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夏子恺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招呼大家都坐下。
  寒烟翠很自然地陪同坐下,执壶替他们斟酒,得体大方地侍侯着。
  厉慕寒道:“韩枫,看来,我们这次是来对了!”
  “对!除了找本王,你们能找谁呢,我的亲妹夫。唉……”一直倜傥不羁的夏子恺提到夏芊芊时,才重重叹了口气,端起酒盏仰喉饮尽。
  “我这个妹妹,从小就喜欢你。我也知道,她除了长得讨人喜欢,性情上是不受人待见的。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亲妹妹。这么年轻就死了,我能不遗撼么?”夏子恺面露哀容。
  厉慕寒冷声问道:“当日是本王和令妹进的长禧殿,你相信厉栩庆所言,还是相信本王讨伐檄文上所说的一切!”
  夏子恺看看韩枫,又瞧着厉慕寒,答:“本王相信你!”
  厉慕寒点头:“这就是了。关于赐婚,厉栩庆是答应了你的奏章。不过你可知道,背后他又与令妹交换条件,要她答应将我一切行动都上奏与他,这才彻底答允的么?芊芊性情是不受待见,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女人。她骨子里有一份单纯,很容易不顾后果地相信别人!那天,令妹的确是为了保护本王才中的箭。可是,在厉栩庆和厉振傲下令射箭前,可是丝毫没有顾忌到芊芊也在那儿。所以,有心或者无意,就请王爷自己判断!”
  “哼,这还用说!”夏子恺俊庞陡然愠怒,咬牙恨道,“厉栩庆果真是个卑鄙小人!你在檄文上所言甚是。如果这场仗非打不可,本王愿意把胜算押在你身上。将来,希望你是一个圣主明君。”
  厉慕寒霍然立起,朝夏子恺拱手一礼:“多谢舅兄信任!夏芊芊是本王的王妃,不论生死,都不会改变。”
  夏子恺点头:“本王相信。夷王请坐。不知这次潜入京城,可有需要本王效劳的地方!”
  “正为此事而来!”厉慕寒立刻表明。
  当下,厉慕寒、韩枫、夏子恺三个人就这次的营救计划和将来攻伐之策,商量了许久许久。
  直至翌日拂晓,方才计议定。
  翌日早朝时,夏子恺就启奏厉栩庆,言近来反贼厉慕寒猖獗,瘟疫横行,以致于栖霞山出现异象。
  “哦,是何异象?”厉栩庆不免也感到好奇。
  “时令初冬,登高望远,却可见栖霞山方向腾起一条烟雾形成的巨|龙,于是,老百姓皆言,皆言……”夏子恺欲言又止,似有忌讳之色。
  厉栩庆顿有所悟,眸色一沉,不耐烦地令道:“楚湘王但讲无妨!不拘何言,朕皆不怪罪于你!”
  夏子恺得了圣旨,遂昂首挺胸,侃侃而禀:“当日厉慕寒逃走之时,曾经与花蛮儿躲入栖霞山上。如今,这栖霞山出现这种异象。厉慕寒又张贴出讨伐檄文,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于是,百姓们都说,将来夷王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这龙乃是预兆!”
  “砰!”
  厉栩庆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就势霍然站立,方正的龙颜呈现铁青之色。
  “胡闹!反了!反了!什么真龙天子?他就是一只蛮夷狗!是朕养了多年却反咬主人一口的狗!”
  厉栩庆破口大骂。群臣噤若寒蝉。
  夏子恺听厉栩庆这般言论,反倒在心底把他的人格又自动降低一个层次。
  他薄唇微扬,似笑非笑道:“微臣也觉得这纯属胡说八道,穿凿附会。可是……昨儿傍晚,微臣站在西边城楼上观看,确实好像是那么回事啊!若是不信,圣上可亲自前往一观!”
  “好!朕于傍晚时分,也去西城楼上一观,若未见着真龙,就把那一带爱嚼舌根的百姓全都杀了!”厉栩庆的眸中掠过一丝狠辣。
  夏子恺微微扬眉,浅笑盈然。
  他一向这么不羁,这时侯这种神态,厉栩庆也不感到意外。
  当天傍晚,楚湘王夏子恺与丞相施洪昌一起陪同厉栩庆到西边城楼上伫望,一双双眼睛全都紧盯着栖霞山的方向,而那儿,显然,夏子恺早就令人作好了准备,只等时机成熟,自有真龙重现。
  趁着这个时刻,厉慕寒成功潜入了皇宫,熟门熟路地往凝潇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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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隐苑藏娇
  而此时,大内禁|卫统领领走大量的禁军前去西边城楼上保护圣上,皇宫大唱空城计,正好给了厉慕寒机会。
  韩枫则依照事前约定,在东边城楼附近使坏,用花蛮儿给的毒药,想尽办法给守城的侍卫下毒,让他们看上去还是活灵活现,实则脑子已经昏昏沉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个东风,就是深居后宫的慕容姣。
  厉慕寒与花蛮儿逃走的那夜,慕容姣与厉栩庆大吵了一架。
  如果说,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慕容姣对厉栩庆还有缠|绵悱恻的爱情,萦绕不去的思念,那么,在她回到厉栩庆身边后,亲眼看到他所谋划的一切复仇行动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而在经历了箭雨腥风的这个夜晚之后,最后的一丝感情也被彻底扯断了。
  厉栩庆不仅要下令杀了她的亲生儿子,并且对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视若无睹,格杀勿论。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厉栩庆,竟然比猛虎还毒。
  慕容姣苦劝多次,厉栩庆都不听劝。
  慕容姣感到心灰意冷,凄然对厉栩庆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将这亡国之罪归于我身上。人人只道我红颜祸水,堪比妲己褒姒。可笑我只是替罪羔羊。你的种种深情以及卧薪尝胆,不过就是在演戏。你在乎的始终是高高在上的皇权。为了巩固皇权,你不惜扫清一切障碍,即使那个人是我的亲儿子或是你的亲女儿。”
  “不!你错了!”厉栩庆上前一把抱住慕容姣,焦急万分地解释,“姣姣,朕对你的爱意堪比日月永恒,绝不更改。朕确实有杀他们之意,但不是为了巩固皇权,而是为了保全性命。”
  慕容姣死命推开他,不容他解释。然而,厉栩庆却也紧紧抱住,不容她离开。
  “你听朕解释啊,姣姣。朕在二十年前做过那样的决定之后,就知道会永远失去这两个孩子。他们一旦知道真相后,是不会原谅朕的!朕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你看,姣姣,厉慕寒不是自立为夷王,彻底造反了么?”
  “这孩子,朕是了解的!朕不杀他,他就会杀死朕,他会的啊,厉慕寒那么暴戾,那么极端,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难道……难道姣姣你愿意让朕死在你儿子的剑下么?”
  “可我也不愿意让我儿子死在你的剑下!”慕容姣骤然怒吼,同时使尽全力推开了他,“厉栩庆,要是你这么对我,我也会想要造反啊,我也会想要杀了你的!”
  啪——
  清脆的耳光声让气氛骤然静寂。
  慕容姣倒在地上,好半晌都起不来,有一股腥热渐渐从口腔溢了出来。
  厉栩庆后悔极了,他懊恼地盯着自己的手,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这绝不仅仅是一记耳光,坐上龙椅久了,他好似常常会忘记自己是一个有深厚内力的男人。
  “对不起,姣姣,对不起……”厉栩庆惊慌失措,手脚都无处安放。
  他怎么可能打慕容姣,怎么会动手?他赶紧上前扶起慕容姣,赎罪般的要把她紧贴在怀里。
  但刚受了委屈的慕容姣哪肯?
  “你滚!你给我滚蛋!厉栩庆,永远不许你再踏进我的凝潇殿,否则我就死给你看!”慕容姣左右开弓,一对粉拳胡乱打在厉栩庆的脸上、肩上和胸口上。
  只有在这种极端气忿之下,慕容姣才会失去理智。打从认识厉栩庆开始直至现在,快三十年了,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得像泼妇一样。可此时此刻,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不要这样,姣姣,你听朕解释,朕是爱你的,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若非爱你,朕登基这二十年来,为何不立后?难道不是为了等你么?”
  厉栩庆悲凄着面色,迈步近前要拥抱慕容姣,慕容姣一个旋身,敏捷闪避。她顺手抓起长案上的一只手工剪,对准自己的咽喉。
  “你再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她全身颤怵着,神色慌张地盯着厉栩庆,美眸含着恐惧,就像看着一个魔鬼似的。
  厉栩庆长叹:“好吧,朕就让你静静。等你静下来,恢复了理智,你就会明白朕的苦心。朕是迫不得己的!”
  厉栩庆深深看了慕容姣一眼,后悔自己的坦诚。其实,他应该瞒着这一切,不让慕容姣知道,或许他们的关系就不会恶化成这样,也或许,不明就里的慕容姣也能活得开心一些。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当初的厉栩庆,只是觉得他可以负天下人,惟独不能负慕容姣;只是觉得他可以对天下人阴险,惟独不能算计慕容姣。
  所以,他活该自食恶果!
  看来,还是恶人好当些!厉栩庆在转身离去时,心里满怀阴暗的下了这样的结论。
  慕容姣哭了好几天,又生了一场大病,等大病渐愈后,这才把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红袖一直在尽心尽力照顾她。
  慕容姣知道红袖是厉栩庆的人,虽然能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一颗忠心却不是搁在她这儿的。然而,她也无力拒绝。红袖不离开,没人能撵走她。
  慕容姣只能被动的接受。
  这一天傍晚,红袖刚出去,准备到御膳房为自己端晚餐来,慕容姣就在窗下抚琴,琴声凄婉寂寥,又透着忡忡忧心,纤长的手指,拨动心弦,将情绪通过琴声悠悠流淌出来。
  也正是在这个时侯,厉慕寒闯了进来。
  啊——
  慕容姣面对骤然闯入的年轻人,发出不可思议地呼唤:“慕——寒——”
  “是!我是!”厉慕寒情绪仍旧冷静,声音也冰冽冷漠,“那天夜里见过你了,你拼死护着我和花蛮儿离开,我想,我的娘亲,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
  慕容姣的泪水夺眶而出,唇|瓣哆嗦着,樱唇张了张,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骤然抚住嘴,任泪水潸潸落下。
  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哀恸,哭软了厉慕寒的心。
  很少有女人的哭泣能让厉慕寒动容,除了施以柔,就是自己的娘亲了。
  厉慕寒忍不住近前一步,将大手搭在她瘦削的肩上,安慰:“别哭了,母后——”
  一听这声“母后”,慕容姣再也忍不住,猛然扑进厉慕寒的怀抱。
  “对不起,慕寒,对不起。母后不好,母后未尽母亲职责,实在太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