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待官服取来,莫晓便脱下外袍,在柳蓉娘协助下,换上白绢交领搭护,再披上圆领纻丝长袍,八品文官是翠袍上绣一对儿黄鹂补子,戴乌纱幞头,围乌角腰带,登白底皂靴。
  柳蓉娘说莫亦清以前嫌自己眉毛生得细,出门前会把眉毛画浓,莫晓便让她替自己画眉。
  一切穿戴装扮妥当,柳蓉娘退后两步上下打量。
  莫晓立于门前,一手虚抬扶着腰带,一手自然负于背后,朝她微微一笑:“如何?”
  原身莫亦清本就长得颇为清秀,这些时日在府中养伤调理,吃得滋补,休息放松,日子过得颇为舒泰,本来削瘦得甚至有些干瘪的脸庞变得饱满起来,皮肤亦有了光泽,不似原先那般干燥暗黄。
  柳蓉娘视线由下至上,移到她脸上时,一时没有说话。
  莫晓轻扬眉头:“可还有什么不妥?”
  第8章 职场首秀
  见柳蓉娘对着自己直瞧,莫晓轻扬眉头,微显诧异道:“可还有什么不妥?”
  柳蓉娘移开视线轻声道:“没什么不妥,相公这样极好。”
  莫晓发现,最近这段时候,柳蓉娘时常会偷偷看她。
  这势头发展下去好似不太妙……
  她最希望与柳蓉娘维持原先那般相敬如宾的状态,却想不到有何特别好的办法来阻止目前态势发展。
  毕竟还要长久过日子,她又不想将关系弄得太僵,其中分寸颇难把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向蓉娘问明太医院所在,这就带上随侍小厮出门去了。
  虽然已经穿过来几个月了,这却是莫晓头一次出门,迈过门槛的一瞬间,她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小厮冬儿等在一旁,忍不住疑惑地问道:“爷?”
  莫晓深吸一口气后辨明方向,迈步前行。
  她一路走着,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她而言是全然新鲜的景致。
  这时辰街上已有许多行人,匆匆来往,沿路有小贩挑担或摆摊叫卖着热气腾腾的馒头、烧饼、豆汁儿、羊杂汤……各式早点的香气飘散在初冬的街道上,既充满市井气息,又给人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莫晓瞧了会儿新鲜,一瞥眼见冬儿背着背囊,提着她的午饭食盒跟在一旁,忽然想起一人:“冬儿,原先家中还有个小厮吧?叫什么来着……怎么这段时日一直没瞧见过他?”
  冬儿道:“回爷,那是小春。夫人派他去灵州了。”
  莫晓觉得意外:“为何?”
  “爷受伤这么大的事不得让老家的老爷、老夫人知晓么?小春是报讯去了。”他本是外院跑腿干粗活的小厮,要不是小春出远门,还轮不到他来近身伺候主人呢!
  “哦。”莫晓再一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那时候她才穿来没几天,伤重之际浑浑噩噩的,听蓉娘提过这事,只记得派人去了,却没记住名字。
  后来她伤势渐愈,在书房里找到莫亦清收藏信笺与往来帖子的书箱,其中就有几封老家来信。前些日子,她模仿莫亦清的笔迹与口吻写了封报平安的信寄回去,就算笔迹不完全像,也可以解释为伤后手腕无力所致吧。
  他们步行穿过两条巷子,许是开始靠近皇城的缘故,街道上行人车马增多,牛车驴背上满载货物来去,行色匆匆者有之,缓步而行者有之,提瓶挑担叫卖招徕者有之,显得十分热闹繁忙。
  莫晓心中感慨这儿不愧是皇城脚下,京华风云之地,繁华如许,也不枉她穿来一回,正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忽听马蹄声声急!
  向声音来处看去,她就见街道远处,有几匹骏马疾驰而来。骑者头戴尖帽,脚蹬白皮靴,锦绣衣,高头马,即使闹市亦不加约束,只顾策马狂奔,闻见者无不仓皇躲避。
  她与冬儿亦往路边躲让,却见街道中央一孩童躲避时被人撞倒,摔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哭,一时爬不起来。
  她离孩童不过三四米,看看奔马离此处还有些距离,估摸自己能赶得及,一撩袍摆便朝那孩童大步跑去。
  “爷!小心!别过去!!”冬儿着急嚷道,拽了她一下。
  莫晓被冬儿这一扯,踉跄几步,速度就慢了下来。但她脑中别无他念,只有救人。
  她用力甩脱小厮,加速奔向街道中央,几步就冲到了孩子附近,然而眼角余光瞧见奔在最前的马已离他们近在咫尺!
  俯身半拎半抱起孩童,她顺着冲势朝前扑倒,摔倒时侧身将孩童护在怀里,自己左肩却重重撞在地上,只觉一阵剧痛。
  她紧紧闭眼,咬牙忍痛。耳中只听身后马嘶人吼,一片纷乱惊呼与怒斥之声。
  疼痛稍缓,她松了口气,睁开眼回头看去。
  只见方才那几名骑者大多都已经疾驰过去,唯有一人拼力勒马停下,只是收缰太急,马儿被惊吓到,高高扬起前蹄,仰首嘶鸣。
  骑者却显示了极其精湛的骑术,在几乎垂直的马背上并未落下,反而如牢牢长在马背上似的,他稳稳控马前蹄落下,轻带了把缰绳,马匹小步原地踏了两圈便被控制住了。
  马背上的骑者看向莫晓,见她穿着补子官服,以及她怀中所抱孩童,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便轻叱一声,纵马向已经驰远的同伴追去,很快也去远了。
  莫晓舒了口气,抱着孩童从地上撑坐起来。
  冬儿喊着跑向她:“爷?你可没事吧?”
  “没事。”莫晓摇摇头。
  冬儿扶着莫晓站起来。她松开怀中孩童问他:“你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懵懵懂懂,惊魂未定,也不知听没听见莫晓问话,只是嚎啕大哭。
  莫晓向来对哭泣的孩子最没招,正不知所措间,就见一名年轻妇人朝她奔来,在她面前两步扑通跪下,哭泣着向她道谢:“多谢官爷!多谢恩公!该怎么报答恩公啊!”
  莫晓急忙扶起妇人:“算不得什么事,赶紧带孩子回去吧。以后把他看好了,别让他一个人街上玩。”
  妇人千恩万谢,抱着孩子离去。
  冬儿找回莫晓的官帽,用汗巾将乌纱上的尘土仔细掸干净后递给她:“爷,你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