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甲板上的军人军容整肃,他们注视着高台上变了种族的元帅,高声回答:“记得!保卫星空,捍卫故国!”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洪亮坚决,与星舰引擎嗡鸣的频率不谋而合。
  “那好。回去吧,奥拉图文明来势汹汹,帝国需要你们,帝国人民需要你们!回去继续履行你们的职责!你们的功勋,也将会是我的功勋——你们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日后不论听谁指挥,换什么编制,你们永远是黑月骑士团,我希望那个接替我的人评价我时,能说一句——海登把你们带得真优秀!”海登说着,向他们行帝国军礼,“现在,听我命令,返航!”
  “是!”黑月骑士团大声回答,战士们的战靴踩踏甲板,发出震天的鼓点,然后他们列队转身,。
  主母贝拉对海登公布血统的事儿万分欣喜,女祭司团更是叽叽喳喳兴奋不已,虫族的生命之环议会已经在商讨继位大典的流程了,然而海登冷淡地说道:
  “我并不打算做你们的虫皇。”
  贝拉脸色巨变:“可您明明对人类那边承认了!”
  海登:“那是因为我自有我的安排,但我对当皇帝确实没有兴趣。这么多年,我是真的杀过你们很多战士,你难道不知道?”
  主母果断回答:“我族敬佩全力以赴的敌人,战场上生死各凭本事,不是私怨,只是立场问题,没有谁会因此反对您,相反,您的战绩令我们崇敬。”
  路德维希瞬间警惕,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美艳的贝拉,白夜霜星更是想起存档里米娅说过的那段“但求一睡”,整个人工智能都不好了。
  海登没看过那个视频,不知道路德维希和白夜霜星在警惕什么,所以他还能很理智地说:“对不起,我作为人类长大,即使勉强做你们的皇帝,也不会是个优秀皇帝。当务之急,我需要秘密去一趟黑区——人类的政治中心有不干净的势力插手,你们也不希望将来和第三文明决战的时候,人类忽然冒出一个脑残,背后捅刀吧?”
  贝拉迟疑片刻,回答:“您或许不是最优选择,但您是唯一选择。黑区调查是有必要,但太危险,您需要更多人手……”
  路德维希:“一个传奇圣骑士,一个传奇法师,一个高阶德鲁伊,还有一个人工智能,这个配置够横扫黑区了,我们没兴趣带观光拖后腿的。”
  堂堂高等主母成了观光拖后腿的,偏偏贝拉衡量了一下,难过地发现,好像她确实打不过虫后啊。
  海登摇头:“不,我不是唯一的,盖丽元帅告诉我,军部秘密审讯那名狂热科学家,他招供,并非只有一个成活胚胎。”
  贝拉当即一惊:“难道……”
  “是的,你们虫皇不只有我一个后代。这在流亡者眼里是个大生意,怎么能只有一个产品。我只不过是第一个罢了,然而我还在孕育中,实验室就出事儿了,所以其他的胚胎被冷冻,流落黑市。”海登叹息,“或许我能帮你们救回一两个没被污染过的。”
  海登态度坚定,贝拉也不能把人绑上皇位,再者说,她有没有绑海登的实力还另说呢。生命之环议会效率极高,他们两个小时后回复了海登:
  “无论如何,皇位不可空悬,请您还是先继位,然后日后再考虑禅让,行吗?”
  收拾行李的海登长叹一声:“怎么皇位这种东西,不该你争我夺吗,到我这儿怎么甩不掉了?”
  路德维希:“争?他们还有自知之明。”
  海登笑弯了眼睛:“小先生,你这是夸我?”
  路德维希哼了一声,飘走去选材料。
  贝拉笑眯眯追上路德维希:“虫后陛下,人类不是喜欢‘高薪聘请专家’吗,我们现在决定聘请海登当皇帝,您看这样行不行——生命之环议会了解到您的情况后,生物科学院的院士们研究认为,可以用您的基因,为您身体里另一个人格培育一具新的身体,您看,这个作为海登陛下当皇帝的报酬,行吗?”
  第六十一章
  路德维希一阵狂风一样卷了过来, 法师在一位高级战士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揪住了战士的衣领, 简直敏捷得不像个法师了,但路德维希没有维持法师端庄仪态的闲工夫,他惊呼:
  “你们可以制造出活着的身体, 但没有灵魂的那种?”
  贝拉肌肉绷紧, 差点拔枪——法师扑过来这个架势活像要生吞虫族!他那表情和姐妹家的小女儿看见咕唧大肚虫刺身时一模一样!
  “是、是的。”贝拉结结巴巴的, 让法师一双狂热的眼睛盯得浑身发毛,急忙解释,“其实,那是一项失败的生物技术,最开始与第三文明交战时, 我方优秀战士损失惨重, 于是生物科学院试图制造她们的基因复制体, 然后使用驾驶员与生物外甲的神经元对接技术,尝试把战士们的意识从被转化的半机械化身体里转移到新身体上,但我们没法彻底切断与原身体的意识链接, 最后计划以失败告终。您……您之前不是说, 需要找个‘容器’做另一位人格的身体吗,所以我才想……”
  路德维希可一点不觉得这是什么“失败技术”,他表情狂热地抱住了贝拉, 像是忽然和贝拉陷入热恋,海登冒着冷气,满脸肃杀地瞪着高等主母,大有把自己连斩主母的记录突破到二十大关的意思, 贝拉如芒刺在背,急忙从路德维希怀里跳出来。
  “你们知道这是多么重大的学术突破啊!!!”路德维希惊呼起来,他还想伸手去抓贝拉,被海登半路截胡,捏着他长长的手指攥好,牢牢按在自己胸前。
  路德维希浑然不觉,扭头激动道:“你知道吗,黑魔法中的转生术具有许多限制,新的身体如果想要完美地转生、而不是被迫死成巫妖,那需要和灵魂进行同调,你知道找一个不是原装的、还能同调、又不需要强行抹杀无辜者灵魂的身体有多难吗?如果生物科技可以和这个古老禁术配合改良,那对灵魂魔法的研究又是一大进益啊,我们就可以实验一下,究竟什么因素才是造成灵魂与身体不同调的主要原因……”
  贝拉的表情显示她一个字都没懂,她看着自说自话的法师,以及不管法师说什么都对的准虫皇,觉得完全不知道怎么和法师这种特殊生物沟通下去。
  而路德维希陷入了学术世界,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如果我能多几个备用身体,就可以不用在进行精密实验时分心保护自己了,想怎么炸就怎么炸……”
  “小先生!”海登严厉地说,“就算能转生,也会疼的!而且万一失败呢?”
  黑法师不以为意:“失败不了,我可是法师,法师心里有数。被炸成碎片算个什么,炸一下就能近距离观察高危法术运作时的细微魔能差异,那真是太划算了!”
  海登不再说话,他只是抿起嘴角,目光犀利地瞪着路德维希。狂热的法师感受到了他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微微一愣,慢慢低下声音,然后住嘴了。
  这时候海登才缓慢说道:“我不想看到被炸成碎片的你,就算你身体碎了能换个身体,我能换个心吗?”
  法师张了张嘴巴,低下头,把被海登攥着的手抽回来,状似不甘心地活动了两下手指,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他还把指尖塞进了嘴里,烦躁地啃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动作十分不像个端庄法师。然后他做出某种重大决定,惋惜地叹了口气,对贝拉说:“还是算了,给夏佐做一个就行了。”
  空气的温度下降得相当快,这会儿都要看见冰碴了,路德维希嗯了一声,似有所感,他摸了摸海登绷紧的肌肉,转过身,郑重地对海登说:
  “对不起。”
  海登垂下眼,大约他直视路德维希翠绿得像水晶一样的眼睛,就没法继续黑着脸了,他生硬地回答:“接受道歉,没有下次。”
  贝拉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快要跳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海登,飞快地说:“这项技术造价高昂,需要消耗许多珍贵生物材料,本来也只能做出一个来。”
  海登依旧冷着脸挥了挥手,贝拉在被他冻僵之前撒腿就跑,暗自庆幸——幸亏陛下雷声大雨点小,没真生气拒绝!
  屋里剩下生闷气的圣骑士和低头沉默的黑法师。
  半晌后,路德维希拉起海登的手,比刚刚更加正式地说:
  “谢谢你。”
  海登抬起眼来,看着他。
  法师用双手握住了他的双手,指尖贴着指尖,说:“我的老师常常批评我,他说我有时候不懂得敬畏生命,我以前觉得老师很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胡乱杀人啊、虐待动物或者见死不救一类的事啊,我连开车都没有违章记录,我老师怎么得出那么奇怪的结论的?”
  路德维希摸了摸海登手心的茧子,似乎觉得那东西十分有吸引力,抠了半天,才小声地继续说:“现在我知道老师的意思了。对不起……你别生我气,我现在想到了,即便是我自己的生命,也并不是一件只属于我自己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材料。”
  他不后悔也不会后怕当初炸了实验室,被炸进星界,虽说他若是更小心注意安全,其实可以避免那次爆炸,但如果没有那次事故的话,他也遇不到这个精彩的世界和如此符合他审美的海登,然而冷静下来的路德维希想了想,他愿意再次被卷入星界,离开海登,再换个地方吗?或者下一次他没能控制住,真死成亡灵了呢,毕竟传奇法师也不是万能的。
  亡灵法师常说,死亡不过是另一段旅程,但这段旅程可绝对不能说走就走。
  海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肯定是嫖文看多了,被文里的主角附体了,但他就是忍不住,他伸出双手用力抱紧路德维希,难得赌气,十分不讲道理地说道:
  “对,你的生命当然不属于你自己,你是属于我的。”
  咔嚓——
  黏在一起的法师和骑士瞬间回头,米娅迷茫地站在门口,裙摆还在空中飘动,像是有一阵狂风吹过似的。
  路德维希黑着脸训斥:“米娅!谁让你偷窥老师的?”
  米娅维持着迷茫的表情,不确定地指了指走廊远处:“不是我……刚才,好像……窜过去一个记者?”
  十分钟后,虫族们在网上刷出这样的实时新闻:
  《我皇陛下为爱怒囚人类美人,婚礼或与登基大典一同举行!>>>点击查看高清大图
  第六十二章
  对比虫族和人类的科技, 虫族的“电脑”还是很老式那种, 生物科技是真不太擅长制造这类产品,所以米娅在贝拉送她的最新款“虫脑”上按了半天,果断把那玩意儿丢开, 摸出之前刷海登卡买的人类光脑。
  路德维希抓住了“虫脑”, 那东西长得极像一只大眼珠, 屏幕部分滴溜溜乱转,看着就是个黄灿灿的眼睛,瞳孔里显示各种电脑界面,路德维希拿起来晃了晃——这东西还噜啦啦地叫唤了两声。
  “这是什么邪恶黑科技呀。”路德维希感慨,“怎么生物科技造个电脑都是活的。长得跟深渊眼魔一样亲切可爱, 就是少两个小翅膀。”
  这玩意还得定时吃营养液呢, 不然——你家电脑要饿死的!
  米娅嫌弃地低头看光脑:“不好用不好用, 速度比光脑慢多了,而且虫族网上没那么多好看的网文——啊,《流浪星河》更新了!之前断更好久了, 我们都担心作者挖坑不填穿书去了呢!”
  远在首都星的议员始料未及——他们的星环轨道炮计划, 在《流浪星河》的最新章节里被批得体无完肤,并且引发了极大共鸣。
  文中,作者双子座女王大人一如既往, 笔法哀而不伤,修辞细腻入微——已经是虫皇的“海登”孤寂地站在高台,遥望着魂牵梦绕的真正故土——人类帝国,眼底写满悲戚。“路德维希”看见侍从都被屏退, 亲自登上高台,看到了眼底倒映着星光的“海登”。
  文中的“海登”被他从背后抱住,没有回头,面露苦涩地说:“人类,真的要建立星环轨道炮了,他们要用一道钢铁长城,将人类与世隔绝……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行不通的。危险的武器只能带来危机,带不来桃花源,路德啊,你说我该怎么做……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啊!”
  “路德维希”深情拥抱他:“你太辛苦了,整个帝国的重量压在你的肩上,我心好痛啊。”
  然后当然,一篇网文能有什么深刻主题,对于合格的晋江文来说,没什么事儿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所以接下来的剧情自然是“啊~你是我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感谢星光让你我相遇”这种恋爱桥段。文中的“海登”当即把“路德维希”抱入怀里,星空为被地为床,来了一次浪漫热烈至死不渝的“灵魂交融”,来缓解悲壮情绪。
  网友:“呦呦呦呦呦~~~~~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嗷嗷嗷!好吃!”
  但在其中,女皇们夹带的“私货”也被网友顺利接收。
  “等等,星环轨道炮,你们没看新闻吗,我们真的要建立星环轨道炮了!”
  “这个计划早都动工了,只不过是搁置了很多年,我家窗外就能看到远处的轨道炮基座,不止我家窗外,其实许多基站已经建立完毕,估计重新启动的话,三个月不到就能完成。”
  “楼上,军事频道刚讲了,两个月就完工了,到时候,我们就要生活在高能能量炮辐射范围内了。”
  “第三文明是机械文明,难道议会没想过轨道炮的安全性吗,《流浪星河》一个区区网文都预估到了危险——万一轨道炮被第三文明截获了操控权呢?”
  “不会吧……网文作者不都是瞎几把设定吗,那是为了让海登‘孤胆英雄’的人设够苏才这么写的!网文有什么逻辑啊!议会通过星环轨道炮计划,说明真实世界里这个计划肯定安全可靠!”
  “楼上别乐观,网文作者连海登和路德维希在一起都提前预言了,我跟你赌一根黄瓜,双子座女王大人,这个作者背景不简单。”
  阿德里安和议会没人预料到,一篇网文,竟然让这么多网友对星环轨道炮计划产生怀疑。轨道炮工程师提交了无数数据证明,再三从科学角度论证轨道炮操控权限的安全可靠,项目负责人安德森少将在媒体前把胸脯拍得叭叭作响,保证星之灵绝无可能将这个超级武器夺走,可民间的忧虑竟然愈演愈烈。
  理由也极其简单粗暴:
  ——“我天赋不行,没考上军校,看不懂重工业科技理论,但我就知道,双子座女王大人简直预言帝啊,大名鼎鼎的同人摇身变官方——我实在怕女王大人再次神预言啊!”
  “我总觉得女王说的肯定就是未来。”
  “转发神预言女王,闪避今年所有厄运!”
  议会七窍生烟,科技数据,最后敌不过网络玄学的力量。
  真正致命的是——圣约兰军事学院的学院长,少将琪拉·诺尔森,在稍晚时向军部提交了质疑,她手下工程学院的研究生们对轨道炮工程师的数据提出重大疑问,那帮孩子拿着《流浪星河》的最新章节来找学院长,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女战士头一次见识到了网文的力量。
  《流浪星河》虽然是个现象级网文,但也不是人人都看网文,奈哲尔就没看过,这会儿好奇得不得了,但米娅抱着光屏咯咯傻笑,手舞足蹈,完全沉浸在剧情里,压根没法问她借光脑,而他之前状况复杂,自己的光脑早折腾没了。
  看着他羡慕的眼神,坐他旁边的初号机想了半天,把右手递给他。
  奈哲尔:“嗯?”
  初号机板着脸说:“我可是人工智能!”
  只见人工智能的右手上弹出一个光屏,然后打开了《流浪星河》的界面,还贴心地帮奈哲尔全订阅了,并顺手屏蔽了广告。
  双子女皇上线第一件事就是修文,原本主角栏里的海登x夏佐,已经修改成海登x路德维希了,路德维希本尊亲自伸头看了一眼,表示十分满意。
  “最近总有人捣乱,忙得我把大事都耽搁了。”路德维希正色道,“海登,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什么时候正式确立关系?”
  海登侧头:“你所说的正式确立关系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