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哭了
  阿笙担忧道:“四福晋会听您的么?”
  “她即便不听我的, 也不会听德妃的。四弟妹那么早嫁人, 全拜德妃所赐, 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德妃呢。”石舜华想了想, “四弟妹和四弟的感情和旁人不一样。早年他俩可以说相依为命。我今天的这番话四福晋肯定会告诉四弟。四弟相信我, 四福晋就会听四弟的。”
  “四爷会信你?”阿笙问, “德妃有再多不是也是他亲娘。”
  “亲娘不要他, 是殿下和汗阿玛照顾他一段时间。”石舜华道,“爷是太子,我是太子妃, 我和爷没有任何理由害一个平头阿哥。反倒是德妃很有可能因为看四弟不顺眼,给他添堵。比如,把她讨厌的宫女打发到四弟府上。”
  阿笙不禁叹气:“也不知道德妃怎么想的。看表小姐不顺眼, 把她调到别的宫不就好了。她又不是没权力。”
  “你不能用常人的想法来想德妃。”石舜华道, “五弟和四弟差不多大,如果当初佟皇后要养五弟, 宜妃肯定乐呵呵把儿子送过去。换成德妃, 就觉得佟皇后抢了她儿子。真不想把儿子给别人, 她应该躲着点汗阿玛, 熬出宫自行婚配。”
  “出宫都二十四五岁了, 不好嫁吧?”阿箫问。
  石舜华:“你们以后出去好嫁么?”
  “奴婢不一样啊。奴婢在您跟前当差,多的是人愿意娶。”阿箫说。
  谢嬷嬷:“阿箫姑娘有所不知, 德妃娘娘并不是普通包衣,德妃娘娘的祖父当过膳房总管, 德妃二十五岁出宫, 以她祖父的人脉,也能把她嫁的很好。”
  “那她……”
  “又当又立罢了。”石舜华道,“要说聪明人,四妃里面宜妃是真聪明。当时生五弟的时候,她也是庶妃,身份没比德妃高多少,也不能自己养孩子,就把五弟送到太后她老人家那里。据说五弟出宫时,太后给了许多私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主子听谁说的?”阿笙好奇道。
  石舜华:“坊间传的。不过,无论有没有给五弟,九弟因为五弟的关系,起码能和十四一样在宁寿宫横着走。”
  “今儿没见五公主欸。”阿笙道,“奴婢还想看看五公主像德妃还是像皇上呢。”
  “看她干么。”石舜华道,“有德妃那种额娘,你看了也会失望。”
  “不一定吧。”阿笙道,“四爷挺好,十四爷虽然鬼精鬼精,但也怕殿下。奴婢觉得十四爷心里有殿下才会怕。”
  “十四打记事就住在阿哥所,年龄小,性子不定。汗阿玛对皇子要求严,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对公主很宽松,五公主一天去找德妃三次也有时间,汗阿玛也不会管。
  “别看十四是德妃最小的孩子,他这七年来跟德妃呆在一块的时间估计还没有五公主一年多。天天跟这么一个娘在一块能好才怪。更何况前些日子她舅舅因为我而被判充军,不搁心里骂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今天这事四妃理亏,但以她们的个性肯定会在汗阿玛面前哭诉。”石舜华边往屋里走边说:“我得想想怎么才能先下手为强。”
  “主子,奴才坐门口哭一场怎么样?”晋江关上门听到石舜华的话,立马跑过来,“回头奴才就说你在宁寿宫受了委屈。你看,奴才都准备好催泪的生姜了。”
  石舜华眉头一皱:“赶紧扔了它。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你待会儿坐在门口唉声叹气,有人问起你,就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生嬷嬷到现在还没备齐。”
  “奴才知道了。”晋江被训了一顿,但听到石舜华说他一个“大男人”,心里很美,“奴才这就去外面。”
  宫女和太监见晋江坐在门口,起先认为太子妃整治刁奴,从毓庆宫门口经过都不敢停顿。可是连着好几日见到晋江,毓庆宫有再多的刁奴也不需要这么久啊。
  晌午,打算从日精门进乾清宫的王以诚又看到晋江,便问:“这都吃晌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殿下还没回来,福晋说再等等殿下,我们宫里吃的晚,我估摸着得再过半个时辰才能轮到我们。”晋江托着下巴唉声叹气。
  王以诚惦记着东宫的赏钱,以致于对东宫的事格外上心:“怎么了?太子妃训你了。”
  “我们福晋可没心情训我。”晋江没有小顺子脑袋转得快,又怕言多有失,就说:“也不知道内务府那边怎么回事,这都好多天了,四个接生嬷嬷才来了三个。小阿哥的奶嬷嬷也没定下来。我们福晋都四个多月了。听太医说双胞胎可能早产,指不定再过三个月就生了。两个阿哥出生后没有奶水可怎么办啊。”
  “嬷嬷还没定下来?”王以诚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问出这么大的事,“那怎么不催催?”
  “怎么没催啊。”晋江道,“内务府的管事嬷嬷都来三次了。我们家福晋现在看见她都烦,每次带来的人都不靠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把我们福晋放在眼里。”
  “她不敢!”王以诚想都没想,“你们家福晋是太子妃。”
  “孙嬷嬷都差点把我们东宫掏空。”晋江道,“我现在算是看清了,只要有一个熊心豹子胆,没有什么不敢的。”
  王以诚瞥他一眼:“你这么清楚干么还在这里坐着?”
  “我没有那么大胆子啊。”晋江道,“这几天福晋脾气不好,见着谁数落谁,我得躲着点。”
  “所以你就跑门口坐着?”王以诚鄙视他,“真有出息。使劲搁这边坐着,你得坐一辈子。”
  晋江望着王以诚的背影,心想真能在宫里守一辈子门,到老拿着存下的钱回到老家,这辈子也值得了。
  可是这偌大的紫禁城,又有几人能熬到出宫养老的那一天呢。
  啪!
  胤祯脚步一顿,看着地上的瓷片,不禁皱眉:“额娘怎么了?”
  “出——十四回来了?”德妃看清来人,“额娘今儿心情不好,你回南三所用饭吧。”
  胤祯绕过一堆碎片,见桌子上连一双筷子都没有,想必也扔了:“谁惹您生气了?”
  “还能有谁,太子妃呗。”德妃的心腹宫女道,“十四爷,你是不知道太子妃说话多戳心,不过是太子妃,跟主子说起来话来倒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胤祯认识她,上次把东宫大阿哥的蹴鞠踢水里的就是她,心中纳闷,怎么还留着这惹是生非的奴才:“她不是皇后,但这后宫除了太后,还有谁比她尊贵?”
  宫女噎住:“……佟妃,皇上的表妹。”
  “可惜佟妃不敢这么想。”胤祯走到德妃身边,“四哥以前跟你说,别找太子妃的麻烦,她现在肚子里揣着尚方宝剑,除了汗阿玛和太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了也有汗阿玛和太子顶着,您又怎么惹到她了?”
  “娘娘没有惹她,是她故意找麻烦。”
  胤祯张了张嘴,想说凭太子妃的机智,她不可能给别人留下话柄:“额娘,您不说我就去问别人。”说着,作势要出去。
  “她宫里还缺个接生嬷嬷,管事嬷嬷一直没把人送过去,太子妃心里可能不大舒服。”德妃连忙说:“不过,这事和我没关系。”
  胤祯小大人般叹了一口气:“宫里进人都会通过你和惠母妃她们,你觉得太子妃会相信?”
  “可这事确实跟我没关系。”德妃道。
  胤祯:“但您知道对吧?你看,你明知道太子妃再过几个月就生了,也不催催管事嬷嬷,摆明无视她么。凭她敢把太子的奶嬷嬷打个半死,那秉性见你们故意怠慢她,不生气才怪。
  “额娘,以后别逮着机会就想为难太子妃,改天她不想跟你们周旋,直接告诉汗阿玛,回头汗阿玛直接叫太子妃管理后宫,有你们受的。”
  “不,不会吧?”德妃迟疑道:“从古到今可都没有太子妃管后宫的例子。十四啊,你可别吓唬额娘,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胤祯就随口一说:“额娘,皇家还从未出过双胞胎呢。一旦太子妃生下两个壮实的阿哥,即便是格格,汗阿玛一高兴,干出点什么来都正常。毕竟那是东宫啊。”
  德妃猛地想到太子吃穿用度经常比康熙还铺张,康熙非但没觉得太子越逾,反而乐呵呵的,心里顿时没底了。
  胤祯见状:“儿子明天再来看你。”出了永和宫就去找九皇子和八皇子,向他俩打听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仨在南三所碰头,相互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十四皇子胤祯登时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嫂是真牛,一打四还能把我额娘给气得摔碗。”说着,不禁感慨,“太子上辈子积了多少福,这辈子居然能娶到这厉害的嫡福晋。”
  “据说汗阿玛当初定下二嫂并不是因为她多贤惠多能干,而是因为她阿玛。”八皇子道,“石文炳一个满人,到全是汉人的福州当将军还能令四民悦服,给他盖祠堂,可见不是一般人。他的嫡女,他用心培养,如果是个懦弱无能,没什么主见的,我反倒很意外。”
  “那什么,十四弟,八哥,其实二嫂没有嘲讽我额娘。”九皇子弱弱道,“二嫂说我额娘几句,可能是因为我上次偷偷拿了几样她给大阿哥的玩具。”
  “你不光惦记太子的东西,你连他儿子都不放过?!”八皇子震惊。
  九皇子摸了摸鼻子:“你俩别像看土匪似的看我。我从毓庆宫拿的悬丝木偶在十四弟你那里。太子妃给十一的百巧板,我拿过来准备玩几天,刚一到手就被八哥你拿走了。”
  “你那个动几下会敲鼓的小车也是从毓庆宫拿的吧?”八皇子没搭理他,反问,“我上次问你在哪里买的,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在堂堂杂货店。九弟啊,你知不知道堂堂杂货店就是二嫂娘家开的,二嫂还占了一份?”
  “什么?!”
  康熙看完太子的奏折,心中又惊又喜:“保成,这,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也不全是。”太子道,“石氏的堂堂杂货店里卖西洋物件,我问石氏西洋物件是不是洋人卖给堂堂杂货店,然后杂货店再转手卖。石氏说大部分西洋物件是从福州那边运来的。您颁布过‘展海令’,福州有些商人会出海跟洋人交换东西。
  “儿臣想着西洋离咱们那么远,就问石氏商人在海上怎么生活。石氏说带些水和干粮,想吃肉直接撒网捕鱼,儿臣这才想到八旗兵丁可以跟着沿海的渔船去海上捕鱼。但得朝廷派人教会他们用船,凫水,再找沿海渔民带带他们。”
  “这些都好办。”康熙道,“只怕他们不乐意。”
  太子很想翻白眼:“这么好的出路还不愿意?以后赚了钱可以回来买茶叶、丝绸和瓷器跟海上的洋人交换。又不是一辈子捕鱼。”
  康熙眼中一亮:“朕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可以当渔民的同时跟洋人交换东西,然后放你福晋的杂货店里卖,也不算是行商。”
  “汗阿玛怕他们变成商户?”太子没想到他顾虑这点,“他们不在地上开铺子,谁也不能把他们算成商户啊。最多说他们帮商户运东西。”
  “这点好,海运!”康熙猛地站起来,激动道:“保成,按照你说的做。此事你来安排。”
  太子张嘴就想答应,猛地想到石舜华的话,他是储君,军国大事少掺和:“儿臣也想,可石氏才四个月,肚子就有人家五六个月大,儿臣很担心她,最近有些静不下心来做事。这事还是儿臣问石氏小阿哥的东西有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无意间聊到的。”
  “你福晋自有嬷嬷照顾,你跟着担心什么?”康熙皱眉道。
  太子见状,瘪瘪嘴,泫然欲泣:“汗阿玛忘了额娘是怎么去的了?”
  康熙呼吸一窒,他的第一位皇后正是生太子时难产去的,“朕一时忘了,朕对不起你。”
  “汗阿玛千万别这么说。”太子哭不出来,一想到他额娘,鼻头一酸,眼泪一个一个往下掉。
  康熙顿时吓得走下御座,连忙道:“哎,保成,你别哭啊,朕又没说不让你关心石氏,保成——”
  “儿臣不是因为石氏,是想到额娘了。”太子的确是想赫舍里皇后,但他还没忘记不能让康熙误会石舜华,“看到石氏挺着大肚子,还得打理毓庆宫的事,儿臣才想到额娘当时多么辛苦。”
  “皇上,钟粹宫来人禀告,荣妃晕过去了。”王以诚的声音不合时宜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