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现在我有你
  “那座山不会在我手里藏一辈子,早晚都会教人发现,与其被其他人盯,不如先拿来换些好处,你这回猜错了,我又岂是喜欢吃亏的人。 ”
  “玄衣那边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但脸色显然不太好。”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完全不当回事。
  沈碧月忍不住摇头,“我真同情在你手底下做事的人,若说那座山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夺去,那他们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你气死。”
  “我调教出来的人,一个个皮糙肉厚的,死不了,倒是你,总不爱说真心话,七拐八弯的让人猜你心思。”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轻笑一声,“又冷情得很,怎么都不晓得主动去瞧我一眼,难得我这么念着你。”
  她微微敛眸,将他的手轻拍开,“念着我,不如多念着你自己些。”
  邵衍忍不住露出笑,顺势在榻侧身躺下,单手枕在头下,看她坐在铜镜前梳发,头微微一偏,桃木齿梳插入她浓密的发间,轻轻顺流直下,手指微微一动,突然有点想拿那梳子。
  等沈碧月收拾好,邵衍带她离了沈家,菱花依旧留着看家。
  菱花坐在台阶,撑着下巴望向清凉如水的月色,这个时候还真有点想墨笙了,以往起码有她陪着,再不济还有一个风,现在只剩她一个人,竟觉得莫名有几分凄凉。
  主子还是早点把姑娘娶回去的好,起码回王府有伴儿。
  邵衍带她去的是个熟悉的老地方,他的行宫,天绘宫。
  再次踏入天绘宫,沈碧月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当初她和孟姝是当贼溜进来的,还被宫内值守的侍卫追着绕了几乎整个行宫一圈,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想不到如今是这座行宫的主子亲自领她进来。
  “大晚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看风景?”
  “是想带你来看景的,整个永安城再也没有此处更精致绝伦,耀目夺晖的景致了。”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路黑漆漆的没有灯火照亮,只能借着清浅如雾的月色摸索着前边的路。
  她夜视的能力不差,但见他一路走去,连鹅卵石间夹杂着的小碎石都能轻易避开,说明他也能在黑暗视物,若非天生好眼,是后天练成的。
  “听说你花了大价钱请来那些有名的工匠建造这座行宫,这样还建不出好看的景,岂不是浪费了那些银子。”
  “你现在都会替我心疼银子了,不过可惜,今晚是看不成景的,这里的夜景虽美,但我更想让你看些别的。”他自然而然将话带过去,让她连反驳头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我今晚还要回去的。”她抿抿唇,对他强调着。
  “嗯,会让你回去的。”连回答都漫不经心的,把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
  沈碧月忍不住合拢手指,反正两人一直牵着手,冲他虎口处的那块嫩肉用力捏住,本想着泄愤去的,但那人抖都不抖一下,反而带着她的手轻轻地前后摇晃。
  这样幼稚的事情在她做来有些羞耻,幸亏夜色浓重,看不清脸浮起的红晕,她连忙松开手指,当做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依旧维持着自己矜持自重的模样。
  来到一个人还高半身的石头前,借着月色模糊辨认出面刻着的字体,百岁园。
  笔走龙蛇,势气刚健,用朱砂染琢,红得像烈火,几欲要灼伤人的眼珠子。
  沈碧月伸手摸摸头的字,痕迹还很新,应该是新刻的,“这个是新建的园子?”
  “当然不是,只有这块石头是新的。”他拉着她大踏步走进了百岁园,分明是黑蒙蒙一片,他却熟悉得宛如自家后院,想必这里也是他经常待着的一处地方。
  “最近被人盯得紧,若是还在这里大兴土木,动工建造新的园林景致,皇兄的桌面又该满满都是弹劾我的折子了。”
  “原来你还在乎名声。”
  “在乎,想娶你得在乎名声,要是你我的名声都不好会被人说闲话的,永安满城一人一张嘴,算动刀子都要嫌手酸。”
  “你善草菅人命,我命里带凶煞,如我们这样大凶大恶的也没必要去挽回什么好名声,费力气。”
  “你的事情难解决,但我的不难,只要放下屠刀,多做善事,便能重新做回一个好人,今后人家提起来会说,豫王是个好男人,明明是个命里带着凶煞之相的妻子,他依旧宠着爱着,不纳侧妃,不移真心,一生一世只忠于她一人。”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刻意慢下脚步,低头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气息炽热,烘耳朵的瞬间顺着皮肤飞快爬脸颊,仿佛有股温温热热的暖流缓缓淌过心间。
  沈碧月抿了抿唇,说:“世人皆愚昧,善被流言所欺,看不见风浪底下的暗流,按你说的恰恰相反,世人得知我的事情皆是通过流言蜚语,想要扭转只需再兴谣言,可你手握有人命却是人人目睹的事实,相较之下,岂不是我的更加容易?”
  邵衍的轻笑顺着风声传到她耳边,“你总是该听的话不听,喜欢和我抬扛,真当我脾气好,是气不死的。”
  他说的是玩笑话,她也只是无声一笑,若是不抬杠,怎么能掩盖得住她心口里传出的急剧跳动声。
  百岁园是一座不大的园子,园心有一座湖,几乎占据了百岁园近一半的面积,湖有回廊,沿着湖边延伸弯曲,廊底离湖面很近,探出身子微微弯腰,伸长手臂能捞起一手的水。
  邵衍将人带到湖边松开了手,任由姑娘自己走回廊,他慢慢跟在她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是原本有的,还是你花心思摆弄的?”沈碧月指向湖面,湖飘满了芙蓉花灯,盛开的,含苞的,千姿百态,欲遮还羞,花瓣还写了小字,她忍不住弯下腰捞了一盏灯来。
  “愿阿衍与小昭和如琴瑟,长长久久,衍之所愿。”邵衍在她身后念出来,然后从她手里拿过花灯,重新放回水里,“这里头的每一个字皆我亲笔,一盏都不能丢了,豫王的墨宝值千金,你可别动其他的歪心思。”
  他念情话自在极了,但听的人不那么自在了,她低垂眼眸,看花灯顺着湖面慢慢飘远,又跟其他的花灯挤在了一块,若非有风吹过,这满湖的花灯都不会动一下。
  “你是带我来看这个的?人家放花灯都在河里,灯寄托着心愿,顺着水流能将他们的心愿带到远处的天边,让老天知道,你这放在湖里又是什么意思?”她趴在栏板,掠过湖内的一盏盏灯,灯面的内容皆不同,但大体都是保佑两人幸福美满,平安康顺的话,按他的性子是做不出这样细腻的事情。
  “放在河里和别人的灯混在一块,飘得远远的也见不着,没盼头,不如围在湖里,愿望也飞不走。”他望向湖里的花灯,眼神忽然柔和起来,朦胧的灯光映在他脸,分外好看,“其实那都是玄衣说的话,我只是觉得这样弄起来应该会好看,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
  果然起花灯来,人更好看一些。
  沈碧月淡淡一笑,“阿衍,别说我,你心里想要什么?”
  “这话问得怪,你不是知道吗,我现在想要的只有你。”
  “遇我之前呢,在我之前你想要什么?”
  “想活下去,我被寒症缠身已久,唯有活下去才是我唯一的希望,没了性命,什么都没有了。”
  “阿衍,你心里清楚的事情不要骗我,你如果想活,在你意识到心里有我之前,不会与陛下保持兄友弟恭的关系。”她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鼻尖轻触,眼神十分坚定地锁住他,“我一开始还没想明白,但这几日忽然明白过来了,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冷漠,那不是真的冷漠,而是毫无生气,你对这个世间已经没了兴趣,阿衍,我不强求你袒露心迹,但我在乎你心里的情绪。”
  邵衍沉默地将眼帘一垂,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到捉摸不透,下一刻他将她的手拿开,将人轻轻抱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眼神幽深而阴冷,落在远处的黑暗里,漆黑的眼眸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沈碧月手掌轻轻在他背抚过,这是他头一次回避了她的注视。
  良久才响起他的声音,“曾经是那样,但那都过去了,现在我有你。”平铺直叙,又似乎揉进了难言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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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处理渣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