦见一条肥美的黑鲤跳入自己怀中,溅了她一脸水。
  醒来后,齐悦揉着脑袋嘟囔一声:“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这梦有什么预示?”
  可惜,她没学过周公解梦,没能分析出这梦境的意义。
  只是起床叠被时,无意中碰到了枕头下的病历簿,被刻意忘掉的事再次浮现脑海。
  与雷军相处的时光一点点在脑海中回放,但雷青山刻薄的话语也在耳边循环,齐悦头疼得抱住了脑袋。
  她有想过直接斩断,但每次生出这念头,就心疼难忍。
  但若是不斩断,她实在没有勇气迈入那明显不欢迎她的雷家。
  都说有情饮水饱,但实际上,有太多的夫妻被生活琐事,被双方家庭的不和谐磨掉了最后一丝情义,到那时两人又该何去何从?
  拿起病历簿要撕掉,但下一瞬又缩回手。
  “想想,我再想想。”齐悦喃喃自语。
  或许时间能化解一切,等时间长了她或许就能忘了雷军。
  但某人并不容她做鸵鸟。
  千里之外,一封信随着部队采购车进了镇子,随后入了邮局,盖了戳,往南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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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加急信
  放了鱼苗,早晚投放一些嫩草、水草、浮萍、菜叶等物做饲料,余下并没有太多的事了。
  袁家建房被提上日程。
  首先是打地基。
  添上沙土垒高地基,而后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们用绳索捆住数百斤的石磨,喊着号子抬起又落下,捶打得地基越来越坚硬。
  另有五六人去河槽寻找方整一些的石块以做墙体底部,用板车一块块地运到地基边上备用。
  四五人去禾田泥沟中挖泥,倒入方形木板模具中,混入石灰,稍稍干爽后倒出便是一块方形泥砖,等太阳晒过几日完全干爽后就可以用来砌墙了。
  承包组里剩下的人则跟着齐传宗去北面的大山,那里有分属于大队的一片山林,他们要去挑选十来个颗粗壮的松木做横条搭屋顶,这些损失大队福利,并不需要额外付钱。
  齐悦没有跟随任何一队,她留在家里,与袁婶子、袁巧儿以及方琴三人一道收拾饭菜。
  农村建房,村里人帮忙一般是不收钱的,但主人家一定会准备好饭菜招待帮忙的人。
  袁家当初被彭家村的村长及其儿子逼着背井离乡,甚至可以算是逃离,离开时只带着几身衣服,无钱无粮,且现在还是春季,不到队里分粮的时候,袁老实前几日差点愁白了头发。
  齐传宗见了,问明情况后,就做主先将自家粮食借给他,承包组里的人也各自拿了三五斤粗细粮送过来,这才让袁家解了一时的急。
  不过,这一日袁老实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前往临县,想要把留在彭家村的粮食以及别的物件搬过来。
  等齐悦知道时,已经到了傍晚了,什么都晚了。
  她发现这事,还是因为看到袁婶子来回不停地看向门外,她便开口问起,袁婶子才告诉了她这事,而后又安抚她道:“没事的,我们已经不是彭家村的村民了,彭村长不敢对你袁叔做什么的。”
  袁婶子攥着齐悦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只不知是在劝慰齐悦,还是在劝说她自己。
  齐悦反握住她的手道:“就像婶子说的,袁叔不会有事的,就算这次袁叔什么也拿不回来,等下次,咱组里的人都去,十几二十人呢,肯定能把家当都搬过来。”
  “对,下次组里的人都去,家当都搬过来。”袁婶子下意识地重复着,抬脚出了院子,往村口走去,甚至连做饭都忘了。
  齐悦也没喊她,与方琴接过做饭的活。
  方琴坐在灶边添火,一边与她探听:“齐悦妹妹,上次你也去了彭家村,那彭家村真就那么可怕?这袁技术一回去,袁婶子就坐不住了,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啪!
  瓷碗落地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齐悦扭头看到面色苍白的袁巧儿,她连忙过去揽住她:“没事,你方姐是瞎说的,你爹不会出事。”
  方琴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会引来袁巧儿这么大反应,脸上有些尴尬,连忙弥补道:“对,我就是瞎说,巧儿妹妹别放在心上。”
  但袁巧儿显然已经入了心,她脸色发白,紧紧抓住齐悦的手,语无伦次:“姐,我爹不行的,我爹打不过村长的,还有彭五,还有村里好多人,爹打不过他们的……”袁巧儿哭了起来,哑声喊道,“姐,你让姐夫去救我爹好不好?只有姐夫能打得过他们。”
  姐夫?
  她说的是雷军么?
  齐悦心一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袁巧儿,因为她也不知道雷军是否还会成为她的姐夫。
  但对上她哀求的泪眼,齐悦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只张开口,声音干涩:“他已经回部队了,没法去帮你爹。不过你别担心,若是你爹明天还不回来,咱们组里的人都去彭家村将他接回来。”
  听到她前半句话,袁巧儿眼中的神采一下子暗了下来,她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姐,我们现在去接我爹好不好?”
  “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明天一早就去好不好?”齐悦抱住浑身发抖的袁巧儿,尽力安抚。
  “不,现在就去!”
  袁巧儿忽然用力,一下子挣开齐悦,朝门外跑去。
  “巧儿,快回来!”
  齐悦追了出去,刚上马路,一阵车铃声,一辆印着邮政字样的绿色自行车从拐角冲出来,而袁巧儿却仿若没有看到一般直冲过去,齐悦被惊得心跳骤停:“巧儿快躲开!”
  哐当!
  车翻人倒,绿色书包甩落一旁,掉出许多信件。
  幸运的是,袁巧儿没有被撞到,危急时刻,身穿绿邮服的邮递员将自行车拐到马路牙子,自己倒地,而袁巧儿毫发无损,却也被吓得呆在原地。
  “巧儿没事了。”齐悦赶过去,抱住她安抚一句,就弯腰搀扶地上的邮递员,一边致歉,“叔叔对不起,我妹妹不是故意的,我替她像你道歉。”
  “没事,没事,也是我骑得太急了。”邮递员借着她的手起身后,一边拍掉身上的泥土,一边笑眯眯地问袁巧儿,“小姑娘吓坏了吗?没事,叔叔没事,你不用害怕。”
  袁巧儿却没有回应邮递员的话,而是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忽然大叫一声:“爹!”人便冲了过去。
  齐悦这会忙着刚邮递员扶自行车,根本来不及拉她,只得大喊:“巧儿回来,我们明早再去接你爹……”
  话喊到一半忽然停住,因为她看到前方出现一辆拖拉机,突突地往前开,车斗上站着一人,不,是两人,似乎正是袁叔和袁婶。
  “巧儿别跑,等在路边。”齐悦又喊了一句,见拖拉机速度减缓就放了心,低头拾捡掉落一地的信件。
  忽然,她目光定住,落在一个盖着加急戳的信件上,她眨了眨眼睛,这个地址有些眼熟。
  邮递员弯腰将那加急信捡起,拍到上面的土:“姑娘,我跟你打听一下,你们村里是有个叫齐悦的同志吗?”
  齐悦愣了一下,回道:“我就是。”
  邮递员笑了起来:“可巧碰到原主了,这份加急信就是给你的,不过跟着加急信一道的还有张汇款单,我等先跟你核实身份,咱们去大队。”
  齐悦却没有动,只问道:“谁寄来的汇款单?”
  她心里隐约猜到,但又不敢信,也不敢接。
  “去了大队不就知道了?”邮递员笑着推车,又问她大队怎么走。
  齐悦这会已经有了决定,摇头道:“不用去核实身份了,麻烦你们将信和汇款都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