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我听人说,今年一担梨子约莫得卖到十四文钱。”
  “怎的你家也要涨价?”
  “我阿耶说,都是年年与我家买梨的,我家便也不涨那许多,比去年多一文钱,按十二文钱一担便好。”
  “哎呦,这梨价年年涨啊……”
  “刘大,你家好福气啊,守着那片梨树林,一年到头光是卖梨都得挣不少钱吧?”
  “这两年倒是能挣一些,从前那梨子没人要,那几十棵梨树差点被我们兄弟几个砍了当柴烧。”
  “哈哈哈哈!”
  “你家那梨树都是老树了吧?”
  “都是上百年的老树了。”
  “长得可高?”
  “高着呢,架了梯子都够不着,人得爬到树上去摘。”
  “那也危险得紧。”
  “我耶娘自打夏里收了麦子,就在家里编了好些草片子,待到收梨子的时候,就把那些草片子铺在梨树下边,一层又一层的,梨子掉在上面也不怕磕了,人若是从那上面掉下来,摔得也轻些。”
  “那得铺多少层啊?”
  “十几层呢。”
  “哎呦,你耶娘也是心细的。”
  “……”
  这边这些人正说着话挑着柿子,邢二也从院子里头出来了,过来就问那刘大:“你家今年能摘多少梨子?”
  “少说也能摘个大几十担,怎的了,你要买啊?”刘大笑嘻嘻问道。
  “待收了梨子,你先与那离石罗三郎送十担,再往我这边也送十担。”
  邢二说着,往他那边甩了一串铜钱过去:“先与你一百文钱,待梨子送到了,我再把剩下的给你。”
  “好嘞!”那刘大一个操手接过那串铜钱,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邢二说完了便又回自家院子去了,看他那一身热汗的,估摸着又是在摆弄那些木头铁块。
  刘大笑嘻嘻将那一串铜钱收到怀里,也不细数,那邢二的人品,他们都是信得过的。
  “今年倒是大方,一口气就要了二十担,去年他可才买了三担。”刘大与众人说笑道。
  “你竟不知,近来邢二他们与那罗三郎印册子,现成的雕版和纸张,只需刷上墨汁印一印,一本册子便能挣得半文钱,一天下来能印好些,每天都是整车整车地往南北杂货那边搬货。”
  这些街坊一边挑着柿子,一边与刘大说着那邢二等人的八卦。
  “听闻他昨日又收了两个小孩回来?”
  “是一对小姊妹。”
  “年纪那般小,怕是还不能干活。”
  “哎,也是命苦的。”
  “我看他们这里倒是很少有女娃子?”刘大插了一句。
  “女娃子若是到了街头上,不出几日便被人带走了,很少有能到他这里的。”
  “啧。”
  “好命一点的,就去与人做婢女,大多还不是……”
  “唉,不说了不说了……”
  “刘大,我这十个柿子。”
  “三文钱。”
  “哎呦,柿子也要吃不起咯。”
  “什么时候罗三郎那印册子的活计,也能分一些出来与我们做做就好了。”
  他们的这个愿望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罗用近来光靠这一本《辣椒食用手册》,也是挣了不少。
  他还曾经在自家铺子里,看到那些波斯、大食的商贾成箱成箱地购买这本册子。
  通过这件事,罗用看到了图画书在这个时代的巨大市场,目前他正考虑要不要在长安城发展一下印刷业。
  下一本书要怎么攒呢,来个《长安流行新风尚》怎么样?
  第258章 汇合
  相较于这个时代别的村子,离石县西坡村也算是十分热闹的村庄了,但是与罗用他们目前所在的长安城相比,它依然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一年九月底,离石县的天气已经开始冷起来了,不过好在还未落雪,行路也还算是便利。
  这一日,有几个定胡人来到西坡村,往林家院子送了一个两尺余高的坛子,那坛子上头封了泥,瞅着像是酒坛。
  “这是大娘与我们送来的?”林母围着那坛子瞅了半天,也没瞅出来这物件有甚稀奇,值当罗大娘千里迢迢请那定达快递的人给他们送过来。
  “正是。”那两个定胡人接过林家小孩递过来的粗陶碗灌了几口温水,笑着对他们说道:
  “这里头装的可是稀罕物,精贵着呢,只这一坛子,少说也要数十贯。”这还没算上罗大娘给他们定达快递的运费。
  “竟是这般贵!”听闻这价钱,一院子人都很吃惊,林父林母十分心疼钱财:“甚的稀罕物什,值当花费那许多钱财去买?”
  “待你吃过了,便知值当不值当。”这两个定胡人也不多留,从林家告辞出来,到羊舍那边采购去了。
  西坡村这边有不少好东西,从这里买些豆折大酱酱油之类的物什,带去定胡县,销路不愁,一转手就是一笔收入。
  隰城太原那边的弟兄也托他们从这边买货,打算在经营快递铺子之余,另做几样杂货买卖,他们这些人内部走货的话,另外还有一个内部价格,运费成本比旁人低了许多,不过他们主要就是搞搞批发,并不打算做零售。
  “这豆折可是这两日新做的?”两人一到羊舍那边,就先进了刘活他们家卖豆折的铺子。
  “前些时日刚打下来的新米,豆子也是今年的新豆子,这回做出来的这些豆折好吃着呢。”年轻人都干活去了,铺子里就剩下刘老头领着小孙女在看着。
  “你们现在能有多少货?我俩要的多。”一个定胡人笑着说道。
  “原本还有三百来斤,今天一大早被人买走一百多斤,这会儿也就剩下不到二百斤了。”老头儿说道。
  “便都要了。”一个定胡人说道:“下月初五以前,你再送五百斤豆折到秦记汤饼铺。”
  “哎,好嘞。”
  “你看总共是多少钱?”
  “我看看……”
  “……”
  买得了豆折,两个定胡人赶着驽马拉的板车又往旁边铺子去了。
  “下月初五以前,五百斤豆折,送去秦记汤饼铺,大娘你可记下了?”刘老汉问他孙女儿。
  “记下了。”小姑娘将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张麻纸递给她阿翁看。
  “给我做什么,我又看不懂。”老头儿摆摆手,又道:“大娘你在铺子里看着,若是有人来买物什,便去后头喊一声,我去给你耶娘搭把手。”
  “阿翁我去,我去帮忙,你看铺子。”小姑娘站起来说道。
  “你去做什么,你是能做豆折还是能推磨,好好在这儿待着,再把这两日学得的字再多写几遍,咱们家可就你一个识字的,将来这写写算算的,可都指望你了。”
  许家人这两年挣了些钱,他们家小孩又多,年初的时候,许家兄弟从县里寻来一个外地先生,让他教自家小孩识字,顺带的这村里村外的小孩也都跟着学。
  那先生是从关内道过来的,说话的时候口音比较重,读过的书也不是很多,不过教这些小孩认认字还是可以的。
  林家这一边,自那两个定胡人走了以后,林母就一直在那里念念叨叨心疼钱。
  “……有那几十贯钱,拿去置地多好,买这一贯劳什子物什……”
  “也未必就是买来,我看八成还是从罗三郎那里拿来。”林大郎这时候说道。
  “无事往家里拿这个作甚。”林母叹了一口气,还是心疼钱。
  “刚才那两人说这罐子里头装的是甚?”林父问他那几个儿子道。
  “荔枝。”林荣那小子抢着就说了。
  “那荔枝又是甚物什,大郎你们可曾听闻过?”林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从来也没听人说过荔枝这个东西。
  “我也不曾听闻,不若便打开看看吧。”林大郎说道。
  “现在便要开了?”林母反对道。这不年不节的,好几十贯钱的东西,就这么开了吃?
  “从那长安城过来,这般远的路,也不知那里头的东西还是不是好的,莫要再放了,万一再给放坏了。”林春秋这时候说道。
  “我看这都好好的。”林母还是不舍得。
  “六郎说得有道理,还是莫要放了,这便开了吧。”林父拍板。
  老头儿都这般说了,林母便也不再反对,家里那些个年轻人都很高兴,一个个拿小锤的拿小锤,拿刀子的拿刀子,几下就把这个荔枝罐头给打开了。
  闻着那满屋子的荔枝香,林家这些个老老少少的,一个个都被馋得直咽口水,不待老人吩咐,几个儿媳便到厨下去取了调羹陶碗过来。
  负责分罐头的是林大郎,他先从坛子里打了两碗荔枝罐头上来,让自己那两个大一点的儿子端去给他们翁婆,然后又打了四碗,分给自家三个儿子,并林二郎两口子唯一的一个女儿。
  之后的一碗,林大郎原本是想要打给自家媳妇,所谓长嫂如母,轮也该轮到他了,偏那林春秋这时候已经馋得等不得了,不待林大郎把手里那碗罐头递出去,他自己便走上去一把接了过来,林大郎心中有些不喜,但是看在今日这坛子罐头的份上,便也没说什么。
  林家这老老少少十三口人,每人分得一碗荔枝罐头,一个个都吃得极仔细,小口小口地品尝吞咽。
  林春秋吃得最快,吃完了手里那一碗,他便端着空碗凑到罐头坛子那边,伸手打算再打一碗,当时林二郎刚好就坐在边上,林春秋那双手刚伸过去,就被他一巴掌给拍开了。
  “阿娘你看!”林春秋嚷嚷起来。
  “二郎你这是作甚。”林母责怪道。
  “你怎不问他作甚?”林二郎回了一句。
  “都莫要吵吵了,好好的吃个罐头,怎的又要吵起来。”林老头把林春秋叫过去,将自己手里那半碗荔枝罐头递给他:“吃吧吃吧,都莫要吵吵了。”
  林春秋那个没脸没皮的,竟然果真就伸手接过去吃了起来。
  林大郎林二郎那两房,见了这情景气都不打一处来,但是看看厅里那些个小孩吃得正有滋味,便也不想把事情闹将起来,再说这时候若是闹起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你们可听闻了,罗大娘从长安城寄了一个罐头回来,那林家兄弟几个吃得都打起来了。”谁能丢得起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