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谁是主子(二更)
  厉明景与西陵滟一起,行礼恭送走了这位皇帝陛下,然后,他们便收拾了一下,移去了偏殿。
  至少在偏殿里,他们累了还能睡会儿。
  可若是在勤政殿里,他们可是不敢有半分有失仪态之处的。
  到了偏殿里,厉明景席地而坐,背靠凭几,斜坐单手撑着下颌,望着矮脚桌上的舆图,这些圈红的地方,是他们发现康乾太子余党的地方。
  皇上已经下旨让人去诛灭反贼,可是……这可能只是一部分,毕竟,康乾太子余党存在已经几十年了,存在的年头比他们的岁数都大。
  这么多年除不尽的康乾太子余党,真的能因为他们这次行动,便能将其完全歼灭了吗?
  “康乾太子的首领只要没了,这群漏网之鱼也就散了,聚不起来了。”西陵滟勾掉了几处地方,这些地方的余党巢穴已被捣毁,可以排除在外了。
  接下来,他们要去这里,这里属于云海山庄的范围,这片山脉中野兽无比凶猛,山中多毒物,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不止有人居住,还有一个如此之大的山庄存在多年。
  玉面阎罗一族的人,的确是个传奇的存在。
  仅他们家后人报恩,赠送的一套武功秘籍,便让云海山庄的人变得如此厉害。
  厉明景坐直身子,低头仔细抚摸舆图上的那片地方,云海山庄?为何西陵滟会如此重视这么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
  “我怀疑,云海山庄的山里,有西陵业养的兵。”西陵滟之所以派花缘君和水沧海走这一趟,就是要让他们去探查一番,云海山庄的山里,到底都藏了什么秘密。
  西陵流清当初逃出云海山庄,确实发现了一个营地,可她当时太急于逃命,并没有去查探那是什么地方。
  后来,她虽然恢复了神智,可有些事,却还是记不太清楚。
  是上次闭关之前,她对空太玄提了一句,她好像在云海山庄的山里,看到过营地。
  她记得不是很清楚,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她也就闭关去了。
  空太玄也是个糊涂的,直到陪同顾相思离开西兰城去红罗教当日,才想起这件要事。
  因为,他听说西陵业欲意谋反,又想到云泓与夏凌是同伙,他们背后的主子,很有可能就是西陵业,所以……他才想起了西陵流清提及的那件事。
  “这片山也没有多大,最多……不过只能容纳几万人吧?”厉明景虽然不像西陵滟这样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可他对于舆图上的地方,却是在《地理志》上了解过的。
  就云海山庄这片山脉,根本藏不了太多的人。
  “如果是精兵,或者他们所有人都修习了云海山庄的内家功法,你说……一万人左右之数,会不会就已经很恐怖了?”西陵滟这是往最少数猜的,毕竟,军队和死士、暗卫都不一样,再怎么精益求精,人数也不会少于一万人之数。
  “这样的一万人,未免也太恐怖了。”厉明景完全不敢去想象,一万人可以飞檐走壁,以一敌百的高手,该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好了,早点休息,你明早也会上朝,记得说你该提的事,怼你该往死怼的人。”西陵滟已起身,他低头看着一脸不忍直视他的厉明景,他不认为他说错了,近日朝堂上的确像菜市场一样,一上朝他们一个个的就分成好几派吵架,阿楚就是这样被他们气的肝火太旺,心烦意燥,老病根才会又复发的。
  自从阿楚十八岁后,他已经没有再犯病了,可这几日下来,那群该死的老东西,作死的又差点把阿楚气倒了。
  厉明景觉得,皇上都是被西陵滟惯坏的,生点气就能犯病,他天天和那群人吵的热火朝天,口干舌燥,也没见他被气的卧病在床。
  不过,那群两朝元老是都挺烦的,要不是在朝堂之上需要注意言辞仪态,他早破口大骂他们就是一群老混蛋了。
  西陵滟已经去床上睡觉了,如今已经是丑时了,他熬夜熬的都头疼了。
  厉明景也困,可床只有一张,他总不能和西陵滟睡一张床上去吧?
  不行!他可是有妇之夫,怎么可以与别人同榻共眠?这也太对不起他家阿瑧了。
  西陵滟也没搭理跑去睡美人榻的厉明景,他也是有妇之夫,也不想半夜翻个身,把一个男人当成相思给抱了。
  就这样,两个彼此嫌弃彼此的他们,胡思乱想着便睡着了。
  ……
  宁寿宫
  李太后正熟睡,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她眉眼,她脖颈上一凉,她便被激的瞬间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床边拿着匕首架在她脖颈上的人,她大气不敢喘一个,过了一伙会儿,对方把匕首从她脖颈上移开,她才下意识舒了口气,看着对方轻声问:“你……你是谁?”
  “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太后娘娘真是好大的忘性。”夏缙华在黑暗中坐在床边,真是很奇怪,这些贵人睡觉一般都会点着灯,有着不少婢女给他们守夜。
  可这位太后娘娘不仅喜欢在漆黑一片的宫室里睡觉,更是还不许宫女给她守夜,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夏公子?是你,你来找哀家做什么?”李太后已双手撑着床起身坐好,对于夏缙华夜闯禁宫找她之事,她除了感到万分的疑惑以外,心里还莫名的有些隐隐的不安。
  “太后娘娘不必害怕,在下不是来杀人的,只是有一事想请教太后娘娘。流芳园有位郡主,你可知她的存在?”夏缙华之前去过流芳园,并没有找到齐姳,流芳园里也根本没有这样一位被禁锢的郡主。
  可师父不会骗他,流芳园里,曾经一定有这么一个人。
  “什么?你是为齐姳而来的?”李太后当然知道流芳园里这位见不到光的郡主,齐姳是从母姓,名字还是先帝亲赐的。
  姳,好也!
  先帝只想齐姳一生安好,也希望齐姳长大后,能是个知足善良的好女子。
  夏缙华见李太后这样激动,他低沉轻声笑说:“太后娘娘激动什么?我不过是想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而已。”
  “什么?齐姳不在流芳园了吗?这怎么可能,那可是西宣帝画地为牢,用来囚禁他们这一脉人的地方,先帝都不敢把人放出来,是谁如此大胆的带走了她?”李太后之所以知道齐姳之名,那时因为当年先帝还算喜欢她时,许她御前伺候茶水研墨,她才看到了先帝赐给了齐姳的名字。
  “她的确不在流芳园了,我让高手进流芳园去找过,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夏缙华之前好不容易才求动田伯夷去了趟流芳园,田伯夷搜遍了流芳园,都没有找到这样一名不像主子,也不像奴婢的女子。
  “这怎么可能?”李太后还是不相信,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放齐姳出流芳园?
  流芳园里一向防守严密,老怪物便有好几人,没人捣乱便罢,若是有谁敢在流芳园放肆,这几个老东西,必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对方。
  所以,带走齐姳的,只能是皇上的圣旨。
  真是好大的胆子,纵然他身为一国之君,也不可以违背西宣帝下的禁令啊。
  夏缙华见李太后是真不知道齐姳可能被人带去哪里了,他也不再逼问她了,起身便离开了。
  “齐姳一定是被人拿圣旨带走的,顾相思前段日子不是离开西兰城了吗?说不定,齐姳就是跟她一起混出城去了。”李太后忽然想到这个可能,便与夏缙华说了。
  因为,她不想看到顾相思好过,最好是顾相思死了才好,这样……宁夜才会痛心,她和风齐冀的孩子保不住的同时,宁夜的命,也可能会因为这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而随她和风齐冀的孩子一起去了,也说不定呢!
  风齐冀,这就是她心上的一道伤疤,本以为愈合多年的伤疤不会再痛了,可他却明媒正娶了宁夜,而她却一个人注定孤独终老于宫中。
  他们把她心上的伤口再次撕裂的鲜血淋漓,他们却成双结对还有了孩子,世上那可以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所以,要痛苦,就大家一起痛苦吧!
  反正,他们也是再也回不到少年时了。
  “顾相思?又是她。”夏缙华一提起顾相思,便是不由得皱眉,实在是自打这个女人出现后,出了太多让人猝不及防的以外,她就像一个克星,总是克制他们每一步计划,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而她却是一次次幸运的逢凶化吉。
  如今,她躲进了红罗教,他们的人,怎么可能还抓得住她?
  若是红罗教如此好闯,乙弗檀也不会隐居多年,也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他了。
  顾相思解散了红罗教数完之众,如今的红罗教的势力是大不如从前了,可红罗教的实力,却是依然不容小觑。
  李太后坐在床上,在夏缙华离开后,她久久没了睡意,就这么坐在黑暗里,无声的流着眼泪……
  她本以为,风齐冀会孤独一生,宁夜会守寡至死。
  可谁曾想到,宁夜找回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儿,她居然支持自己的母亲与自己死去的父亲和离,更是一手撮合成了她母亲和风齐冀的这段姻缘。
  顾相思,这个女人的出现,改变了所有的一切,连西贺国的民风都改变了。
  如今鳏寡男女皆可再婚,西贺国一下子少了许多寡妇,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闺秀,也能出门去游湖相亲了。
  这个世道,已经被顾相思搅弄的不成样子了。
  她就是个蛊惑世人的妖女,可却偏偏还有那么多的人信她的鬼话!
  “太后?太后,您……您没事吧?”守在外头的宫女,夜间回来巡视几次,毕竟是太后娘娘,她们哪里敢一夜不来巡视几次,以确保太后娘娘的安危啊?
  “没什么,哀家……只是梦到先帝了。”李太后知道她沙哑的嗓音,以及鼻音骗不了人,索性便说梦到先帝了,她夜间思念自己亡故的夫君,总没有人会说什么了吧?
  宫女确定李太后没事,便送了一杯茶进去,她们都习惯了黑暗,准确无误的走到床边,把茶杯放在了床头茶几上,之后便低着头退下去了。
  太后晚上不喜欢看到光亮,也不喜欢有人掌灯看到她睡醒的模样,因此,他们都是不敢晚上掌灯送东西进来的。
  李太后在宫女退下去后,她伸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饮下这杯六分热的茶,之后也就躺下继续睡了。
  至于睡不睡得着?可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
  玲珑镇
  花缘君果然夜探客栈,一靠近就被人发现了。
  水沧海及时出现拉走了他,可花缘君还是把东西交给了司琴,只是没和司琴说上话罢了。
  云泓明明感觉外头有人的,可出来后,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他听错了?只是夜猫上屋顶,弄出了一点动静,他草木皆兵的过于紧张了吗?
  西陵射去寻花问柳回来,见云泓在外头站着,便走路过去,醉眼朦胧的勾唇笑问了句:“云庄主这是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觉,站在院子里……隔!做什么?”
  云泓一直瞧不起这个整日花天酒地,更是为儿女情长借酒浇愁的靖南王府六公子。
  反而,他觉得司琴一个下人更稳重,不愧是靖南王一手教出来的徒弟。
  西陵射见云泓不搭理他,他勾唇一笑,便脚下轻飘不稳的走向了司琴的房间,他们当主子的住在后院,司琴也在,因为他不放心,怕司琴回头一时想不开,会离开他,去找花缘君那个废物。
  云泓回身看着西陵射去敲司琴的房门,房间刚开始是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才亮起了光亮,一名披着披风的女子,穿着白色亵衣长裤走出来,长发有点微乱,是刚起来的样子。
  “司琴,你怎么现在才开门?”西陵射似乎真喝醉了,在司琴开门后,他便真傻呵呵一笑扑向司琴了。
  司琴眉头紧皱向后一退,结果,西陵射就摔趴在地上了。
  西陵澹月就住在司琴隔壁,外头闹那么大动静,她也披着件衣裳走了出来。
  西陵射已经被他身边的侍卫扶起来了,他一手一个推开了两名碍事的侍卫,伸手一把抓住了司琴,发狠似的咬牙切齿道:“你竟敢躲着我?司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主子,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现在,我要你陪我,你敢反抗一下,我就让人回西兰城杀了那个废物!”
  西陵澹月看不下去了,她疾步小跑了过去,双手去掰着西陵射抓着司琴肩上的手,看向他眉头紧皱道:“六哥,你别发疯了好不好?司琴她不是你院子里的人,她是父王派来帮你做事的,你……你放开她,你不可以对她这样无礼,快点放开她,你听到了没有?”
  西陵澹月是说着说着,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直接就对西陵射下起命令来了。
  “滚开!”西陵射一抬手,就把西陵澹月甩开了,与此同时,司琴也伸手推开了他,二人就这样出门在院中交上了手。
  云泓望着这个出手利落狠绝的小丫头,她与人动起手来,冷若冰霜的样子,可是越发的像西陵流清少年时了。
  西陵射就是喝醉了找抽,他的武功本就不如司琴,喝醉了脑袋里都成浆糊了,手脚都不听话了,他就更不可能打得过司琴了。
  司琴最后一掌拍在西陵射胸口上,逼退他三步后,她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砰的关上了房门,插上了门闩,熄灯睡觉。
  西陵澹月觉得她这是白担心一场了,司琴怎么可能会向她六哥屈服?她六哥又怎么可能欺负得了司琴?
  还不要脸的自诩是司琴的主子?呸!父王才是司琴的主子,司琴从来都只听父王的话,如果不是父王让司琴留在他身边听命行事,他以为上次司琴会那么乖乖的让他抽三十鞭子吗?
  云泓又惊喜的发现,司琴根骨奇佳,若是能得高人指点,司琴四十岁之后,必然成为一代女宗师。
  可惜了,这样天赋极高,根骨奇佳的女子,竟然被西陵业暴殄天物的拿来当下人使唤了。
  可惜啊可惜,要是早一点遇上司琴,收这个小丫头当徒儿,也是不错的选择。
  西陵射本来还想再闹得,踹了司琴的房门几下,就被田伯夷开窗一弹指给点晕了。
  原因是,西陵射吵到阳炎睡觉了。
  田伯夷因愧对这个孙子,也一直想让这个孙子好好,总要为他们田家保留一条血脉吧?
  还有就是罗家的人,怎么会忽然封闭绝生谷,他想去找玉面阎罗医治他孙儿,都进不去绝生谷了。
  倒是听闻顾相思从绝生谷带走了孟婆一族的少主,躲到了红罗教,暂时也无法请顾相思帮个忙,让那位孟婆一族的少主带他们进入绝生谷。
  外人不知道绝生谷里有一条几百年药蟒,他们田家的人却知道。
  只要得到这条药蟒的血入药内服,再加上与药蟒泡一池温泉几日,受伤再重的人,都可痊愈。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进入绝生谷,让玉面阎罗出手救救阳炎这个孩子,田家唯一仅剩下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