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陆蕴在那边哼哼:“还说自己是什么成名已久的大侠,真没用。”
  几人懒得理他,皆围着灵吉苦心相救。
  灵吉的伤太重,他不知是和梅影里的谁动的手,那人下手异常狠辣。
  灵吉的武功在六大派的掌门中绝对不容小觑,有一句俗语道“一楚二灵三陆”就是指六大派中最厉害的是楚墨白,灵吉排名第二,能伤灵吉至此的,对方得多厉害。
  江重雪从灵吉后背摸出一样东西,轻轻举起。那东西细细一根,银光闪闪。
  周梨认得出来:“是绿先生的针。”
  江重雪点头,“不过绿先生没这么浑厚的内力能把道长打成这样的重伤。恐怕他们是好几人对付道长一个,最后把道长扔进了这迷宫里。”
  周梨皱眉,她看灵吉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想给他渡些内力,被江重雪制止了。
  他摇头:“没用的,他身体已经太弱,渡再多也没用了,况且你的六道神功内息刚猛,他受不住的。”
  “那就是说……”
  “没救了。”江重雪下了结论。
  周梨默默地合上了嘴。
  陆蕴闷闷地盘腿坐下来,觉得不应该在灵吉身上浪费时间,便说:“他要是死了就别……”
  周梨狠狠剜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对峙,陆蕴败下阵来。
  这时,江重雪忽然说:“道长死了。”
  他慢慢合上了灵吉半睁的眼帘,朝昏迷中的宋遥看了一眼。灵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尸身逐渐冰冷。
  江重雪站了起来:“走吧。”
  灵吉的尸体也只能任由他躺在此处,江重雪已经扛了一个人,不可能再带一具尸体在身上。
  几人越过灵吉的尸体,还没走几步,江重雪又停下来了。
  陆蕴已经被他气得脸色发绿:“又怎么了?!”
  “有老鼠。”江重雪平淡地说。
  陆蕴怒吼:“你又骗我!烦不烦人!”
  话音未落,就见一只老鼠哧溜一下,从他脚底窜了过去,引发他一叠声的尖叫。
  “躲开。”江重雪一把拂开陆蕴,眼明手快地往地上一抄,就把那只灰不溜秋的老鼠攥在了手里。
  陆蕴见那只老鼠在江重雪手里挣扎着想逃,发出吱吱的声音,他恶心地快要吐出来,“你、你干什么,你不会是饿到连老鼠都……”
  江重雪笑道:“好主意,把它烤来吃如何?”
  陆蕴扶着石壁开始干呕。
  江重雪当然不是真的要吃老鼠,但他攥着那只老鼠没有放手,沉吟了片刻后,他道:“我们出不去这迷宫,你们猜,它出不出去的去。”
  几人眼睛亮起,恍然地看着江重雪。
  动物自有求生的本能,它们的嗅觉感官比人要灵敏许多,尤其是老鼠这种常年蛰居与黑暗中的动物,总能往有生机的地方钻去,不可能任凭自己饿死。
  汉子却不大相信:“万一它把我们带回它老窝,我们岂不是要跟一堆老鼠为伍?”
  “不一定,”周梨说:“就算把我们带回它老窝,至少不再是这里了,不是么。”
  赵公子点头:“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总该试一试。”
  江重雪从衣服上扯下条丝线,一端系在老鼠的后腿上,一端捏在两指之间,把它放到地上后,它迅速往前爬。
  跟出一段距离后,闻到一股恶臭,那老鼠停在了一堆白骨上,正啃食白骨上的残肉,还有许多它的同伴,也在享受这大餐。
  陆蕴这次当真吐了,一堆秽物从他喉咙里涌出来。
  这堆白骨的主人恐怕也是误入这迷宫,因为走不出去,便饿死在了这里。
  看到这白骨,几人终是绝望了,也许这迷宫当真就没人能走出去。
  江重雪心头凝重,手不由松了下,那只老鼠脱离了他的桎梏,钻到其他地方去了。
  正苦无头绪,周梨忽然指着那条方才老鼠经过的路说:“奇怪。”
  江重雪回头,她道:“你看,它们都往那儿走。”
  几人随之低头,果然,那些老鼠吃饱之后,都往同一个方向钻去。
  几人转过眼神,心领神会地踏上与老鼠一样的路。
  走了近一炷香,前面竟出现了一缕光芒。这光明就如同明灯,把求生欲都燃起。
  走到底,头顶漏下奇异的光芒,照亮此地。一径抬首,不由目瞪口呆。
  第58章 书室
  好大的书室。
  这地方呈圆形, 足有三丈高, 头顶一盏长明灯散洒下淡淡橘光。他们进来的地方并非唯一的入口,入口很多, 仔细数来,一共三十六个。
  周梨明白过来,原来凤凰山三十六洞府最后都通向这里。
  每个入口处都装了灯台, 熏得这里幽亮无比, 因而灯油味格外的重,老鼠顺着石壁爬上去,偷喝灯碗里的油。
  它们闻到了油香味, 所以都往这里跑。
  一排排很大的铁质书柜直抵最高处,每排书柜上都有不知作何用途的机括和好几个突出的支点。制造书架的铁器是上好的精铁,梅影的许多机关都是用这种特制的精铁做成的。
  整间书室大而密集,但密而不乱, 排列有序,且一尘不染。
  书室只有中间留了块空地,摆放了一尊威严的关帝像, 像前还供奉了香。
  陆蕴手闲,去按了一道机括, 一面书柜上的数道抽屉齐齐弹出半尺,吓得他往后一蹦。
  汉子就站在他背后, 扯他的耳朵威胁他再敢乱动就捏死他,他疼得想要大叫,被那汉子捂住了嘴巴。
  “你们看, ”周梨指着那些弹出的抽屉,说:“上面有字。”
  凝眸一看,每个抽屉上都写了字,各不相同,有“崇宁”“靖康”“宣和”等,那赵公子变了脸色,低声道:“这些是年号。”
  所有年号里,属现世当下的年号“绍兴”最多,几乎占满了书室里一半的书架。
  江重雪踏着那几个支点往上轻跳,不出所料,这些支点就是派这个用途的。
  他脚底踏在支点上,从一道抽屉里取出一册书卷,随即翻身跃下。
  周梨围过来,听他打开书卷读出声音:“建炎三年二月初二,小楼掌门裴纶领百名弟子相援朝廷北征金人,有功,封千户侯……同年十月复从北征,杀敌三千,因阵前失利力战而死……”
  书卷上写的很详细,江重雪一目十行,选了重要的几段读出,书卷上的字迹行云端秀,极为工整。
  周梨支着眉头清算:“建炎三年,那也就是……”
  “是三十一年前,”江重雪接下她的话,继续往后翻,“裴纶是慕秋华和谢天枢的师父,当年他半在江湖半入庙堂,极力主张对金国开战,最终死于战场。”
  周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江重雪继续往后翻,纸张在他手里哗哗地响。
  江重雪在这里翻看,周梨走到另一边,又按下了一道机括,继而再次有数张抽屉弹出。她随意取了几本来看,唤江重雪过来,把看到的书卷递到江重雪面前。
  周梨这里的是绍兴元年间,关于江北门派的事迹,其中不乏金刀堂三字时不时地跳过。
  周梨的手指点着其中一卷道:“重雪哥哥,江堂主是不是绍兴二年接掌的金刀堂?”
  听重雪道了声是,她把手里那卷交给他,上面都是江心骨当年接掌金刀堂后掌门之位不稳,所记是他如何平息内乱如何在江北建立威望之事迹。
  “噗哈哈哈哈。”陆蕴突如其来地发笑,指着他手上那卷书笑得合不拢嘴:“原来当年胭脂楼掌门花素素是因为爱上了一个有名的小倌才连胭脂楼掌门都不要了,竟然还敢说什么不贪掌门之位要去隐居避世闲云野鹤,哈哈哈哈,原来是为了个男人,还是个小倌,哈哈哈哈,简直就是个笑话。”
  花素素便是莫金光的师父,上一任的胭脂楼掌门,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当年花素素忽然将掌门之位托付给莫金光,自此渺然而去世人皆不知其踪,就连莫金光都不知道她原是和一个小倌结成了连理,那时花素素为免世人闲话,故而托词隐居。
  “很好笑么,”汉子看他笑得这么欢,他也不由笑开,把手里那卷给陆蕴,“看看这个。还好笑吗?”
  那汉子找到的是青城派的秘辛,陆蕴眼睛越看睁得越大,忙一把抢过,卷起来放进袖子里,冷哼了哼。
  这时,周梨低声喊道:“你们快来。”
  十几道弹出的抽屉里,装着各门各派的绝技。从小楼闻名的戒杀剑泼墨九剑到胭脂楼的相思十七式,还有青城派的白鹤剑法九花聚顶剑法。
  陆蕴怒道:“我青城派的剑法从不传给外人的,他们怎么会有?”
  其实不止是青城派,各门各派的绝技除了传给弟子外,皆是不外传的,对此各派都极其严格,凡有违此令者,莫说被赶出门派,便是被掌门处死也是有的,况且,泄密门派秘籍,传到江湖上,多为人不齿。
  “这个,”周梨把其中一卷展在江重雪面前,“记录的是金刀堂的刀法。”
  江重雪面色一白,越往下看额头青筋爆起。
  上面记录的不止是流金刀法和千错刀法,还有踏雪身法,以及金刀堂其他的秘技。他手指微抖,已怒不可遏,薄薄的一片纸在他手里可怜地震颤。
  他把金刀堂的秘籍全数拿了出来,收在身上。
  陆蕴也把青城派的秘籍偷偷摸摸地塞进了怀里,想带回去让爹和大哥过目。
  周梨也从一道抽屉里顺了一本残本。
  那残本被搁在最下面,大概只有三四页,她随手摸进去的时候顺手就拿起来了。书上有股常年不见天日的晦涩味道,纸张都泛黄了,字迹也很模糊,轻轻拿起来的时候,感觉纸都脆化了,稍微用些力就要碎了。
  她会顺这本是因为上面画了一个人,是个正在打坐的和尚,这图画的旁边,也写了武功心法,不过是不完整的。周梨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和尚画得挺有趣,就把它收进了袖子里。
  这里的书柜一半记载的是江湖上的事迹,一半则是庙堂之事。赵公子和他的随从对这些江湖事并无兴趣,而是在最后几排书架前流连。
  “公子,看这里。”那名随从把一卷书册移到赵公子眼前,光线幽暗,照着赵公子清秀的脸,赵公子拿起来看时,脸色逐渐变灰。
  那卷书上所写,是朝廷里许多臣子结党营私之事。
  贿赂、暗杀、交易,应有尽有,而且一五一十,记录得甚是详细。
  赵公子牢牢抓紧书脊,在书页上扯出了褶皱,再慢慢把那卷书合上,“阿幽,把它放好吧。”
  身边的男子把它拿在掌心里掂量,自觉它重得很,犹如千斤。
  记载了这么多朝廷秘事,牵扯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怎能不重。他道:“公子,不带回去吗?”
  “带回去又有什么用呢,”赵公子苦笑,“难道还能拿着它去把这些大臣都参上一本么。”他摇摇头,叹气:“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书册是由第三者誊写的,只是陈述而已,既无印信也无盖章,根本做不得证据,拿这种东西去参本,只能被反咬一口,说他诬陷。
  “公子,这十个抽屉是打不开的。”那男子发现了奥秘,只有这十格,是没有机括可以启动的,不知要怎么才能打开,他喃喃道:“这十个抽屉里不知装的是什么。”
  赵公子低声道:“谁的名字本该出现的最多,却在其他书册上一个字也未出现,就可以知道,这十格里装的是谁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