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周五小兰又收到了三爷派人送来的小纸条, 高高兴兴去厨房交给清溪。
  清溪接过纸条, 看都没看, 随手扔灶膛了。
  小兰、翠翠:……
  二女互视一眼, 懂了, 这次小姐真的生气了!
  不过也是三爷活该, 谁让他不来解释呢!
  都是女人, 最容易理解这种事情,抱着对顾怀修同样的嫌弃,主仆继续忙活了。
  梅雨时节,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还没有停的意思,下午两点,陆铎撑着雨伞等在柳园外, 左等右等, 当腕表显示两点半的时候,陆铎幸灾乐祸地笑笑, 收伞上车, 一路开回别墅。顾怀修人在二楼, 透过雨雾见只有外甥一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顾怀修继续站了片刻, 转身走向书房。
  “舅舅,清溪小姐胆子大了啊, 居然敢毁你的约,要不要我去徐家把人抓过来?”推开书房门, 陆铎身子在外, 只把脑袋探进去,故意拐着弯嘲讽道,张狂的语气,不知道的真要把他们舅甥俩当黑道恶霸了。
  顾怀修低头看书,无动于衷。
  陆铎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道:“兴许清溪小姐被那位雨中送伞的柔情打动……”
  顾怀修突然抬头。
  陆铎赶在舅甥俩视线相触之前,嘭的关上门,猴子似的溜下了楼。
  .
  下雨天,晚上出门逛街赏景的人少了,七点钟开始,登门的客人明显下降。
  生意少,伙计清闲,孟进擦完一张桌子,然后很随意地挑了柜台对面的桌子坐下,一会儿瞅瞅厨房,一会儿瞅瞅窗,当然他瞧得最多的,还是坐在柜台后的小兰。高高壮壮的男人就在那坐着,小兰眼瞎才会察觉不了,瞪眼厚脸皮的追求者,小兰高高举起一份报纸,挡住孟进火热的视线。
  孟进傻笑,幸福地不得了……
  就在此时,面馆的门被人推开了,孟进、小兰听到动静,同时望了过去。
  顾怀修收起雨伞,神色清冷地跨了进来。
  那一瞬间,雨声仿佛消失了,孟进、小兰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变得更安静了,心里对顾怀修,都存着敬畏。
  顾怀修将伞放在门口,目光从两个伙计身上扫过,直接朝厨房走去。
  小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紧张地朝厨房里面道:“小姐,三爷来了。”
  清溪下意识地往外看,顾怀修已经转了过来,一身黑衣,冷冽的黑眸准确地锁定了她。
  清溪心头一阵乱跳,没出息地别开眼。
  “出去走走。”顾怀修站在厨房门前,看着她说,毫不避讳,视翠翠等人不存在。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清溪抿唇,侧对着他,硬邦邦道:“我要做生意,恕不奉陪。”
  顾怀修看眼空荡荡的面馆,再看她:“没有客人。”
  清溪脸色更难看了。
  翠翠坐在灶膛前,脑袋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灶膛里,只希望三爷别注意到她。
  清溪瞥见翠翠的窝囊样,更气了,冷声道:“没有客人我也不会去,三爷请回吧。”
  顾怀修看不见女孩的脸,但也知道她生气了,气肯定是为那则绯闻而生,可清溪不理他,是单纯地因为生气,还是与顾明严的归来有什么关系,冷静睿智如顾怀修,竟然也无法得出最准确的答案。
  “女人都喜欢被男人哄,人家顾明严又送伞又会说甜言蜜语,舅舅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咱们把照片寄出去,清溪小姐早就陷入顾明严的温柔网了……”
  外甥的聒噪响在耳边,顾怀修盯着女孩拒人千里的背影,沉声道:“要么你主动出来,要么我进去抱你出门。”
  此言一出,翠翠抱住脑袋捂住耳朵,表明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他当着翠翠几个的面胡言乱语,清溪更生气了,倔强地一动不动,目光却落在了擀面杖上,顾怀修真敢来硬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顾怀修又曾怕过谁?
  既然小女人不听话,他肃容跨进厨房。
  气氛紧绷,无形的火花四溅,眼看两人要来一场硬仗,小兰鼓起勇气跑了进来,赔着笑叫顾怀修等等,她抱住清溪胳膊小声劝道:“小姐,三爷这么晚来找您,肯定有正事要谈,您就陪三爷去走走吧,生意没关系,我看别家也有提前打烊的了,反正客人少,都理解的。”
  清溪是生顾怀修迟迟不解释的气,但她怎么会真的不愿意听他解释?如果顾怀修换种语气,再找个合理约她出去的借口,清溪也就应了,可顾怀修冷冰冰的,连个最简单的借口都没有,清溪若轻易答应了,那与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丫鬟有什么区别?
  “不去。”清溪赌气道。
  小兰当然是站在自家小姐这边的,“出门的借口”她已经替小姐找好了,那就只剩男方的态度问题。
  深深呼吸,和事老小兰再尽量镇定地走到顾怀修面前,细声细语地道:“三爷,我们小姐吃软不吃硬,您,您看……”瞅瞅清溪,小兰递给顾怀修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色。
  顾怀修看她一眼,终于朝清溪走了过去。
  小兰识趣地退到厨房外,翠翠也想躲,但她起来的动静太大了,想了想,翠翠选择继续当缩头乌龟。
  清溪虽然背对顾怀修,但她能看见墙上顾怀修的影子,如庞然大物,将她笼罩其中。
  影子不动了,耳边传来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湖边雨景正好,陪我去走走。”
  没有客气的请字,也没有寻常男人哄女人的伏低做小,但这个俊美的男人同样有着清越的声音,如山中叮咚的泉水,在她耳边、心头潺潺流过。
  清溪真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心软了大半,然后,低垂的手突然被一只宽阔温热的大手包住了。
  清溪羞怒,一边缩回手,一边扭头瞪他。
  顾怀修幽幽地看着她的眼。
  清溪懒得看他,绕过他先跨出了厨房。
  顾怀修立即跟上,离开之前,交待小兰:“八点二十,我送小姐到巷口。”
  居然要带她出去聊一个小时?清溪难以置信地回头,顾怀修却一手将她推出门外,另一手打伞,再自然而然地将娇小的女孩拉到伞下。
  下雨的夜里,街上零零星星还是有些行人的,清溪不想叫人看见她与顾怀修在一起,只得乖乖藏在伞下,然后努力离顾怀修远些。
  她躲,顾怀修默默追上去,保证不让雨水落在她肩头。
  清溪躲了几次,躲不开,认了。
  离开御桥街,对面就是南湖,岸边停了一艘挂着灯笼的游船,烟雨蒙蒙,船随波荡,灯影重重。
  这雨夜景色,确实很美。
  湖边人少,顾怀修牵着清溪上了船,直到走进船篷,他才松开她。
  “三爷有什么事,直说吧。”清溪垂着眼帘,直截了当地道。
  “坐。”顾怀修指了指船篷中央的沙发。
  他平平静静的,清溪想了想,笑了下,也平平静静地落座了,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船动了,细雨打在玻璃窗上,窗外景色朦胧,岸边一盏盏路灯绕湖蜿蜒,赏心悦目。
  清溪托着茶碗,津津有味地赏景。
  “生气了?”顾怀修盯着她问。
  清溪一脸茫然地转过来,看着他问:“生什么气?”
  顾怀修将那份报纸放在茶几上,露出的是娱乐版。
  清溪瞄了眼,依然故作不懂。
  船里灯光很亮,女孩五官柔美,只是那双映着灯光的美丽杏眼,无辜又狡黠。
  顾怀修是计划她问了,他再解释,清溪不问,他不知怎么开口。
  他不说话,清溪就继续歪头欣赏景色。
  顾怀修想,他再等下去,今晚就白过了。
  “她来杭城,一直都是陆铎在招待,我从未见过她。”看着清溪,顾怀修简单解释道。
  既然从未见过,也就是说,他并不在车里。
  清溪听懂了顾怀修的言外之意,她也基本相信,但……
  她就是不高兴啊,继续赏景。
  顾怀修皱眉:“你不信?”
  清溪天真脸:“信什么?”
  顾怀修看向报纸。
  清溪恍然大悟,笑道:“她是你的合作伙伴,你去送她……”
  “我说了,我从未见过她。”顾怀修冷声强调。
  清溪“哦”了声,低头喝茶,还想再气气顾怀修,但男人投过来的视线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清溪只好妥协道:“我知道了,报纸瞎写的,你与她没关系。”
  顾怀修并不满意这样的态度:“我不解释,你也该猜得到。”
  这欠扁的语气,清溪火气重新上涌,抬眼问他:“既然如此,三爷何必来跟我解释?”
  顾怀修盯着她,眼底仿佛有墨云翻涌。
  清溪没有消气,但她怕了,回避地去看窗外。
  “顾明严找你了?”绯闻的事算是解决了,顾怀修开始清算顾明严的账。
  清溪大方承认。
  “你与他共撑一伞?”顾怀修背靠沙发,黑眸微眯。
  他从哪儿听的鬼话?
  清溪刚要反驳,对上顾怀修高高在上的、探究的打量,清溪忽的平静下来,浅笑问:“你看见了?”
  顾怀修淡淡道:“陆铎看见了。”
  清溪还能不了解陆铎的为人?滑里滑头的,唯恐天下不乱。
  “陆铎跟你说我与顾明严共撑一伞,你就信了?”清溪放下茶碗,审视顾怀修。
  顾怀修当时确实信了,但此时清溪的提问,立即让他明白,他上了外甥的当。
  他薄唇轻抿,不说话了。
  清溪突然十分痛快,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我以为我不解释,你也该猜得到。”
  凭什么他听了三言两语就怀疑她与顾明严有什么,却认为她看见他与女明星的绯闻就该无理由地相信他?
  言语反击的痛快过后,清溪委屈,愤怒。
  她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才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顾怀修的脚步声。
  清溪改成跑。
  顾怀修脚步更大,长臂一伸,就将瘦弱的女孩扯进了怀里。
  清溪低着脑袋。
  顾怀修抬起她下巴,女孩丁香花瓣似的脸颊上,有两行清泪。
  他抱紧他的小女人:“对不起。”
  清溪眼泪决堤,抽搭着控诉:“她那么漂亮,穿旗袍抹口红,谁知道你有没有动心?”
  顾怀修笑了,这才是小女人真正的心思,幼稚,可爱。
  “她穿旗袍抹口红,与我有何干系?”顾怀修一边帮她抹去泪珠,一边低声问。
  清溪扁扁嘴道:“你不是喜欢女人穿旗袍抹口红吗?”
  谁告诉她他喜欢那些的?
  顾怀修想问,游船忽然晃了下,清溪一紧张,主动抓紧他衣。
  顾怀修突然就记起,曾经在这条船上,他送她口红,也提出要看她穿旗袍的样子。
  原来误会因此而生。
  他慢慢俯身,嘴唇几乎贴上小姑娘白.嫩的耳垂:“我只喜欢看我的女人,穿旗袍,抹口红。”
  清溪心跳漏了一拍。
  顾怀修圈着她腰,轻轻.吮她细.嫩脸颊,一字一字说:“我的女人,也只能跟我共用一把伞。”
  暧.昧是他,霸道也是他。
  于是清溪再次变成了顾三爷怀里的小女人,脸红心跳,晕晕乎乎的找不到话反驳。
  就算她找到了,也没机会说了,顾怀修捧住女孩发烫的脸,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深深地吻她。
  窗外,细雨持续地坠入湖面,一圈涟漪未消,新的雨滴再次降落,次次击在圈心,无数朵涟漪如花绽放,亦如船中女孩此刻的心,在男人的攻势下无从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