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很响。
  十娘还小了些, 婚事不着急, 她的亲事先放在一边。
  先前九娘有三娘在前头拦着, 自己没能来得及说出陈谦的事来, 换了六娘和七娘总可以了罢?
  先前他一心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平远侯府, 虽说希望渺茫, 可从六娘十五岁都没议亲, 这便是在等着的意思了。哪怕是去做个妾室,安远良也是愿意的。
  谁知陆明修竟看上了九娘,还得了皇上赐婚。不过陆明修对南安侯府的态度可不友善, 全然没把自己这个未来的岳丈放在眼中,冷着一张脸,哪里像是来求娶他的女儿?
  这会儿安远良倒是忘了, 在平远侯府才出事时, 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了。
  恐怕九娘嫁到平远侯府,能带来的好处有限。不过自己成了平远侯的岳丈, 外人也得高看自己几分, 或许可以借一借平远侯的势。到底他是天子近臣, 脸面总还是要的, 无论如何不可能不敬着岳丈啊。
  想到这儿, 安远良顿时有了信心。
  他还要跟陈谦继续合作做生意,再加上平远侯在朝中的实力, 不说日进斗金,也能让南安侯府的财力再上一层。往后他使银钱, 也就更加方便, 不用还得看赵氏的脸色。
  虽说南安侯府有些家财,只是太夫人管的严,赵氏也盯得紧,能到他手里的竟没多少。
  安远良不免觉得憋闷,自己这个侯爷实在是窝囊。
  此事宜早不宜迟。
  安远良还没来得及去跟赵氏、太夫人商量,便让小厮去邀陈谦,说是明日醉月楼中一起去喝酒。
  等到吩咐完了,他才想着好歹要跟赵氏通个气儿,让赵氏在太夫人面前递个话也好,于是他兴冲冲的抬脚便去了赵氏院中。
  赵氏看着小丫鬟们从库房拿出来一匣子小金锁、小金手镯之物。
  东哥儿既是养在了三娘的名下,她作为外祖母的,自然也该有些表示。等过些日子到了东哥儿的百日宴时,她更要准备一份厚礼才是。她那样厌恶庶子庶女的一个人,这里头到底有女儿的体面在,她只得都忍了。
  调理了这些时日,三娘的肚子还没动静。
  赵氏心中焦急,却不敢在三娘面前露出一丝一毫来。虽说如今云诜和三娘夫妻感情恢复如初,可只有三娘早些生下嫡子来,才能让她真正的安心。
  还要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好大夫……
  还有九娘的事。
  赵氏虽是看着眼前的红漆雕花的匣子,心中却是千思万绪。
  九娘如今算是飞上枝头了,亲事在几个庶女里是头等体面,甚至比五娘还更好些。赵氏心中也难免有些遗憾,若是晚给五娘说两年亲事,说不定便能把五娘嫁到平远侯府了。
  只是白白便宜了才回到侯府的九娘。
  未来的平远侯夫人是九娘,倒比六娘几个更强些。赵氏想起三娘再三的叮嘱自己,要好生给九娘准备嫁妆,务必风风光光的把她给嫁出去,心中便生出一丝庆幸来。
  三娘和九娘关系好,以后两个人能互相扶持,往后对五娘、对钰哥儿也有好处。
  钰哥儿虽小,前头还有两个庶子年纪大了些,可有三娘这个嫡姐镇着,有九娘这个庶姐帮着,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赵氏此时已经把安然划到她这一边,故此也分神想着,要开始操办九娘的嫁妆了。
  具体的婚期虽是没定,可看楚侯爷的样子,谁要往前赶,今年是一定要成亲的,这样看来,时候便不多了。她正要吩咐丫鬟拿来账册,她要好好看看,准备什么陪嫁。
  此时她倒和三娘的想法差不多了,毕竟是皇上赐婚,恐怕还会有宫中的赏赐,南安侯府也不能太寒酸了。就让她在庶女中是头一份,比五娘略减些罢了。
  还没等她让人去,只见安远良已经笑容满面的撩了帘子进来。
  “夫人在忙什么?”安远良刻意讨好的样子却不显得谄媚,他本就生得身量高,又有一副英俊的面容,笑起来端得是温文尔雅,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
  纵然已经同安远良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见了他这幅模样,赵氏还是会心中微动。
  “给东哥儿送些小玩意儿过去。”赵氏让丫鬟们把匣子端下去,自己迎了安远良在临窗大炕上坐了,又端了茶上来。“如今他在三娘房中抚养,总是要给三娘做脸面的。”
  安远良赞同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如今九娘的亲事总算不用咱们再操心,六娘七娘的亲事,却是该着急了。”
  往日里安远良对庶女们的事并不是很上心,赵氏觉得有些奇怪。起先赵氏只当是他觉得两人不能嫁到九娘之后,便说了自己的打算:“我也正想跟娘说,六娘和七娘也到了年纪,总不好再拖着。”
  “我娘家有个侄儿——”
  还不等赵氏的话说完,安远良便有些急切的道:“你跟娘提了吗?”
  赵氏奇怪的看了安远良一眼,莫非他有了更好的人选?她摇头道:“还没有,只跟我嫂子略过一句。”
  “上回我跟你提过的,送了那些礼物过来的一个晚辈。”安远良再次提起陈谦来,“他祖籍是扬州的,做丝绸生意起家,十年前家中曾帮着今上筹措过军饷,算是有些从龙之功,如今成了皇商。”
  “我瞧着他是个出息的,现今还把生意做到了京中,家底颇丰。”安远良好生把陈谦给夸了一通,对赵氏道:“此子不凡,为人谦虚有礼,却又极懂世故变通的,为人仗义,是佳婿的人选。”
  赵氏听罢,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不知道,南安侯府还有这样一门亲戚,如果不是亲戚,安远良是如何认识他的?
  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安远良张嘴刚想夸一下陈谦在畅春园中的“仗义相助”,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便又咽了回去。若是说了此事,岂不是露馅了,他曾败了不少银子捧戏子,若是让赵氏知道了又是一场闹,且太夫人也不会站在他这边。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安远良只说是经人介绍认识了陈谦。把畅春园中打赏戏子的一万两银票,改成了说是在珍味轩他遗失了荷包,幸而被陈谦捡到,给送了回来。
  赵氏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安远良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是商贾之家,可如今他们家是江南有名的皇商,在京中有几处生意,铺子田产房子都是有的。”安远良隐去了当时陈谦所提的丰厚条件,他想要留下来做自己的私库,以后使银子方便。
  “当初我想把九娘嫁过去的。你也知道,那会儿九娘的名声全毁了,若是能远嫁扬州,既是她熟悉的地方,又能远远躲开京中的谣言,倒是个好去处。”
  谁知却被皇上赐婚给陆明修。
  赵氏闻言,不由微微蹙了眉道:“侯爷想把六娘还是七娘说给他?”
  见今日赵氏竟很上道的跟他想到一处去了,安远良不由高兴的道:“夫人瞧着谁好些?我看七娘就很好。”
  赵氏只觉得他说的不靠谱。“六娘还比七娘大一岁。九娘先嫁人倒也罢了,圣上赐婚,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总不能让六娘还排在七娘后头!”
  安远良运筹帷幄的一笑,道:“说起六娘来,我心中也有打算。前些日子,三娘不是给九娘说了定北侯府的庶长子方庭?后头不过是因为京中的谣言,才让他们退了亲。六娘也是一样漂亮,你能不能再跟定北侯夫人问一问——”
  他的话音未落,便被赵氏打断了。
  “妾身看很是不妥当。”纵然赵氏不喜庶女,也觉得这样做不对。她不赞同的道:“咱们家的女孩儿是嫁不出去了吗?上杆子非要嫁给方庭!往后咱们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摆?”
  安远良犹自不甘心的嘟囔道:“旁人有没人知道九娘和方庭议过亲!更可况九娘可是未来的平远侯夫人,平远侯府比定北侯府可厉害多了。把平远侯夫人的庶姐给他们的庶子娶进门,不也是多了体面吗?这可是两家双赢的事!”
  赵氏仍是不太赞同。
  原本她就没多在庶女身上花心思,尤其是当安然才回来时,干脆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反正一切都有太夫人安排。只不过她感觉安远良的话实在是不像样,才拦了一句。
  “侯爷若是觉得好,尽管跟娘说去。”赵氏终究还是不太关心,她四两拨千斤的道:“只要娘点了头,我便立刻为她们准备嫁妆。”
  安远良听罢,却是心中不由一颤。
  虽说当年他娘帮着他收拾了不少烂摊子,教训他的手段却也不少。
  若是被太夫人洞悉他的用意,恐怕他要吃不了兜着走。陈谦那件亲事还好说些,定北侯府的那门亲事,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夫人是六娘和七娘的嫡母,自该为她们的亲事做主。”安远良恭维了一句道:“还请夫人能者多劳,多费心些。”
  赵氏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下定决心还是去讨太夫人的主意。
  太夫人是何种手段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又没指望着这两个庶女有多出息了,好回来孝敬她。若是太夫人和安远良都点了头,她自然也没意见。
  安远良刻意忽略了太夫人,只当自己已经摆平了侯府这一边。
  “妾身把丑话说在前头,六娘还好些,已经没了姨娘在府中。若是丽姨娘哭天抢地的在老爷面前哭诉,老爷可别心软。”赵氏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凉凉的道。
  安远良面上不由有些讪讪的。
  “丽姨娘不过是个妾罢了,你可是当家主母,侯府里哪有她指手画脚姑娘们婚事的地方?”安远良忙安抚了嫡妻两句,好话也说了不少,终于哄得赵氏同意去太夫人面前委婉的提一提。
  即便侯府这边没问题了,明日又该怎么跟陈谦说?
  安远良顿时感觉到有些头痛。
  ******
  安然粗略的翻完了一本库房的登记簿子,不由在心中暗暗咋舌,平远侯府中的好东西可真不少。
  这还仅是冰山一角罢了,除了发还平远侯府被夺爵时的家产,从陆明修回京得到重用后,宫中的赏赐淌水似的送出来,原本家底就厚,再加上皇后娘娘思虑周全,赏赐的东西样样全面,不拘于珍宝古玩,从田地到铺面这样能有出息的赏赐也不少。
  陆明修也是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恐怕皇后娘娘从开始就在为他们这些还没成亲的人着想了,要怎么挣下一份家业,往后还有生利息的地方,而不是仅有一堆放在库房中的珍玩。
  她掩卷沉思,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向书案上一摞书的最下面,从中抽出了一本诗经。
  诗经到不新奇,只是里头夹着的东西格外重要罢了。
  见翠屏、锦屏几人都在各忙各的,安然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诗经,展开了其中夹着的信笺。
  陆明修说了要她写信商量,可没想到先送过一封信来的,却反而是陆明修。
  一共两页纸,只见字迹下笔苍劲有力,颇有风骨,仿佛带着金戈铁马的凌厉杀伐。只是落笔到纸上,全部化作温情脉脉的嘱托。
  安然本以为陆明修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写信定然也是言简意赅,寥寥数语。不承想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两页,倒真的跟她闲话家常起来,还关心了她手上的伤、让她以后陪猫玩儿的时候多留意些。
  这样被人惦记的感觉,还是前所未有过。
  安然只觉得心底有块儿地方变得柔软,愈发温暖而熨帖。
  末了,信中还语言晦暗不明的提醒了她,多注意身边的人,尤其是她的姐妹们。
  难道是六娘、七娘她们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被陆明修发现了?安然倒不担心是十娘,十娘心中清楚着呢,她知道安心等着六娘、七娘自乱阵脚,犯不着自己做这种被抓住把柄的事。
  安然心中已是存了浅浅的猜疑,却没有办法去证实。
  这日安然出门前,照例把箱子锁好,钥匙自己贴身带着,不肯假手他人。
  三娘今日邀她过府,为了就是姐妹两个清清静静的说会儿话。若是三娘回来,恐怕不能如愿。
  安然一早带着青梅乘车去了毅郡王府。她还是把青杏留在了府中,毕竟上一世是青杏和青梅陪她走到了最后,她心中最信任的仍然是她们两个。
  如今安然的身份已经是今非昔比,到了毅郡王府,也不仅仅是三娘庶妹,更被人所看重的是平远侯未婚妻的身份。
  三娘照例带着安然去见了毅郡王妃,在郡王妃处还见到了云芳姐妹三个。
  毅郡王妃对于她的高嫁,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谣言传出来,云诜的名声也不太好,只是这世道女子所受的苛责比男子要多上许多。安然被赐婚,自然洗脱了之前流言带来的恶劣影响。
  云芳和云蕊的目光中,羡慕之余也是有些高兴的,她们跟安然交好,安然嫁得好了,对她们也没坏处;反观云兰,也是笑着说恭喜,可眼底到底闪过一抹惶恐不安,她怕安然想起旧事来,会找她的不痛快。
  安然看在眼中,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一时郡王妃说起要送安然的添妆,云芳三个也打趣说要回去赶紧做一副活计出来,好能赶上安然送嫁妆的时候,放进去。
  安然羞红了脸,不肯说话,还是三娘和郡王妃笑着解了围。
  在毅郡王妃处契阔了几句,三娘便带着安然回去了。
  “如今我也能了却一桩心事。”三娘脸上的笑容倒是真心实意的,她欣慰的道:“可见姻缘这事是人想不到的,谁知你就让平远侯看上,还亲自去皇上面前求旨呢?”
  三娘嫁到毅郡王府算是成了宗亲,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一些。而且陆明修并不介意让人知道,是他去求旨赐婚的。
  安然在三娘面前倒是有了十足的小女儿扭捏之态,红了脸不说话。
  “好了,姐姐不逗你了。”三娘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安然的手,她解气似的道:“让那方庭有眼无珠,竟然先来要退亲,敢情他跟个香饽饽似的,满京中的女孩儿都想着嫁他?”
  “陆侯爷才是京中贵女的瞩目所在!”三娘自觉终于出了口恶气,她不屑的道:“不过是个庶吉士都张狂着这样,我倒要看看,馆选考核之后,他能到哪里高就!”
  明明先前被退亲的是安然,可她却表现得比三娘还镇定,这会儿也反过来安慰三娘道:“方庭本也没错做,他好容易自己挣了一份前途,自然十分爱惜羽翼。这件事过去便罢了。”
  三娘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他不退亲,你也不能嫁给陆明修。”三娘转念一想,又高兴了起来。“总之陆明修比方庭要强上百倍、千倍。”
  安然只好笑着点头附和。
  她三姐就是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喜欢谁便对谁好到极点,不喜欢的人便恨不得踩到泥土里。不过她连日来对自己的回护,倒让安然跟她亲近了许多。
  “三姐,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安然半吐半露的道:“我觉得六姐和七姐……这几日来仿佛对我很有意见。”
  安然说的含糊,三娘却一下子就懂了。
  也难怪,连三娘心中都清楚,家里的庶妹们都做着嫁给平远侯的春秋大梦,如今这场美梦成真了,能嫁给平远侯的人却成了原本谁都不看好的安然,她们怎么能甘心?暗地里有些小动作,也是难免的吧!
  不过这回三娘心中却很有谋略,她对安然道:“这两日你收拾收拾,带着安汐和安泽去乡下庄子上住些日子。”
  安然疑惑的眨了眨眼,这是让自己避开?很不像是三娘的风格。
  “你虽是赐婚,不必非得在两个庶姐之后出嫁,可是听娘说,咱们父亲已经想把六娘七娘给嫁出去了。”三娘想着赵氏给送过来的信儿,对安然道:“好像父亲已经有了人选,等到问过祖母的意思后,便要着手操持婚事了。”
  安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要赶在她出嫁之前,把六娘、七娘都嫁出去?
  “你可是玉瓶儿,犯不着亲自去跟她们斗,为了她们伤了自己。”三娘如今也很有些算计了,她淡淡的道:“且让她们自己争去,便是翻腾出什么大浪来,也断然溅不到你身上。”
  安然点了点头,对于三娘的变化,也十分高兴。
  三娘总算不再是那个有些偏执、不理智的娇娇女了,她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嫡妻主母。
  “我去跟祖母说,让你去庄子上住段时间。”三娘想了想,叮嘱安然道:“你回去先别透风声,若是你提起来,倒显得你张狂了。”
  安然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虽说她当初帮了三娘不少,可三娘如今投桃报李的全部还了回来,还待她跟嫡亲的姐妹一般,也着实难能可贵。
  “我知道了。”安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远远的传来,不多时只见画屏抱着东哥儿过来了。
  “世子妃,东哥儿一直哭着要找您呢。”画屏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安然,对三娘道:“我没办法,只好把他抱了过来。”
  画屏的话已经够让安然惊奇的了,谁知接下来三娘的动作,险些让她惊掉了下巴。
  只见三娘动作娴熟的把东哥儿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东哥儿就乖巧的靠在三娘的怀中,慢慢的止住了抽噎。
  安然惊呆了。
  她又不敢出声,怕弄醒了东哥儿,等到三娘亲自把东哥儿抱到摇篮里放下,安然才蹑手蹑脚的跟着三娘回来。
  “三姐,什么时候东哥儿这么粘着您了!”这事放在两个多月前,安然想都不敢想,谁知如今三娘竟对东哥儿非常的好!
  三娘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画屏见三娘没说话,想着安然也不是外人,便在一旁解释道:“前些日子东哥儿病了高烧不退,可把世子妃急坏了。世子妃衣不解带的守了他好几日,亲自照料,哥儿这才好了。”
  “说来也怪,自从哥儿好了,便时时要找世子妃的,醒来看不见就要哭。换了别人哄都不管用,非要世子妃不可。”
  安然听了,心中似乎理解了些。
  三娘是恨李氏没错,自然也不喜欢东哥儿。可三娘也断没狠心到随意要了一个孩子的命,眼睁睁的看着他病死。而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哭着伸着小胳膊要她抱、要她哄,在她怀里露出笑容或是安静的睡去,三娘岂有不心软的?
  李氏已经断没回来的可能了,东哥儿长大后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一个是把他养大、疼爱他的嫡母,一个是只生了他便再没见过一面的姨娘,只要东哥儿不长歪,就该分得清是非。
  “这是东哥儿跟姐姐投缘。”安然故作沉思道:“姐姐能费心教养他,日后他也能成为我外甥的助力。”
  三娘抿嘴笑了,道:“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
  安然没在毅郡王府留午饭,这两日就要出去的,安然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见三娘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安然不由担心的道:“姐姐也该多注意休息,别熬坏了身子。”
  想来带着孩子并不容易,三娘肯定睡不好。
  “九姑娘,您得好好劝劝世子妃,我们说了都不听。”银屏在一旁担心的道:“这些日子世子妃吃不好睡不好,白日里还强撑着,不肯多睡一会儿。”
  “三姐,你可得好好保养身体,来年我还等着抱小外甥呢。”安然在三娘身边撒娇的劝道:“东哥儿有那么多奶娘、丫鬟在,您不必非得都跟着熬。”
  亲疏远近安然还是分的清,她也心疼东哥儿没错,可放在首位的还是自己的姐姐。
  三娘却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回侯府,你回去收拾收拾,先别透出一丝风声去。你对面的十娘机灵着呢,也别让她知道。”
  安然点了点头,也没让三娘送她,只让画屏把她送到了垂花门前,又嘱咐了画屏几句,才上了马车回到了侯府。
  最早后日就能带着安汐安泽一同出去了!
  安然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自从上次一别,又有两个多月没见了。这些日子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安然也不想让两个孩子跟着自己担心。想来三娘开口的话,太夫人不会拒绝。
  而且去乡下庄子上更好,免得六娘她们总是想到她这儿来刺探消息。她们对陆明修送了她的箱子很是好奇,话里话外没少打探,而且安然越是含糊过去,她们越是好奇。
  七娘倒还罢了,反正安然跟她从来没对付过,倒是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恶言恶语;倒是六娘,时常会若有所思的不做声,最让安然害怕的是,有一次她竟看到,六娘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六娘是个聪明的人,这样的人若是失去了理智,才是最可怕的。
  故此安然一直避着她,不会跟她单独接触。
  好在她就要去庄子上了,正好把陆明修给她的东西一起带走,在外头看也方便些。传递个信件,也比在侯府中要容易得多。
  上一次陆明修送来的信,她还没有送回信过去。
  算了算时间,陆明修应该已经离京了。她拿出贴身放着的墨玉令牌和钥匙,凝神看了半晌。
  就借着自己出去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