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潜进颍川州
  孟六早早找到沈碧月了,但碍于秦召和江燎,一直远远地躲在暗处,一直等江燎他们离开后才敢现身。
  回到官道的时候,看到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具具尸体,实在不是久留之地,驱车又往前赶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停下。
  这段期间,问瓷一直昏迷不醒,沈碧月忍不住问孟六:“你用了多大的力气,怎么她睡了这么久?”
  孟六还以为沈碧月在怪他,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小人急着去找姑娘,没注意……”
  沈碧月留下墨笙看守问瓷,和孟六在车外说话。
  “没关系,睡不醒也好,待会儿到了前面的路口,咱们分头行动,你跟她一道,我和墨笙一起走,你用什么办法都行,必须在我回来之前拖住她,不要让她有任何的察觉。”
  这场偷袭尽管来得惊险,但也正是时候,起码能想法子摆脱掉问瓷了。
  孟六本是保护沈碧月才一起出来的,怎么转头要去保护一个喜欢摆臭脸色的丫鬟。
  “姑娘,还是让小人跟着吧,颍川那边乱得很,要是姑娘遇到什么危险,有小人在也好互相照应。”
  墨笙坐在车里,隐隐能听到外面说话,刚捕捉到颍川两个字,心里便是一动,她逃亡的时候曾经经过颍川,所以对这个名字极为熟悉。
  外面又说了一阵的话,不一会儿,沈碧月车了。
  墨笙刚替她开了车门,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浅浅的**,由不得她多想,立马转身扑回去,又是一掌劈晕了险些要醒过来的问瓷,这一下的力道丝毫不亚于孟六。
  沈碧月刚踏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抽了一下嘴角,“……”
  马车继续路,到了分叉的路口停下了,墨笙拿了包袱跟沈碧月走,孟六载着问瓷往另一条官道扬长而去。
  刚刚马车有问瓷在,沈碧月什么都没说,现在下了车,只剩两个人,她便将刚刚对孟六说的,又给墨笙重复说了一遍。
  原来刚刚听到的颍川两个字并非是什么巧合,姑娘这次不打算去丰水州,而是要去颍川州,难怪要撇下问瓷,有她监视着,什么事都做不成。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两人都饿得慌,从管道一路走到最近的驿站也需要两个时辰,她们便在官道两边的林木里择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吃干粮。
  一块大饼,一壶水,一人分一半。
  墨笙啃着大饼,也许是出了沈府的缘故,只感觉通身舒畅,整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一样,没有在沈家的拘束。
  “姑娘,你说国公爷为什么同意放姑娘回丰水州呢?外面流言传得那么急,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把丰水州和姑娘放在一起,百姓们能谈论得津津乐道了。”
  “将消息压下,便什么事都没有了,不然你觉得我为何要选择简陋普通的马车,府内的其他人对此都毫无意见,并非是真的没意见,有的是不知情,有的则是被祖父说服了。”
  其实墨笙最想不明白的是沈岐为何会放人去丰水州,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沈碧月没有多说,因为没什么必要。
  沈岐做出的选择向来都是被外力所左右的,她只是轻巧地利用了一下豫王,他便轻易松口了,这些都是没什么必要对墨笙多说的。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她们已经走到驿站了,沈碧月早让墨笙备好了通关牒,再花点银子,很容易蹭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简陋,潮湿,还会透风,主仆两人凑合着窝了一晚。
  第二天还没天亮起来了,正好碰有人送柴木过来,便蹭了他们的车,到附近的县城租借马车,一整天紧赶慢赶的,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进了颍川州的地界。
  近找了家客栈投宿,在登记名姓前,沈碧月还特意问了句,“掌柜的,你这个客栈看起来挺宽敞干净的,怎么都看不到什么客人,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大堂一片空荡荡的,只有一两桌的人在吃饭,店伙计将没人的桌椅擦了一遍过去,看起来兴致不是很高,有些无精打采的。
  掌柜的叹了口气,“姑娘从外地来的,不知道咱们这颍川州最近出了大事,外面的人不来,里面的人也都往外避难,人自然少了。”
  看着掌柜的翻开账目,沈碧月报了自己和墨笙的名字,才继续往下问:“颍川州虽然位置偏了些,也不是什么穷山恶水之处,能出什么事情,竟然严重到需要避难的程度。”
  掌柜的摇摇头,“隔壁的信都县以前还是好好的,一年前有人突然培育出了能在荒野地区里生存的阿芙蓉,不像寻常的阿芙蓉,只有在湿润的地方才能存活,各家各户开始大肆种植,许多生意人都往那里去,不出半年,信都县的家家户户都富裕了起来,连带着隔壁的几个县城也跟着有了赚头,事情发生在个月,不知道怎么回事,信都县里的小部分人忽然在县衙门前聚众,嚷嚷着说县令偷害他们亲人性命,非要县令偿命。”
  沈碧月听到这里,不由得瞪大了眼,“官府的人怎么会去害百姓的性命,真是无稽之谈。”
  “可不是,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怪,后来才知道,自从信都县的生意红火了,许多人变得越来越贪心,开始偷偷减贡漏赋,因此还牵连了不少人命,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官府有意提了赋收,才会害他们不得不偷减赋收,在县令下令调查他们之后,恼羞成怒了起来,一个个联合起来闹事,要官府减免赋税。”
  “那现在怎么样了?头难道没派人来管吗?”
  “事情闹得这么大,怎么会不派人过来,听说这回是豫亲王亲自过来,那些老百姓可惨了,有人说豫亲王一进信都县,看见人是咔嚓一刀下去,血光四溅的,完全不理会是衙门的人还是平民百姓,太残暴了。”掌柜的说完才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打了两下嘴。
  “掌柜的,信都县现在还进得去吗?”
  “别别别,姑娘,我还是劝你别去了,那里乱得很,那些闹事的百姓和官府的人已经僵持很久了,据说也死了很多人,好多人都不敢往那边走了,怕一个不小心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不敢,不是不能,说明那边还是可以进去的,沈碧月没再往下问了,交了押金,便和店伙计楼去看房间。
  用过午膳,墨笙出去打听消息去了,沈碧月待在房里休息。
  她的身体底子不好,尽管经过心法的浸润与修养,可这样一路奔波过来,最能御寒的那件外衣又被刺客给毁了,穿得单薄,透了寒气,难免容易着凉,现在只觉得鼻塞耳鸣,还未到最严重的时候。
  掏出事先带出来的药,和水吞了两颗药丸,躺下睡了一觉,这一觉直直睡到了半夜。
  墨笙坐在床边守着,屁股底下和身都披了件被褥,正打着瞌睡,听见沈碧月醒来的声音,一下子被惊醒了。
  “你怎么不去榻睡?”沈碧月坐起身,按了按鼻子,没有睡前那么难受,看来是睡前吃的药起了作用。
  墨笙揉揉眼睛,“姑娘觉得怎么样了?”
  她回来的时候,姑娘已经睡着了,呼吸声极重,还带着轻微的呼噜声,听起来有点像染风寒的症状,再一看包裹里的药,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没事,有点累了,睡得沉了点。”她重新躺回暖和的被窝,手背轻轻盖在眼睛,睡太久了猛地一起来,也会觉得晕晕乎乎。
  “姑娘今晚还没吃饭,饿不饿?”
  “这么晚了,算是客栈里头的店伙计也该睡得死死的,包裹里不是还有干粮吗,着茶水吃点行了。”
  墨笙拿了干粮过来,转身打算去后院里烧点热水,客栈特地给客人准备了烧水的地方,也省得夜里需要水了,还得跑一趟去叫店伙计。
  沈碧月叫住了她,“不用茶了,麻烦,这么吃吧,你今晚吃了吗?”
  墨笙摇摇头,回到床边,在地铺着的被褥重新坐下。
  沈碧月掰了一半给她,她正要拒绝,听沈碧月说:“你今天出去了一趟,可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百姓暴动得很突然,一夜之间包围了整座府衙,一看到有人从府衙里面出来,立马前扑咬,厮打,跟不要命了一样。”
  “扑咬?”沈碧月一下子捉住了一个关键词。
  “这些消息都是人传人的,分辨不清真假,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事情并不像掌柜的说得那么简单,信都县现在分为两派人马的阵营,一派是闹事的百姓,另一派是官府的官员,百姓们对官府似乎特别仇恨,每天都在想尽办法冲到府衙里头抓人,往里面砸石头,扔马蜂窝,倒油烧火,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要不是衙门里头有口井,火烧的法子应该是能最快见效的。”
  “事情怎么搞得这么严重,那豫王呢,可有他的什么消息?”
  “很少,但有一个是准确的,有人亲眼看到豫王斩杀了一名普通百姓。”
  沈碧月一怔,“亲手?”
  “他们都在说豫王杀的人,应该是亲手的。”墨笙也不是很确定。
  沈碧月啃着饼,没说话,要说杀平民百姓的人是邵衍,她不怀疑,可若要说是亲手杀的,那那个人绝不会是邵衍,他看到血会发狂,怎么会亲手去shā're:n。
  第二天的午,她们用过饭才离开客栈,也许是怕她们真的要去信都县,临走前掌柜的送了她们一根粗粗的麻绳,用来防身的。
  信都县在西行三公里的地方,乘坐马车只需要小半个时辰。
  到了信都县的入口处,衙房里空无一人,这个时候她们才算真正了解到,什么叫不敢进,根本没人在看守,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叫人觉得害怕。
  两人并没有立马进去,她们昨晚已经将包裹处理完了,该带的东西都已经藏在身了。
  “墨笙,我昨晚告诉你的,你都记下了吗?”沈碧月看着空荡荡的衙房,心里稍稍有些不安。
  “记下了,只要找到轻荷嬷嬷,立马带她离开信都县。”
  昨晚住的那间客栈还未退房,她们已经提早付了三天的房钱,这次来颍川州,是找轻荷嬷嬷的。
  轻荷嬷嬷在给沈碧月的最新一封书信里,谈到了在颍川州的表姐妹生了病,她打算前去探望,写信的那一天,正好是邵衍离开后的第三天,吴征怕她担心,并没有传信告知,连他都失踪不见了,想必也是去颍川州找轻荷嬷嬷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刚进去分开往两边走,在进来这里之前,她们买了信都县的地图研究过,将路线都熟记于心。
  沈碧月轻车熟路地摸进了一家小客栈,这里距离进县的入口很近,应该没什么人,她本想在客栈里找个人问问情况,结果里面一片空荡荡的,连只猫的影子都没瞧见。
  实在是太怪了,算是百姓聚众作乱,听外面传的消息,现在怎么说也是老百姓这边占了优势,怎么会连自己的客栈都不要了,难道是邵衍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他一进到这里音信全无,也蹊跷得很。
  一边想着,一边下楼到后院,她正想从客栈的h0u'me:n出去,拐进巷子里去,刚打开门,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转头一看,一个个头矮小的男人从后院的灶房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醉醺醺地看不见路。
  男人哼哼了两声,左右看了看,最后抬头看见了沈碧月,脸的表情从茫然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怒吼一声,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朝沈碧月的方向砸过去。
  “砰”的将门关,木棍砸在门,震动从门板传到掌心,感觉麻麻的,这个门只能从里面锁,她不敢再多待,转身往巷子里头跑去。
  男人的脚步声很快出现在身后,沈碧月抿住了唇,往四周看去,脑思索着脱身的法子。
  突然一个人从斜里冲出,抱住她的腰往提,翻过最近的一道墙头,齐齐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