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明天就要入伍参军了,我父母还在呢,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家亏带了小芽姐弟,就别怪我不顾乡里乡亲的情分!”危景天疾言厉色的样子的确自带杀气,把一个护犊子的大哥形象演绎得十分到位。
  翠姑被他说得心内发虚,灰溜溜滚出了麦小芽的院子,出了院门腿脚还打颤呢。
  院中只剩下危景天和麦小芽姐弟仨,危景天从衣袋掏出一小盒翠绿色的药膏,唤麦小溪搬来椅子,把麦小芽打横抱起,轻轻放在椅子上。动作只有短短三秒,并且在此之前危景天可没少做,小溪小宝都司空见惯一点儿不觉得奇怪,麦小芽还是羞红了脸,前世二人从青梅竹马到掏心掏肺的恋人,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危景天却不知她的小心思,俊脸微沉,修长的手指推开麦小芽腿上的葛布裤子,露出一小节嫩白的小腿,小腿上碗口大一烫伤疤水汪汪的,触目惊心地红着。
  危景天不忍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满溢着关切:“疼吗?”麦小芽微微摇头,有景哥哥在她就算疼死,也是甜的。
  危景天却不以为然,神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拧开那瓶绿药膏,剜了一小块涂在伤口上,麦小芽顿时感到伤口痛楚减了几分,清清凉凉地好不舒服。
  “景哥哥,这是什么神仙露?伤口一点儿都不疼了。”麦小芽几许天真地说,正好撞见了危景天抬起的眸子,那两丸墨黑的星辰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总能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可惜上辈子她却误会了他。
  危景天伸手捧着麦小芽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瓜子小脸,拭去残存的泪珠,宠溺丝毫不掩,“你呀,总不能让我放心。我托我妈从城里带来的芦荟膏,专门治疗烫伤的,女孩子留疤不好看。”
  麦小芽心中一热,便接了过来,那东西绿精精的,气味清香,一看就是肉白骨的好药,“景哥哥,药我收下了,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危景天细心地帮她捋好裤管,才不慌不忙地抬起晶亮的眸子:“早上八点在村口。”言语顿了顿,“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正文 第六章偷吃事件
  此刻,危景天熠熠生辉的眸光就在眼前,她没有失去他,也没有经历漫长无望的生离死别,她有种张开胸怀抱住他的冲动,可她不能这么做,一个重生一世的女子上辈子做了太多伤他心的事,这一辈子她要慢慢地爱,慢慢地还。
  她扬起小脸挂着灿烂的笑:“景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危景天半蹲在她面前,却是蹦出了一声脆笑,伸手在她小巧挺翘的鼻子上宠溺地刮了一下,“还没走呢,就想着回来了!”
  麦小芽心中一阵忧伤略过,上一世危景天一走就是一年,期间音讯全无,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毫无音讯,而是麦小言搞的鬼。“景哥哥,你走了之后,记得写信给我。”麦小芽话语喁喁,倒有了几分大小孩的妩媚了,危景天心中一甜,伸出大掌穿梭在她蓬乱的长发间:“我会的。明天,你会来送我吗?”
  麦小芽用力地点点头。
  送危景天离开,麦小芽心中笼罩着一层乌云,可见到麦小溪姐弟俩天真的面容,她便告诉自己不能伤心太久,重活一世为了复仇,她还要保护该保护的人,带领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
  有了危景天的爱心芦荟膏,麦小芽摸了两三次伤口便结痂了,她便可下地干活了。
  擦过药膏后,麦小芽打开面田的小竹窗,暮春时节春暖花开,正是好种田的时候。她便麻利地做起早饭来,从墨黑色大陶岗里舀了三升米,去天井旁的水井取水淘好米,踩在小竹凳麻溜地把米倒进大铁锅,又去灶下取了一把松毛点火,等火势旺了把干松木劈成三片,在灶糖架成三角形,这样她就不用一只蹲在灶糖下烧火了。
  锅里的米汤沸了,用竹编的大勺把煮爆的米捞起来晾干,倒入大饭橧,爬上小凳把锅刷干净、倒入井水,再抱着饭橧的两只耳朵放进大铁锅,架起烈火蒸饭。再从小壁橱的暗格取了钥匙,开了屋后山坡的地窖门,取出七八个巴掌大的地瓜,用井水洗好,放到大灶的两耳小铁锅里焖。
  不一会儿,整个狭小的厨房便被氤氲的水气和饭香缭绕着,饭熟了,窝在大灶两个小铁锅里的地瓜也该熟了,她再把锅下的火撩小,取了一个铝盆和一双筷子,打开小铁锅,地瓜的甜香便扑面而来。
  她擦了一把汗,看了一眼日头的脚步,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前院传来一阵哗啦啦倒水的声音,麦小芽估摸着准是翠姑和麦小言一家起来了。这不,耳锅盖子还在手上,就传来了翠姑尖细的阻止声:“不是说了地瓜我来夹?饭蒸熟了就去洗衣服,别磨磨蹭蹭的,谁不知道你眼馋那几块地瓜?”
  翠姑的薄嘴唇巴拉巴拉喷着唾沫,人就到了灶台,把麦小芽一把扯开,死鱼眼一翻,便抢了麦小芽的锅盖,“砰”地盖上。
  要是前世,麦小芽准保低眉顺眼大气不吭一声,拎着满满一桶全家的衣服去小溪边洗去,重活一世她可不想这样吃力不讨好,天没亮一家三口就得摸黑起床干活,麦小言一家和麦克俭夫妇就像这个家的上流社会,享受着睡到自然醒还吃现成的待遇。
  “奶奶,我等小溪小宝回来,吃了饭再去洗衣服。”麦小芽在灶台下的方板凳大方地坐了下来,一双水杏眼坚定地盯着翠姑。
  “小姑奶奶,反了你!一大家子人都没吃,还轮得到你们?”翠姑丑话不改,按她的脾气就该一脚踹飞了麦小芽,可腿伸了一半没敢踢,谁让麦小芽的气势实在凌厉呢。
  麦小芽见势,大方地从壁橱拿了三个碗,从耳锅里夹了三个热腾腾的大地瓜分好,又揭开饭橧盛了满满一碗饭,在翠姑杀人的目光中端到了桌上,那是她给姐弟仨准备的早饭。
  正巧这时,麦小溪割草、麦小宝放牛都回来了,她便招呼了一声:“小溪小宝,快洗手吃饭了。”
  麦小溪和麦小宝在长身体的阶段,又劳作了一早上,早就饥肠辘辘了,见麦小芽手里的两碗食物,馋得直吞唾沫,也顾不得翠姑的怒视,把瓜饭端到井边,洗手吃饭一溜儿解决了。
  而这一幕刚好被梳洗漂亮进厨房吃饭的麦小言看到。
  “奶奶,他们怎么提前吃起来了?”麦小言挑得又弯又细的眉毛嫌弃而怨憎地挑得高高的,扭腰便拉着翠姑告状。
  不消她告,翠姑就看得真真的,气得嘴皮子直哆嗦,拎起一根小竹子便向麦小溪麦小宝奔去,“打死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眼里还有长辈没有?家里的吃食都叫你们两个兔崽子给吃光了!”
  小溪小宝吃得正欢,一鞭子下来,没少打在背上、撸起的腿肚子上,便哇地哭出了声。
  麦小芽冲到翠姑面前,母鸡护小鸡似的张开了手臂把弟妹护在身后,面上镇定异常:“奶奶,请你注意分寸!”她话不多也不大声,却是气势逼人,和危景天怒视翠姑的眼神一模一样。
  翠姑动作一顿,吓得后退了一步,被麦小言扶住,“好啊你,有危家撑腰你就敢撒野了?连我都敢吼了是吧?”
  麦小言在一旁帮腔:“就是!有爹生没爹养的就是没教养!奶奶,替他们爹妈教育教育,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翠姑刚要挥动鞭子,麦小芽操起脚下的一根撑衣竹子手脚麻利地把鞭子踩在了脚下,一个长年打柴的女孩对付牙尖嘴利不干事的老太太,虽然力道有所不及但技巧绰绰有余,大脚踩在鞭子末梢,翠姑身体差点失去平衡,向地上猛摔去。
  翠姑一阵心惊肉跳,什么时候麦小芽的性子和力气都暴涨成这样猛了?上了五十后骨骼越发脆了,一跤摔下去,说不好一个骨折,去了她的半条老命!
  好在麦小芽还有一点良心,没看着她摔倒,否则她一定以不敬长辈为由,让麦克俭痛快地打她一顿出气。不过,翠姑高兴得太早了,一个阴沉威胁的声音在耳迹响起:“动脑子,你不是我的对手!动粗,呵呵,你太老了。以后对我姐弟仨好点,我还叫你一句奶奶,否则……”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在翠姑的耳边扬了扬,骨骼磨合的咯咯声令她不寒而栗。
  正文 第七章坏人变老了
  昨天,翠姑在麦克俭和危景天面前和麦小芽过了两招,输得彻彻底底,今天也没讨到好,翠姑从心里有点怕了麦小芽,面前这个眼神阴鸷、面容稚嫩的女孩子,还是曾经的受气包么?她有点儿怀疑了。
  翠姑眼中隐忍的愤怒与惊惧一闪而过,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麦小芽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便松开了拉住她的手,在被抓过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送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走吧,小溪小宝,吃饭去。”麦小芽云淡风轻地拍了手上的灰尘,把麦小溪和麦小宝张开的下巴合上,端着两碗地瓜,去主屋吃饭。
  姐弟俩吞咽了一口震惊的唾沫,跟上麦小芽的步子,“姐,你把奶给打了,不怕她告状啊?”
  麦小芽停下脚步,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小溪和小宝脸上的伤痕,那竹篾子边缘锐得像一块刀片,翠姑也敢往小溪小宝身上抽,好在躲闪及时,不然就破相了。
  “她不敢。”麦小芽眼中一片镇定,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关切起弟妹的伤来。
  “哎呀,姐,别擦了,快跑吧,等下爷来了,不打断我们仨的腿!”小宝从小就机灵,脑瓜子早就想到稍后该发生的事了。
  麦小芽眉心轻轻一跳,笑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你放心吧,姐自有妙招。”眼角余光处,见在原地愣了半天的麦小言,扭着小腰儿去上屋叫“爷爷!快来呀!芽婆子把我奶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