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了,这几日你为何没来?”阿圆拄着头,盯着他那双深邃好看的眸子微微出神: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就当了太监呢?
  “病了。”齐渊看着她头上两个十分可爱的小揪揪,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病了?”阿圆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确实是不大好,伸手推了推他手中的碗:“都病了还比来吹冷风!快些吃,吃好了回去早些歇息!”
  齐渊默默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肉夹馍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送阿圆到了尚食局门口,淡淡道:“进去罢。”
  “你明日别来了,夜里风大。”阿圆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就往里走去。
  齐渊低头看着她头上的小揪揪,鬼使神差地伸手,不料小姑娘突然回了头。
  “你……做什么?”阿圆疑惑地看着他那只修长如玉的手,近的都能看清他掌心的薄茧。
  齐渊面露尴尬地收回手:“你还有事?”
  “没事,就是想看你走了再进去。”阿圆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自己就这么进去了怪不讲义气的。”
  他看着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只觉得白天的烦躁散了个一干二净。
  “皇上您用完膳了?”魏全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一脸的狗腿样。
  “嗯。”齐渊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脚进了养心殿,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好不容易放松些的心情又沉重起来:若是阿圆能来御前就好了……
  这几日齐渊想着就快到初五了,阿圆应当在准备给家人的东西,定是忙得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便没去找她。
  “阿圆!我刚刚托表姐看了看名单,你的家人被安排在初八入宫。”程寻高兴地跑进来,拉着阿圆道。
  阿圆刚刚把这些年攒的银子放进给爹娘准备的小包裹里面,乍一听闻这个消息,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今儿就是初六了,后日、后日我就能见着我爹娘了!”
  一边正吃着栗子糕的姚蕴安看着阿圆边上的小包裹皱了皱眉:“你把银子全给送出去了往后怎么办?这宫中最不能缺的就是银子。这上上下下都要打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姚蕴安说的在理,你多少给自己留一些。”程寻有些担心。
  “放心吧,那只是我的月例。逢年过节得的赏,什么银锞子银簪之类的我都留着呢。”阿圆笑着道。
  姚蕴安扁扁嘴,继续吃着栗子糕。
  初八,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气候也暖了起来。
  阿圆早早就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领了自己这个月半份的肉蛋份例,想着让爹娘补补身子。
  收拾妥当之后,阿圆笑眯眯地往皇宫西边的角门去了。
  她站在那不停地张望着,每进来一个老实巴交、穿着粗布衣裳的庄稼汉子,阿圆的心都会高高地提了起来。身边的宫女越来越多,来往的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是她心中盼着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揉搓成一团、又狠狠摔在地上似的,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爹爹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耽搁了?
  阿圆手脚冰冷,就那么站在那眼巴巴地看着外头。就快到下钥的时候了,门外突然闪过一个灰色的影子,阿圆心中一喜,连忙走了几步,她在冷风中从早等到晚,腿早就没了知觉,还没等走到门口,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小宫女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对着那个穿着灰衣服的男人撒着娇道:“爹爹你怎么才来……”
  阿圆的心再次跌落在谷底,她看着那对父女亲亲热热的样子,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快起来吧。”一边的侍卫实在是看不过去,话语间满是同情。
  阿圆像个牵线木偶般被人扶起,木木地道了谢,一直等到宫门关了都没看见爹娘。
  “快回去吧,许是你记错了日子。”那侍卫安慰道。
  阿圆带着哭腔应了一声,抱着一大堆东西垂着头回去了。
  “怎么又把东西带回来了?”程寻有些疑惑。
  “还能是为什么?许是她爹娘心疼她,不肯拿。”姚蕴安绣着荷包随口说道。
  哪知话音刚落,阿圆便放声大哭,抽抽搭搭道:“我爹娘他们、他们没来……”
  “啊?会不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程寻手忙脚乱地安慰道。
  姚蕴安也放下了手中的荷包,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别哭别哭,往后每年都能见一次,熬一熬,就到明年了……”
  阿圆心里酸酸的,抱着她哭了半晌也不说话,末了胡乱擦了两把眼泪便上床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程寻叹了口气,默默替她把东西收拾好。
  人们做了好事总想看看其他人高兴的反应,就连齐渊也不例外。他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换上了太监的衣裳,悠悠往尚食局去了。
  “布谷、布谷、布谷~”
  阿圆心情刚刚好了一些便听见了暗号,她正想去透透气便起身走了出去。
  她打开门,抬头看了看齐渊,心中的委屈酸楚又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
  阿圆什么都没想,直直地把小脑袋瓜儿埋在他怀里哽咽道:“齐二,我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真香现场直播中~齐渊:阿圆的馒头真好吃!
  第9章 簪花
  齐渊身子一僵,低头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瓜顶不知所措。
  “我今日在角门等了一天,腿都站麻了,可是他们没来,呜呜……”阿圆哭的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猫,就连声音都是奶声奶气的。
  齐渊皱着眉,黑着脸站了半晌,眼看着她就要哭的背过气去了连忙沉声道:“别哭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乍一听起来还凶巴巴的。
  阿圆一抖,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抽噎道:“给你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你还凶我……”
  齐渊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还挂着泪珠儿,鼻尖儿也是红红的,眉心的红痣更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他心里一软,连语气都不自觉缓了下来:“没凶你。”
  阿圆擦了把眼泪,边哭边说道:“你今日想吃什么,我给你、给你做……”
  齐渊看着抽抽搭搭、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的阿圆不厚道地弯了弯嘴角:“跟我来。”
  “去哪?”
  齐渊淡淡地看向她,阿圆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扁了扁嘴乖乖跟了上去。
  “这里是……”阿圆看着树杈上挂着的星星点点的灯盏,突然就回忆起了家乡河边的萤火虫。
  齐渊抬头看了看,这本是他父皇为了讨母后开心种的一片林子,没想到如今他却用上了。他看着身边满脸兴奋、眸中满是新奇的阿圆,笑着摇了摇头。
  “我进宫三年了,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阿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树杈上的小兔子形状的水晶灯盏,眸中满是欢喜:“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灯。”
  “这灯是先皇给太后亲手做的。”齐渊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回忆起父皇刚走的那两年,母后时常来这坐着,他来劝便会对他说:“若是日后渊儿有了喜欢的女子,就带到这儿来让你父皇见见,他会保佑你们的。”
  回忆戛然而止,齐渊看着一边还不到他胸口高的阿圆皱了皱眉,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父皇,不是她……
  阿圆一听,连忙缩回了手:“你怎么不早说?若是弄坏了,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你没问。”
  阿圆:……
  “我爹爹定是想来看我的。”阿圆垂着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她眨了眨眼睛,小声呢喃道:“可能是我娘亲不想吧……”
  齐渊看着阿圆耷拉着脑袋瓜儿的丧气模样颇有些不习惯,他没问,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幼时,我知道娘亲不喜欢我,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抱过我。我想着血脉相连,只要我努力干活、不哭不闹,她会对我笑的……”阿圆神色落寞,慢悠悠说着:“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不待见我。妹妹若是摔破了碗,娘亲会紧张地眼圈都红了,可是换了我,娘亲会罚我不许吃饭。有时候、有时候气得狠了,她会指着我鼻子骂我怎么还不去死……”
  “齐二,你说世上会有娘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马上去死么?”阿圆声音小小的,眉梢眼尾透着浓浓的忧伤。
  齐渊眉头皱得愈来愈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般,又闷又气。
  “有时候我真想永远离开那,可是如今真的离开了还有些舍不得,爹爹他……他待我是极好的。”阿圆红着眼睛,轻声诉说着,她抬眼看了看面色沉得厉害的齐渊,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十分安心的特质。
  “谢谢你听我唠叨这么多,你病刚好,咱们回去吧。”阿圆笑了笑,弯弯的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泛着泪花。
  齐渊点点头,把人送回尚食局。
  小姑娘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又返了回来。她从荷包里翻出一小包松子糖,笑吟吟地放到他手里:“今日光顾着听我诉苦了,吃些甜的缓缓吧。”
  说罢,阿圆转身走了进去,轻轻关上大门。
  齐渊握着手中小小的油纸包,透过缝隙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弯了弯唇角。
  养心殿内,黑气笼罩,魏全等一干侍奉的宫女太监全都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魏全觑着齐渊铁青的脸色,肩膀又缩了缩:这怎么就生了这么大气回来?难不成被拒绝了?
  “都退下。”齐渊冷声道。
  “喏。”
  魏全一脚刚刚退出去,就听见一个透着寒气的声音:“魏全留下。”
  魏全小心肝儿瞬间就抖成了筛子,他片刻都不敢耽搁,硬着头皮又走了回去。
  “皇上有何吩咐?”魏全小心翼翼道。
  齐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座椅的把手,沉闷厚重的声音悠悠地回响着。
  “尚食局有个叫阿圆的小宫女,你去安排她父母进宫探望。”
  “啊?”魏全试探道:“那若是他们不肯……”
  “不肯?”齐渊轻哼了一声:“那就给绑进来。”
  “喏。”魏全听着皇上阴恻恻的语气,赶忙退了下去。
  齐渊看着紧闭的门,缓缓合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第二日下午,齐渊正在养心殿批折子。宫人们端上来一些小点心放在桌案上,他看着一边的糯米圆子眼前浮现了那个爱笑的小姑娘。
  “奴才叩见皇上。”魏全带着一身的凉气走了进来,几乎一天一夜的快马加鞭,颠的他骨头快散架子了都不敢耽搁,一回来就向皇上复命来了。
  “事情办的如何了?”齐渊声音淡淡的,抬眼看着地上跪着的魏全问道。
  “回皇上,人大概明天就能进京,具体日子安排在了三月十一下午。”魏全说着突然冷哼一声:“皇上您是不知道,那妇人有多无礼奇葩!”
  魏全觑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继续说了下去,满脸的义愤填膺:“奴才打听着了阿圆姑娘是填补着名额进的宫,想着她父母可能是家中困窘,舍不得花银子上京,便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那汉子瞧着倒是老实巴交的不敢接,一个劲儿地拉着奴才问他闺女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可是那婆娘,接了银子还说家中还要种地,实在是没功夫来,让奴才回去捎个话,告诉阿圆姑娘在宫中省着些,说她哥哥要盖房子娶媳妇,得空就把月例……”
  齐渊脸色愈来愈沉,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还说什么了。”
  魏全一抖,躬身伏在地面上:“奴才不敢说。”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