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第二更
  第117章 117震慑
  应天正在打仗增援一时难有, 现阶段, 白莲只能靠先前带出来的后勤兵。流寇不好打, 在于他们机动作战, 有防备的地方他们绕过, 没有防备的地方往往被打的措手不及。而江南郡眼下的问题, 并不在“倭寇”, 而是豪强。
  早在陈朝中后期,随着江南豪强雄霸朝堂,海盗们地盘划分完毕, 便很少有上岸劫掠之事了。盖因海盗的主要收益来自于大宗贸易与黑吃黑,岸上庶民的三瓜两枣不够塞牙缝的。利润太少,大海盗们自然不屑为之, 而小海盗早被吞没, 消失在人间。故而江南郡的倭寇,早已成往事, 只在反对“摊丁入亩”时, “倭寇”应豪强要求上过岸。海盗们的大宗商品, 是要作为奢侈品销往陆地的, 沿海的豪强们相当于他们的经销商, 多少算个甲方,面子总要给点。横竖守军弱旅, 杀杀并不费事,顺便还能抢点浮财。有此前情, 村落里的人方能认得出“倭寇”, 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白莲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看来这帮豪强,当真是觉得她太仁慈。她不愿大开杀戒,是因为没必要,真以为梁朝会怕物议沸腾?杀尽江南读书人,都不会对梁朝的统治有一丝一毫的撼动。管平波大把钱砸下去搞教育,为的正是釜底抽薪!但在此之前,总要让海盗们尝尝厉害才好。毕竟,足够彪悍,才有上牌桌的资格。
  收拾好行李,白莲带着人,奔赴了下一个县城。海盗屠杀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是很想要土地,可是他们更怕死,加上豪强们的中伤造谣,把虎贲军描述成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强盗,是以分田进行的很不顺利。白莲冷笑三声,连抓数十个造谣传谣的读书人,直接砍了头挂在了县城的墙头,县城上下登时静若寒蝉。
  江南的识字率乃天下之最,便是贩夫走卒,亦很有可能认得三百千。杀人没能真正阻止谣言的蔓延,小纸条无处不在。对这些小动作,白莲选择视而不见。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任何伎俩皆徒劳。抄出县城黄册,按着人名,强行分田。且宗族打散,各姓混居。老百姓认不认不重要,新的告示张贴出去,某户得田几亩,位于何处,列的一清二楚。告示前轮番守着卫兵,但有试图销毁告示者,当即格杀。
  莫名获得田地的百姓陷入了绝望,催命符般的田地竟是躲都躲不开,一个个哭的如丧考妣。就在此时,县里演起了大戏。不是只有豪强才会搞舆论战,论怎么说服百姓,有专门的镇抚部存在的虎贲军才是行家。
  两拨言论在县城里交锋,百姓们惊惶的左顾右盼,不知该信谁的话。但虎贲军给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戏开唱三天后,就有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大无畏的去虎贲军的衙门领起了户籍土地。
  摊丁入亩在江南遭到了极大的抵制,以楚朝的官僚水平,执行力可想而知。为了能更有效的贪污,很多地方依旧保留了人头税。因此,民间便沿袭着隐户的传统。这日来领户籍的,名唤张宝宝,家里兄弟三人,老幺儿自然而然的成了黑户。这些年,起义军来了又去,土匪去了又来,家里上下饿的饿死病的病死,就只剩他懵懵懂懂的活到了今日,靠半打散工半当乞丐过活。无牵无挂的张宝宝了无生趣,听街上的乞丐说自己死了的哥哥居然没被销户,分得了三亩水田,心一横,不就是个死字吗?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条好汉!就这么领了新得的户籍凭证,直奔自家的土地。
  原先村里大户的地,佃农在农忙时收拾的整整齐齐。张宝宝居无定所,就在田边喜滋滋的搭了窝棚,安家了!
  周遭的佃农看了不服气,道那是他们插的秧,不许张宝宝来占。张宝宝翘着二郎腿,指着城中的方向道:“虎贲军按户籍分田,现空着大片的无主土地,你们有空跟我吵,不如自去领田。”
  佃农气结:“领了田好叫倭寇砍,你当我缺心眼?”
  张宝宝吊儿郎当的道:“有种的当地主,没种的当佃农。又不是你家的地,地主都没说话,你嚷嚷个屁!我告诉你,老子光棍一条,惹毛了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家伙鱼死网破!”
  有道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赶上这等滚刀肉,佃农只得怂了,心里却是不甘,想方设法的撵人,双方三十六计使了个遍,一方不怕死,一方有帮手,愣是谁也奈何不得谁。就在他们斗法的当口,城里的乞丐们醒过神来,见张宝宝得了好,都有样学样,去衙门领户籍分土地。一县统共才多大?一传十十传百,佃农们当即坐不住了,奓着胆子去领田。半个月后,靠近水源的土地尽数分完。
  买涨杀跌乃人性,无人得好处的时候,天大的馅饼未必敢咬。眼睁睁的看着认得的人赚到了,有几个人能忍得住?要掏钱的事尚且那多人跟风,何况不用花钱。豪强们实在太不了解比邻而居的农民了。良田越来越少,百姓们在争抢中红了眼,越发疯狂,一窝蜂的涌进了衙门,又五日,全县土地尽数分完。
  县里被夺了田的大户和仅存的中产气个倒仰,赶忙悄悄派人去了首府,七拐八弯的找了关系,联系上了郡内的最大豪强吴家。
  白莲听得回报,眼神一冷,吩咐道:“预备迎敌!
  月夜下,岸边起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数十道黑影越过海滩,往县城急行。海滨小城刚经历了土改,“倭寇”们再次接到上头的命令,夜袭城池。用鲜血来警告管平波,你敢土改,我敢屠杀!前三次皆在村庄,此回选择了县城,一则是想弄出更大的动静;二则老爷们翻出了旧典,证明吴越当年并非中原,而是自有国土。群雄并起,娘们都能做皇帝,他们吴越偏安一隅,理所应当。有了造反的精神,就再不想谈判,索性把胆敢强行分田的白莲宰了干净!是以,江南吴家家主,联络了东风会一哥叶子实,派遣了千多号海盗,踏月而来!
  海滨小城的夜里十分安静,几声犬吠隐隐传来。海盗们的食物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鱼类,夜视能力绝佳,对付城中入夜便瞎的百姓如同砍瓜切菜。鲜血与惨叫总能唤起他们极致的快感,他们带着锋利的刀,舔着嘴唇,兴奋的朝城池方向飞奔。
  草鞋踩在砂砾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海边的大石头背后,复杂的机关被开启,清脆的铃声骤然在寂静的夜里颤动开来。城墙上的守卫猛的睁开眼,跟着拉动了机关。清脆的铃声传遍了虎贲军的角角落落,白莲翻身而起:“来了!”
  陈大囡知道是海盗来了,狠狠的瑟缩了一下。白莲快速的穿上鞋,打开门往外冲。独自留在屋中的恐惧战胜了一切,陈大囡赶忙跳下床,鞋也顾不得穿,死命的跟上了白莲。
  城中的角门忽然打开,一道道黑影快速的穿过,往城外的海滩上奔去。海浪拍打着海岸,哗啦啦作响。然而海盗们熟悉的海浪声中,不知不觉杂进了别的声音。开始他们不曾留意,待接近城墙时,首领忽觉不对,立刻急刹车,谨慎的朝后看去。
  刀口舔血之人,对杀气异常敏锐。海盗首领阴鸷的眼神缓缓的扫过沙滩。月夜下,沙滩上怪石嶙峋,他却没来由的生出些许不安。
  虎贲军在海盗首领急停的时候,便全体卧倒,伪装在了石滩上。因时间太急,不少人摔的呲牙咧嘴。幸而平日各种奇葩训练,区区卧倒不在话下,都心道好险。
  海盗没有动弹,双方比拼着耐心。白莲飞快的下了判断,以夜里的能见度,即便海盗动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扭着头继续观察,不如索性吓他们一跳。
  于是,白莲把拇指与食指扣成环状,放入嘴中,尖锐的口哨霎时在海滩响起。海盗首领冷笑:“果然如此!”
  虎贲军立刻跳起,同时点燃了火把,海滩上登时多出了数条火龙。海盗们哈哈大笑:“看不见还玩什么夜袭?”
  火把开始向海盗移动,速度是超乎想象的快!海盗首领一声喝令,海盗们齐刷刷的拔.出了长刀。长刀带着弧度,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历历寒光。
  海风里的火把忽明忽暗,照的虎贲军身旁高耸的不明物事犹如鬼魅。海盗不自觉的绷直了背,虽不曾交过手,但虎贲军应天大捷的赫赫威名,他们耳熟能详。海盗们纵横海上无敌,上了岸,还真不好说谁更厉害。
  几个呼吸间虎贲军就跑到跟前。海盗们举起长刀,嘶吼着向对方扑去!然而,就在此时,火把倏地画出个弧度,紧接着眼前爆出了大团大团的黄烟,顺着海风,直袭海盗面门。海盗不知何方妖法,齐齐怔住。
  白莲带着陈大囡爬上了个大石头,笑眯眯的道:“姨姨告诉你个道理,招不在多,有用则灵!”
  “杀!”虎贲军在烟雾背后齐声怒喝,巨大的铁狼筅猛的横扫,海盗们本能的用武器格挡,短兵相接时,金属尖锐的摩擦声灌入人耳,甚至带起了轻微的火花,在夜里尤为耀眼。带着毒烟的梨花枪赶在双方僵持的当口,奋力刺出。身无甲胄的海盗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毒烟在海风的助威下,源源不断的送入敌军阵营,海盗强忍着呛咳,顽强的挥刀反击。他们没有溃散,反而被毒烟激起浓郁的杀心,愤怒的嘶吼着扑向了虎贲军。
  可丈余的狼筅何等碍事!打斗中,一寸长则一寸强,狼筅长的那般过分,每每挥出,就有三四个海盗不得不避让。而狼筅身边的甚短刀长.枪,瞅准空档便突袭,海盗们打的好不憋气!
  鸳鸯阵为克海盗而生,海盗撞上鸳鸯阵,就好似孙悟空跳进了如来佛的手心。戚继光曾创下过二百打一千,海盗全军覆没,鸳鸯阵只有两个轻伤的骇人记录。放眼整个军事史,当年那一战,都是浓墨重彩的篇章。虎贲军首次跟海盗交手,还不是日日加强训练的战兵营,竟是越打越顺手。
  战争从来不是街头流氓斗殴,拼的不是谁凶狠谁敢豁出命,而是组织纪律。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个人再猛也怕群殴。虎贲军始终保持着阵型,永远在有效的群殴,长短配合、动静相宜。短短半个时辰,海盗再支撑不下去,落荒而逃!
  两块大石头间突然拉起数根绳索,把奔逃的海盗摔了个大马趴。虎贲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来,带着丝丝余烟的梨花枪.刺进了海盗的后背。惨叫刺破了夜空,虎贲军众人方觉得吐出了压制在心中许久的那口气。上千百姓的血仇,报了!
  军人需要血性,白莲扔给了陈大囡一把刀:“去吧,去给家人报仇。”
  陈大囡握住刀柄的手不住的颤抖,终于,她闭上眼,用力的刺向了倒在地上呻.吟的海盗!原本就奄奄一息的海盗,直接咽了气。
  陈大囡放开手,惊慌的后退了几步,剧烈的喘息。白莲跳下石头,拍拍她的后背,不吝夸奖道:“干的很好!再接再厉,下回你也能提刀杀贼!”
  陈大囡颤声嗯了一声,再不肯说话。
  打扫战场,清点人数。太阳从海平面上浮起,五百颗人头齐齐整整的挂在了墙头。虎贲军一脉相承的简单粗暴,白莲把手指掰的嘎啦作响,望向大海:我毫发无伤,你全军覆没,不怕死的话,尽管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