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回忆初现,伤情
  姑娘这几日的心情看去不太好,要说怎么看出来的,平日里再怎么面无表情,也始终带着一丝温和与淡然,现在只能看到满脸的冷若冰霜,眼底隐隐浮现一丝疲惫,又被很快压下。
  墨笙和菱花正在嘀咕着,要不要这段时间多给姑娘做点补血气的食膳,心情不好,总不能连身体都跟不,兴许是晚没睡好闹的。
  兰来的时候,也发觉了她的不对劲,眉头一挑,“小娘子,你这一脸凶神恶煞的,厉鬼来了都要给你吓跑了。”
  沈碧月抬眸看他,“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还是小娘子您的功劳,要不是提前找到了蛊母,那小姑娘身的毒还真挺棘手的。”
  “等二妹妹的病好了,你可以离开了,祖父那边随便找个借口应付过去是,再继续留下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呢,以后沈府的好酒好菜大棉被可都没我的份儿了,想想让人觉得难过。”兰惋惜极了。
  沈碧月唇角一弯,“你这样的人在一个地方是呆不长的,算今天结束了我这桩生意,也还会有别的生意门,何愁吃不好酒好菜,盖不了厚实的大棉被,你这么想留下来,难不成是别有所图?”
  “富贵快活的日子谁不喜欢,连我这样喜好自由自在的人,也会忍不住被诱惑。”
  “大富大贵也得有命享福,你说是不是,兰大夫?”
  兰听了这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知道这小姑娘不简单,但也不带这么吓人的吧。
  沈植这些日子得了空闲,便时常往玲珑别院去。
  这一日早早起来朝,刚洗漱完,正要穿衣,甘苓也醒了,她揉揉眼睛,正要下床,被沈植挡了一下,他随手捡起地的一件外衣往她身扔。
  甘苓这才清醒过来,望着屋里的丫鬟下人,本来还有些朦朦胧胧的睡意,瞬间都被驱散干净了,她将外衣套,紧紧地系牢后才下了床。
  “你们都下去吧,我替夫君更衣。”
  丫鬟低着头,什么都没敢看,只将沈植要穿的朝服留下,退了下去。
  沈植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你不用这么早起来,昨晚累坏了,该多睡会儿。”
  甘苓被他说得脸一热,只觉得风簌簌地从袖口和下摆处钻进去,像是针扎在皮肤,冷不丁发颤。
  “你还有脸说,昨晚折腾得那么厉害,说不定外面的下人都听到了,以后妾可怎么见人。”
  沈植伸手拉她入怀,在她额头亲了口,低声道:“好久没和你亲热了,昨晚难免用力了些,难道你不喜欢?”说着手还从衣襟的缝隙处钻进去,惹得甘苓身子又是一颤,连忙将他作怪的手拉了出去。
  “你不知羞。”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不过生气归生气,她还是拿了朝服在手,轻轻抖开,替他穿。
  这么一闹,总有种回到年少时期的感觉,那时候张扬又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天真幼稚。
  这些年在观场磨砺,早将他的性子磨得圆滑又沉稳,失去了少年心性,加最近的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他烦躁,冲动,易怒,已经许久没有和甘苓好好说过话了。
  “阿苓,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大男人一向都喜欢将情绪闷在心里,往往说出口的都是那么短暂的一句话,便将一切心事都包含在内。
  “有夫君这句话够了。”甘苓微垂眼眸,低头浅笑的模样宛如回到过去,煞是动人,“在夫君身边,妾从未受过委屈,即便有,也是甘之如饴。”
  “在夫君身边,妾没有一日觉得委屈,但凡有,不是其他女人带来的,也不是几房姨娘或者通房丫头,而是夫君加诸在我身的,我真后悔这辈子选择了你。”
  沈植陡然怔住,那人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与甘苓的话相重叠,微红的眼眸浸着水光,细嫩透明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散在耳边的发丝散乱,与甘苓的脸重合,却又不是甘苓。
  隐约还记得是因为那一句话,才激得他怒火直冲脑袋,大掌掐住她的脖子,险些捏死她了。
  那一天他哪里都没去,驱散了所有的丫鬟,将她锁在房间里,谁也不准靠近,偌大的房里,每个地方都留下了他施暴的痕迹,折腾,索求,虐待,折磨,从白天到黑夜,时间被拉成很长的光影,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
  满腔怒火散尽,才算是完事儿,身下的人一声不吭地撑着,他丝毫不予理会,咬住牙关,撤身离开,没管窗户大开,她还病着,赤身**躺在冰冷的地,身都没个蔽体的衣物。
  经过那一番折腾,她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整个身体冰冰凉凉的,好像死了一样,连药都喂不进去,过了一段时间才烧起来,这一烧又折腾了好几天,硬生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沈岐知道了之后大发雷霆,着人拿了鞭子使劲抽他,两百来下,疼得他一个月都下不来床。
  在所有人以为她会这样死去的时候,她突然好了,人也醒了,看到他的第一眼没有怨,没有恨,也没有绝望,只是透着平静,她闭眼睛,说的唯一一句话,让他一生铭记。
  “嫁给你的这几年,我都白活了,若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只恨谈婚论嫁的时候被烂泥糊了眼,哪怕嫁给一个庄稼汉,也你沈植要强。”
  “夫君,怎么了?”甘苓抓了一下他的手,“在想什么?”
  沈植抽回了神,低下头整理袖口,“没什么,听说府来了个大夫,把父亲的病都给治好了?”
  甘苓松了口气,“原来夫君在想那个,邱大夫已经看过了,虽然她和之前一样断不出哪里有一样,但她能肯定,父亲的身体确实是好了,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哪里来的,父亲很信任他,还将他留在院里,连老夫人都不给进去。”
  “父亲很少会信任人,若真是这样,那人兴许有几分真才实学。”沈植有些心不在焉的,甘苓一下子发现了,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对于彼此之间细微的动作与表情都十分熟悉。
  “连夫君也相信那个人没什么问题吗?”
  “父亲虽然年纪大了,可脑子没糊涂,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糊弄他的,这话你们也放心心里想想,别让父亲听到了,否则非要气死不可,你记得和母亲也说一声,她的性子急躁,容易做错事儿。”沈植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耐心地嘱咐她。
  甘苓帮他扣好胸前的衣襟,一下又一下,动作十分轻柔,“昨天听说,月姐儿的脸治好了。”
  沈植惊讶地扬起眉,“谁治好的?”
  “是父亲留下的那个大夫,这也太怪了,莫名其妙在咱们沈府前赖着不走,进府后一下治好了父亲,还顺带治好了月姐儿的脸,妾见过那个人,古里古怪的,莫非……”甘苓犹豫了一下,没往下说。
  沈植听她这么说,心里掠过不详的预感,“莫非什么?”
  “这话妾也不敢轻易说出口的,夫君可还记得当初六合大师给月姐儿的批命,命里带凶,刑克六亲,咱们府里至今发生了这么多古怪的灾祸,父亲的病暂且不说,月姐儿破相一事,应该是躲不过去的灾祸,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好了,莫非是有什么邪祟?”最后几个字,她压低了声音说,莫名觉得有几分瘆人。
  “荒唐!”沈植当即否定,“咱们沈家世代显赫,封妻荫子,又有陛下的荣光照耀,这一切皆是受了先祖的庇护所致,哪里能招什么邪祟,太荒唐了。”
  甘苓暗自咬牙,既然能信什么祖先庇佑,怎么信不得邪祟作怪。
  沈植心里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疑虑,也没去注意她的表情,“不过这件事也有些棘手,月姐儿的脸是豫亲王下手毁的,还是为了替长公主泄愤,若是被他知道月姐儿的脸好了,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按着以往的经验,十有八九会跟沈碧月过不去,豫亲王动的手,谁敢治。
  “这件事是谁的主意?”
  “妾只知道她的脸好了,是那位大夫治的,其余的完全不知情,不过既然是父亲留下的人,兴许在这件事,也有父亲的允许。”
  “乱来,实在是乱来!”沈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只是这个时候也快到了朝的时间,只能等回来之后再去找沈岐谈谈了。
  送了沈植出门,甘苓嘴角噙着愉悦的笑意,正要转身进去,后厨突然来了人,神色匆忙,慌张,还有些惧色。
  甘苓看着那人和冬实说话,冬实的面色也渐渐凝重,心里顿时掠过一丝不安。
  “夫人,后厨死人了。”
  ——
  王全,后厨管事的,经常与负责采买的常嬷嬷进行接触,毕竟是一个买菜的,一个做饭的,接触频繁也是常事儿。
  沈碧月一手轻轻搭着额角,另一手提了笔,在王全的名字轻轻画了一条墨黑的横线。
  此人已除。
  孟七已经从沈碧慈那边撤了回来,和孟六并排站在桌案前,等着沈碧月吩咐。
  沈碧月搁下笔,眼帘微抬,“你们两个是外祖派给我的人,虽说帮着我办事,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外祖也正常,不过我现在做的事情还不能给外人知道,即便是外祖也一样,若是坏了我的计划,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孟六心头一紧,他次帮小主子处理常嬷嬷的事情,还未来得及禀告给孟廉,和孟七一起被叫了过来,总觉得小主子是故意的。
  孟七说:“国公爷不会掺和小主子的事情,小主子如何认定会坏事呢?”
  “你能担保外祖父不会坏我的事情?以他那样爱护我的性子,定然会认为我在沈府做的这一切,很快会被发现。”
  她没说明还有另一层原因,若是孟廉知道她做的事情,一定很快会猜出她的目的,疑心她做这一切的意图。
  底下两人没说话,一阵沉默。
  “我不是要你们永远闭嘴,想必对外祖父有所隐瞒这件事情,你们是做不到的,这一切很快会结束,你们只需要闭嘴一段时间,到时候想怎么跟外祖父说,都随你们的意思,如何?”
  又是一阵沉默,沈碧月低下头,眼神在册子一一掠过,名字已经划去了一部分,不需要太久,她能将那个人的羽翼全部拔干净。
  正在思考着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耳边突然响起孟七的声音。
  “一切都凭小主子吩咐。”
  ——
  去颍川州的路,简陋的马车一路摇晃,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端坐在车内的正央,头发全部梳到头,扎成一束长发垂下,脸盖着一副黑色的面具,面具边缘是分外苍白的肤色,眼眸漆黑,透着寒光。
  外面一个灰色衣袍的老者在赶车,他们走的是官道,两边只有低矮的林子,一眼望过去,林木稀疏,内里清晰可见。
  行到一处拐弯的时候,忽然有人影从两边林木脱离,以极快的速度蹿到马车两边,手寒光乍现,往车壁刺,薄弱的车壁宛如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刺了进去。
  车夫立马回身,一掌击在车身,将那些即将刺进去的剑都给震了出去,随即跳下车,身形敏捷地穿梭在人影间,手只有一条细细的马鞭,看去微不足道,却内敛,充满力量。
  一人对多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双方谁也没有说话,只凭实力断输赢。
  车内的人始终坐着,闭着眼,姿态沉静,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很快,外面的动静停下了。
  车内的人微微启唇,没发出声音,只用内力推到对方脑,“别堆在道,影响不好。”
  车夫走到车窗边,低声道:“全推林子里去了。”
  “可有留活口?”
  “留了一个,主子可要下车问?”
  里面的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修长的手指扶住门框,一双长腿跨下车,黑色的铁质面具反射着日光,刺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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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茹姐姐的时候,莫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