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杨队长等人刚才倒也没错怪她,龚神婆确实并不把那两个年轻人的命看在眼里,所以被杨队长他们怒目而视,龚神婆并不生气。
  贺绥收拾好东西,想了想,不确定是否要把躲在内丹里的小海神带去。
  贺绥没说话,龚神婆却已经提前道,“让大人留在这里吧。”
  杨队长等人听不懂龚神婆所谓的大人是谁,贺绥却明白,点点头,离开前把运动背包交给了周凯。
  周凯跟乌兄都不用去,只贺夜跟小黑跟着贺绥同去。
  龚神婆看了看那个背包,闭着眼双手合十抵在眉心弯腰行了个礼。
  小海神是由海神神魂孕育而生的,神光原本也该是一代代传承下去,可惜神光却因为存在的年月太久远,竟是不知在何时开了灵智生出了诸多算计。
  小海神并不需要再去触碰那样的神光,以后小海神自会重新修出完全属于它自己的神光,哪怕时间耗费得更久,至少不用担心神光被污染了。
  普旯村的村民排成两人一行,队伍蜿蜒着从村口开始,然后走向村尾,最后在村尾悬崖处面朝东方背朝山上的海神庙,献出两名活祭。
  选祭品的时候大家当然都不会同意让自己家出人,还是老村长出面,说是已经提前打电话给村西头那位的两个儿子闺女,说是村里要修路,需要动他们家的坟地,将两人给骗了回来。
  这话一出,当时聚集在老村长家里的那十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就都不吭声了。
  西村头那位,当年可是出了杀人犯的,杀了村里一家人。
  男人被木仓毙后就剩下一个女人,带着儿子搬去了村西口,跟村里的人关系就疏远了,后来村西口那寡妇病死了,两兄妹几乎就没回来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两天村里发生的事。
  傍晚的时候两兄妹就回来了,毕竟也怕母亲的坟真被村里人撅了去。
  一开始今天回来的人就不少,全村的人又都一起隐瞒着,所以杨队长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招魂仪式的队伍里,一对二十多岁的兄妹皱着眉走在队伍的中间,两人心里都充满了狐疑。
  “哥,为什么全村都必须要来?”
  妹妹周凤来左右张望,看见了不少明明应该是在外打工的人,其中还有跟自己一个工厂上班的同龄人,总觉得这次回来,村里上下都充满了古怪。
  周龙山摇摇头,刚想说什么,走在他们前面的六叔公回头严厉的斥责了他们一声,“别说话!”
  六叔公心里正是烦闷的时候,他最疼的三孙子没能回来,也不知道今晚祭海神请罪能不能行,要是不行的话,那明天死的人会是谁?
  可千万别是自家的小三子!
  心里这般想着,六叔公那双看着周家两兄妹的浑浊老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恨不得把这两人亲手送去海神嘴里,期盼海神能够吃饱了就宽恕他们。
  那些都是祖宗犯的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有海神,那也是个妖魔鬼怪装的!
  周家兄妹俩被六叔公那一眼看得心头一跳,两兄妹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却彼此靠得更近。
  等到从村口敲锣撒纸钱,章家的人一喊一答,带着死气沉沉犹如老蛇般的队伍顺着海岸线,到了村尾动边的悬崖上,待周家兄妹还算和气的一位二姑婆突然离开队伍,神神秘秘的把两兄妹哄到一旁,递了一壶水过来,“快喝下,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都别怕,也别吭声!”
  周家兄妹惊惧的对视一眼,忙问二姑婆是怎么回事,二姑婆悄悄看了一眼散乱的站在悬崖边的人群,压低了嗓音道,“这群人疯了!他们要选祭品去祭海神!”
  周凤来吓得一哆嗦,一把拽住了哥哥的胳膊,“哥,我们快走吧!”
  这时候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跟哥哥被喊回来的原因,明明回来了也没见要修路啊,村里人都说要修了,却一点动工的迹象都没有,哥哥原本还准备明天去镇上问一问。
  选祭品,周凤来跟周龙山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在村里没个依靠的自己兄妹俩。
  二姑婆赶紧劝住,“别忙,你们跑了怕是直接就要被他们给抓住!赶紧喝了这个水,一会儿他们就不会选中你们两兄妹了!”
  周凤来被吓得六神无主,想起二姑婆往日对自己家的照顾,潜意识就相信了,周龙山却是心有疑惑,却不好表露出来,只问二姑婆,“姑婆,你们家也喝了吗?里面是什么?他们要靠什么来选人”?
  第86章 海神之光
  招魂仪式从村口走到村尾, 已经是九点多了, 那边就点了几个火把, 还被海风吹得折了腰, 根本提供不了多少亮度,更多的还是靠天上那轮月亮。
  明天就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周凤来跟哥哥赶回来,也存了明儿上山给母亲上坟过节的意思。
  二姑婆拉他们过来的位置不算远,就在一大丛灌木后面, 夏日里灌木茂密得很, 只稀稀疏疏的漏几处光线打在人脸上, 斑斑点点的, 好似人的脸都被切割成一块块的。
  听见周龙山的问话, 二姑婆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 “我没让你玲玲妹妹他们回来,他们只从年轻人里选, 村里人都疯啦!好孩子, 快喝光这些水!”
  二姑婆干枯的手打开了水壶盖子, 强硬的拽住周凤来的手, 把水壶塞了进去,又扭头紧张的去看人群, 一副没时间多说的样子。
  “哥?”
  周凤来有些害怕,说不上来是对今晚的事害怕还是对旁边的村民们害怕,抑或着还有几分她自己也分不清的对二姑婆的害怕, 只能扭头仓皇无措的看着哥。
  周龙山心里再多疑惑,却抵不住那边似乎突然有了动静,有人已经在往他们这边张望了。
  跑肯定是跑不掉的,且不说他们两兄妹能跑去哪,就算是跑出了普旯村,去镇上找公安?
  如今不过是二姑婆的一人之言,找了公安来还不一定二姑婆愿意作证,到时候反而会引起全村人的恨,真个把妈的坟给挖了。
  一时间周龙山胡乱的想了很多,却又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想明白。
  两兄妹本来就被全村人选中了联合起来欺骗,这会儿又被唯一有几分交情的二姑婆催着哄着,当即半被迫半自愿的分喝了那壶味道古怪的水。
  眼看着周家兄妹把水喝光了,二姑婆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来,突然走出灌木丛往人群那边挥了挥手。
  已经在不远处张望的老村长这才松了口气,摆摆手叫了几个人过来,将周家兄妹围了起来,三两下就绑了。
  要不是知道这两兄妹性子死倔抓住了灌水说不准要浪费多少海神粉,老村长早就让人把他们俩绑了。
  没办法,一代代传下来的海神粉已经不多了,经不起浪费。
  普旯村的人都知道,当年周凤来的父母根本就没给刚出生的两兄妹吃海神粉,因为这有违传统的做法,周家一直是被普旯村其他人鄙视排挤的。
  其实经过十几年前以及这两天的事,老村长自己也不愿意给自己即将出生的曾孙喂海神粉了,现在医学发达了,就算不喂海神粉,孩子不也能健康的活下来吗?
  其实这种心思这些年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却没人敢率先破坏这个规矩,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明明就是普通人,却能莫名其妙的一眼就分辨出谁身上没有海神粉的气息。
  有那性子桀骜的,总因着这一点就把自己高看一等,在外面犯起事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跟疯子无异,很是坏了他们普旯村的名声。
  这些想法不过是一闪而过,老村长把腰间插着的烟杆子抽出来重新捏在手上,又叫人堵了两兄妹的嘴,免得吵吵闹闹的让海神败了胃口。
  周龙山跟周凤来再傻,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二姑婆骗了他们,顿时怒目而视,二姑婆却小跑着到了老村长那里,弓腰驼背笑得谄媚,“村长,这喂了海神,我们家在外面的玲玲乐乐他们真的会没事吗?”
  她家的几个儿子儿媳都赚钱在城里买了房子,孙子孙女们也在城里上学呢,都说大城市里的老师教得更好,书读好了以后才能有更大的出息,二姑婆心里担心得很,可儿子儿媳们根本就懒得理她。
  二姑婆害怕明天死的就是自家的孩子,所以老村长提出要祭海这主意的时候,二姑婆是最先响应的,便是想办法给周家两兄妹喂海神粉,也是她主动请缨,就盼着海神能够看在她这么积极的份儿上别害了自己家的人。
  若是没吃饱?那就尽管去吃别人的吧!
  被杨队长派过来的几个人看见人都被绑了,心里暗暗着急,可没有收到杨队长那边的指示,他们也只能按捺住急迫继续蹲在灌木丛后盯着。
  据说这些人找好祭品,还要搞什么仪式,时间还能拖延一会儿。
  且说贺绥那边,杨队长跟夏冬小汪他们,自是不适合留在海边,只在不远处观望等待,贺绥带着贺夜小黑,跟着龚神婆一起,也在东边悬崖相对应的另一个方位举行了一场祭神仪式。
  龚神婆划开自己的一双手腕,双手合十贴于眉心,又从眉心举到头顶,然后匍匐跪地,全程任由血液顺着手腕留下,最后因着她匍匐的动作,双手双腕浸泡到了海水里。
  贺绥并不阻止,有些人背负的使命,是无法用健康甚至生命去阻止的。
  不过贺绥已经准备好了黄符,只等龚神婆的仪式结束,就立马给她止血补气。
  悬崖上,有锣鼓按照一定规律敲响,又有人群浑厚的声音响起,龚神婆也跟着念起了贺绥听不懂的请神咒。
  龚神婆说这是曾经海神婆们请求与海神通灵时会做的仪式,深渊里的影虽然不是海神,却曾经是神光的一部分,自然能够感应到。
  加上又有普旯村的人做祭祀仪式,影如果能够离开深渊,很可能就会被吸引过来。
  贺绥感觉有些不对,若是请神,当有祭品才对,可龚神婆说海洋里的那些鱼虾就是祭品。
  贺绥因为并不熟悉这些流程,所以也就信了,根本就不知道龚神婆选的请神方位有何特殊。
  普旯村民在东方,龚神婆选在东南方,面朝西跪拜,这是直接将普旯村民们当作了贡献给海神的祭品。
  若是以往,海神心善,只要有些许祭品,海神婆们请示海神时总能得到回应。可龚神婆了解到那红眼绿光是神光脱离出来的一部分,且只能躲藏在深渊,自然就是阴暗的一面。
  神光算计了海神渴望自己修成人形,影作为它的阴暗面,贪婪之心自然更盛。如今有一整个村的人做为祭品,还一个个全都身含海神气息,影被引诱出现的可能性自是大大增加。
  贺夜看着龚神婆趴伏在海水边的身影,深黑色的眼眸暗沉,却别开视线没再多看,只乖巧的站在贺绥脚边。
  旁边是专心的望着大海,时不时还舔一下鼻子的小黑,“主人,有东西要来了,一会儿你一定要让小鬼帮我做几个丸子放着!”
  小黑抬头在海风里闻了闻,突然一蹬腿踏着空气跳上了贺绥肩膀。
  贺夜也感觉到了风里送来的信息,同小黑一样动作敏捷的顺着贺绥裤脚衣裳爬了上去,同小黑一左一右各占了贺绥两边肩膀。
  贺绥低头看龚神婆,龚神婆抬起头,脸上露出个不明显的笑,一双原本浑浊的眼睛似含着光。
  “来了吗?”
  “来了!”
  龚神婆做为海神婆,能够感应到海神的气息,此时收了浸泡在海水中的双手,免得那东西不去东边悬崖反而往这边来。
  贺绥将龚神婆搀扶了起来,黄符在她手腕上一拍,又夹着灵符给龚神婆烧了两张。
  因为失血而眼前发黑身体发虚的龚神婆瞬间感觉浑身一轻,连头脑都比平时更清醒了,这才感慨的看了贺绥一眼,“贺处长好本事!”
  原本龚神婆还以为自己今晚也就要这么去了,之前离开小海神时还告了别,倒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手段,果然是她孤陋寡闻喽。
  龚神婆也不是真心找死,若是能活着自然更好,以后,她还想要多活两年,看着小海神一日日长大呢。
  可惜小海神需要回到大海里,要不然请求贺处长带走小海神,也能让小海神早日修出神光来。
  贺绥只觉得龚神婆精神一振,面上的生气比刚才出来的时候还要鲜活,也只以为是灵气强行填补神魂导致的。
  贺绥手上捏着一枚传讯符,细心感应着海风里的变化,突然,贺绥指尖一搓,那张传讯符当即飞射而出,直奔远处的杨队长等人之处。
  得到信号,杨队长摆摆手让小汪夏冬跟着撤走,一边在短程耳麦里扣了两声,东面悬崖上的人当即松了口气,打了几个手势迅速交流完毕,寻找到机会,当即冲了出去将正被人群簇拥着往悬崖边走的周家兄妹俩救了下来。
  此番动作说来话长,实则前后也不过才二十多分钟的样子。
  老村长他们的祭祀仪式略有些复杂,加上之前哄骗周家兄妹,绑人之后又要安抚人心,前前后后一耽误,已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准备把“祭品”送下去。
  老村长刚叫人把周龙山周凤来压过来,突然人群里阵阵惊呼,村民们神色惊惧的看着天上,老村长一愣,扭头看过去,也是吓得浑身一抖倒退数步。
  只见天空中突然月光大盛,海面上的月亮也越来越大……
  不,不是大,而视从海水里浮了出来,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这等诡异的场面谁也没见过,一个个吓得拔腿就要跑。
  老村长咬牙想要叫住人,说不定就是那怪物来吃他们送的祭品呢!
  “快快快,别乱!快把周凤来周龙山抬起来扔下去!”
  老村长扯着嗓子大吼,有几个中年壮汉听从命令,阻止不了跟蚂蚁般溃散的村民,只能上前弯腰准备把被人群推倒的周家两兄妹抬起来。
  却没想到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跳出几名配木仓的刑警,“警察!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