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还是我来吧。”严啸觉得他好玩儿——实际上,他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动作,落在严啸眼中都是可爱到极点的。
  “我来我来!”昭凡孜孜不倦地捞着自己丢失的肉,被热气扑出一脑门的汗,终于将肉捞起来,已经烫老了。
  肉片老了也不是不能吃,过去和反恐专业的兄弟们出去烫火锅,哪回不是把肉烫得跟甘蔗似的,还不是照样大嚼特嚼,还觉得特别过瘾。
  如今吃到了烫得将将好的肉片,忽觉得老一丁点儿的都不好吃。
  俗话怎么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诗词里也写,曾经沧海难为水。
  昭凡叹气,“那还是你来吧。我……我煮蔬菜!”
  严啸忍着笑,又开始辛苦地涮肉。
  一顿饭正吃到兴头上,卧室里突然传来手机铃声。
  昭凡抻着脖子看,“啸哥,你手机响了。”
  严啸放下筷子,“烫好的吃完啊,别剩给我。我一会儿再烫。”
  昭凡馋兮兮的,“好叻!”
  电话是赵其非打来的。那厮嚎得厉害,“啸哥,你赶紧回来,徐老头说你再不回来,就让你挂科!辅导员也找上门来了,问你还想不想要学位。还有啊,你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严啸耳膜痛,头也跟着痛起来。
  他已经走上写作这条路了,这小半年待在杉城,日子过得舒坦,学位要不要都无所谓,但勋大是自己四年前努力考上的,要真拿不到毕业证学位证,将来说不定会后悔。
  可现下与昭凡相处得正好,让他暂时离开,他着实舍不得。
  “啸哥,这不是开玩笑啊。”赵其非又说,“你就回来待到期末考,你别忘了,咱这学期还有两门必修课考试呢!再把论文憋出来,下学期彻底没课了,咱再接着浪!”
  严啸挂了电话,回到客厅时脸色有些沉。
  昭凡一问,乐了,“哎对,你们还得交论文呢。那你赶紧回去。”
  严啸隐隐失落,这没良心的东西碗里还放着他给烫的肉呢,居然连一句挽留的话、一个舍不得的表情都没有。
  “你哪天走?”昭凡说:“我有空的话送你,帮你拿行李。”
  还想着帮我拿行李。严啸心说:算了,原谅你了。
  ?
  严啸回勋城那天是周二,中午的飞机,十一点以前就得到机场。昭凡要上班,八点多钟就去分局了。严啸自然不会因为他送不了自己而生气,他有这份心就行了。
  然而九点刚过,昭凡又回来了,急匆匆的,钥匙一扔就喊:“啸哥,行李收拾好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严啸心中一喜。
  果然,昭凡说:“我请假送你!”
  “不好吧?”
  “没事儿,余科帮我顶着。”
  杉城那条直达机场的地铁还在修,只有一条机场高速,高速塞车是常事。昭凡怕误了飞机,一回来就不停催。
  严啸本想十点出发,被催得九点半就锁了门。
  昭凡提着行李箱,大步下楼,活像自己回家似的。严啸在后面跟着,好几次想把行李箱拿回来,昭凡都不让。
  去机场的路上,昭凡反复强调一定要好好复习,认真写论文,不要得罪专业课老师。
  严啸听得眼皮直跳,想让他赶紧闭嘴,又想再多听一会儿他的声音。
  心急火燎赶到机场,时间还早,昭凡松一口气,一直陪严啸到了安检口。
  “我走了。”严啸声音温柔,将不舍与记挂全都藏了起来。
  昭凡笑着挥手,忽然又张开手臂,揽住他的肩拍了拍。
  他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温存时刻。
  可昭凡却在他耳边说:“别挂科啊知道不?”
  他唇角一抽,无奈道:“放心。”
  ?
  昭凡回到分局就忙起来,一直到晚上七点来钟才消停。食堂供应的饭菜大部分都凉了,实习警们相约去街上吃点热乎的。
  余科喊:“凡哥,一起?”
  “不了。”昭凡说:“我回家吃。”
  大伙都知道他现在和人合租,晚上基本上都在家里吃,所以也没继续劝。他忙得晕头转向,从分局出来时觉得哪儿不对,一时又想不清是什么不对,直到打开门,被黑暗撞了一脸,才想起严啸已经回勋城了。
  “我日……”他嘀咕了一声,关门开灯,肚子发出一连串咕哝。
  中午送严啸,耽误了饭点儿,只啃了三个包子,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要早想起严啸不在家,刚才就和余科他们走了。
  昭凡拍拍后脑勺,想追出去,拿起钥匙时又觉得累,懒得动。于是向厨房走去,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剩菜剩饭将就一下。
  冰箱门上贴了一张纸,他愣怔片刻,看清那是严啸留给他的字条。
  ——冷冻室里有饺子和抄手,是我昨天才包的,你晚上饿了就煮来吃,但别天天吃。
  ——干面在左手边第二格柜子里,吃面记得放青菜和蛋,蛋我在冰箱里放了一盒,青菜你自己买。
  ——餐桌下有一箱袋装面包、一箱牛奶、一箱八宝粥,早上来不及时吃,天冷,最好还是吃些热的。
  ——楼下便利店的电话是xxxxxxxx,水没了让老板送。
  ……
  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书本般大小,密密麻麻写了一片,全是叮嘱。
  昭凡揭开冰箱贴,将纸拿了下来,愣了好一阵,才从冷冻室里拿出抄手。
  热水在锅里沸腾,他靠在墙边,发现自己有点想严啸。
  第59章
  过惯了两个人的小日子,便没办法再忍受学校的宿舍了。严啸回到勋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勋大附近租下一套可立即入住的一室一厅。
  房东是个和善的中年人,买这套房子的目的就是租给手头宽裕的大学生,半年前装修完毕,敞风敞到上周才贴出出租信息。因为是新房,装得也不错,价格就比较高,看的人多,但没有人出手。
  严啸急着找个舒适的住处,钱不是问题,当即与房东签了约,一切收拾妥当时,太阳刚刚落山。
  奔波令人疲惫,他没什么食欲,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胃也空得几无知觉。
  他坐起来,拿起手机,看着昭凡的号码,手指却迟迟没有摁下去。
  这个点儿,没有特殊任务的话,昭凡已经下班了。他不禁想,凡凡回家了吗?吃饭了吗?吃的什么?累不累?看到冰箱上的字条了吗?
  有没有想我?
  出神片刻,他将手机放在身边,抬手摸了摸耳垂。
  耳垂凉凉的,一丝发烫的感觉都没有。
  看来昭凡并没有念叨他。
  房东临走前送了一箱矿泉水,但水只能解渴,并不能填饱肚子。他起身换了身衣服,打算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吃碗炒饭或者面。
  勋大外面热闹得很,几个校门外都挤着小食摊。此时正是备战期末的关键时期,学生们白天学累了,嫌弃食堂的饭菜,晚上成群结队出来犒劳自己。
  严啸走在学弟学妹们当中,忽而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以前,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爱在食堂吃,更不会自己做饭,几乎顿顿都在小食摊上解决,勋大周围的店子早吃了个遍。
  但现在,看着这些冒着热气的小食摊,竟然感到陌生。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吃过饭了,尤其是晚上和早晨。
  昭凡中午那顿在分局吃,他忙着码字,时常煮一碗面或者炒个蛋炒饭,填饱肚子就行。晚上才是正餐,他写到五点来钟收工,立即去超市买食材,六点多做好,等昭凡回来一起吃。
  家里开了火,就不爱去外面吃了。现下站在大三时最合口味的砂锅米线摊子边,似乎也不是特别想吃。
  老板认得他,笑着打招呼,“同学,很久没看到你了,在外地实习吧?”
  他笑着付钱,不否认,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砂锅米线就上了桌。
  周围人声鼎沸,他不大习惯,吃了几口便拿出手机,却没看到新消息。
  昭凡话很多,忙着吃饭,还要忙着说话,他从来不觉得吵闹,但现在听着周围的声音,顿时后悔没有让老板打包。
  住处所在的小区旁边有个小型菜市场,他提着刚买的纸巾等生活必需品从那儿经过,第一反应是进去买些菜,步子都迈出去了,却又停下。
  昭凡不在身边,还买什么菜。
  他对做菜毫无兴趣,上次说“独自生活总得学几样家常菜”纯属骗昭凡。若真是一个人过日子,他连最简单的鸡蛋面都懒得学。又不是没有钱,上哪儿吃不是吃。
  学做菜是为了昭凡,起初是因为昭凡受了伤,必须吃清淡有营养的食物,后来是迷上了昭凡的反应——无论他做什么,昭凡都吃得很开心。
  昭凡这个人,当真很好养。
  ?
  到了年底,工作量突然大了起来,即便是实习警,也不得不接连加班,有时通宵,有时熬到凌晨。
  昭凡早就把严啸留在家里的抄手饺子吃完了——严啸不让他天天吃,但他忍不住,直到吃空了冰箱,吃无可吃,才消停下来。
  干面、鸡蛋、牛奶、面包、八宝粥也吃没了。这些倒好说,吃完了可以自己买。
  唯独饺子抄手,吃完了就吃不到了。
  发现冷冻室空了时,昭凡失落得在地上蹲了好一阵。
  那时已经是半夜两点,他和别的特警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任务,回来时精疲力竭,只想吃点儿热的赶紧睡觉,结果心心念念的抄手已经被吃没了。
  如果严啸没回学校就好了,他一边这么想,一边煮面,草草吃完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天以后,他就不大想回家里住了。一是实在是太忙,住在宿舍更省事,二是回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睡觉而已,有张床,哪儿都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