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简月,你咋跟你妈说话?她再不是你生母,也抚养你这么多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赶紧打电话!跟你妈道歉!!”
  父亲的愤怒并没有让简月皱下眉头,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她早学会了控制情绪,心理素质非常人能及。
  所以,她口吻很平静:“行啊,但在说道歉之前,是不是该捋捋你们联合骗我六十万的事儿呢,爸?”
  那边沉默了两秒,父亲低声咕哝:“……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骗不骗的!”
  那点儿心虚简月听出来了,她本以为这个不成器的父亲会义正言辞、“问心无愧”呢。
  他心虚,是否说明他的良心、他对她的父女之情,还不算完全腐烂?
  就像当年父母离婚,母亲弃养,他又捡她回家养着一样。
  “这么说,您是承认骗我了。”
  “……”
  简清头一次听见女儿这么冰冷的语气。这冰冷寡淡的态度,反而比愤怒地质问来得更可怕!
  他砸了咂嘴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此时的心虚,比年轻时被前妻发现出轨,还多很多倍。
  张岚轻轻催促简清“你倒赶紧地说重点呐!”,简清磕磕巴巴,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无力,闷闷开口——
  “简月啊,反正……反正那车也是周宸挣的钱买的。周宸那小子就不是个东西,当时娶你他也没什么钱,彩礼薄。再说,我们拿这钱也没乱花,都花在家里了。也不算很过分,是吧?”
  简月呵了一声,没有说话。
  手没注意,就放在了小奶狗的丁丁上。小奶狗的眼神儿立刻就古怪了,它不着痕迹地把自己小丁丁挪出来,但想想它又挪了回去,继续让简月摸着。
  简清听见女儿这声冷笑,不由得心慌了慌。
  “简、简简月啊,其实这事儿也不完全是骗你。我确实撞了人,只是没那么严重,赔了一点儿钱,你……你就别往心里去,啊?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呢,是吧。”
  “那这六十万,你们拿去干嘛了?”
  “那钱……那钱给你弟成才买了房,就一分没剩,现在开饭馆儿还真差点儿。你、你看这……”
  “既然没钱,饭馆儿就别开了!”
  那边哑然半晌,父亲磕巴了一句:“简月啊,这……成才也24了,该有份儿事业了,老在水泥厂上班污染大,对身体也不好,工资也低啊……”
  “是啊,水泥厂上班确实不是好工作。”简月淡淡答,“可谁叫成才不成材呢?这就是他命啊!”
  听自己亲儿子被批,泼辣精明的继母哪里忍得下去呢?她夺过电话劈头盖脸一阵呵斥:“简月!!你可是姐姐,怎么对弟弟这么冷血无情!不就几万块钱嘛,你那大别墅少说几百万,还差这点儿?再说,这别墅这豪车又不是你挣的,你可惜个啥劲儿?!分点儿给你弟弟创业,又咋了!”
  继母终于说出真心话,毫不伪装,字字刻薄。简月心头无限的冷笑,声线从未有过的冷厉——
  “是,我是姐姐,那你还是他亲妈呢,所以你给他多少钱?”
  “爸!你作为亲爸,你又给多少?”
  “三弟也快二十二了,在厂子上班了吧?作为成才的弟弟,他又给多少?”
  “这饭馆既然要家里人出钱,你们出多少,我就出多少。哪怕你们出一千万,我砸锅卖铁也不少一毛!”
  听筒那边死寂。
  张岚被简月逼问得哑口无言,她从不晓得原来这个平时不吭气儿的孩子这么牙尖嘴利。当初简月大学毕业,有过一段儿时间对她态度不太好,可后来简月带男朋友回家态度就又好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
  所以在张岚的认知里,简月这前妻的孩子,聪明是聪明,但心灵有阴影,太好掌握了!这孩子最怕失去家,而这家掌握在她手里,所以张岚从没想过,简月会这样强硬!
  张岚张了张刻薄的嘴,你你我我了半天,没能吐出个完整的词儿。终于,要钱的正主说话了——
  “大姐,你明知道爸妈没钱,你说这话有意思??妈她哪儿把你说错了?你就是个什么……什么网络作家,啥本事没有!钱都周宸挣的,你可惜个啥劲儿啊你啊?你还不如拿点儿钱给我创创业,到时候你困难了,我还能帮你一把!”
  简成才说话难听,凶煞煞的。
  简月抄起手机冷声训斥——“简成才!你既然还知道我是你大姐是你长辈,就嗓门儿给我小点儿!”
  “今儿大姐就给你上一课。多大腿穿多大裤,没钱没本事,就安安分分当个穷人。要钱又不努力,整天惦记别人的口袋,那是贼!”
  “你信不信,我立马告你个诈骗罪蹲大牢?!”
  简成才上了高中就没读了,素质不高,吓得一愣一愣,憋屈得唷,想破口大骂,又怕惹火简月真告他,倒是继母见惯了大风大浪不怕死,夺过手机大声叱骂。
  听筒那边鸡飞狗跳,立刻乱成一锅粥。
  简清在酒精中混沌了一辈子的脑子,忽然做出了个惊奇的举动——
  他从张岚手里夺过手机,怒吼了声——“闭嘴!”
  然后,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简月还没挂断,他咂咂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面对这个突然冷淡强势的女儿,他有个直觉,似乎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都晚了。
  从前吧,他也知道自己和张岚做法不恰当,但他想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嘛本来就是凑合,能凑合就凑合吧,有烟抽有酒喝有牌打,别的事儿,用不着操心。
  “爸。”
  简月蓦地开口,打断了简清带着酒味儿的思考。
  “我、我听着,啥事儿你说——”
  简月没有立刻答话,她靠着窗,看见了更远的天际。别墅区很安静,建筑、风景都很美,天上阴云沉沉,但她心里却从未有过的轻松、豁然。那搁在心里的疙瘩,突然就解开了。
  谁不想有个有钱有本事没脾气的父母,可作为儿女,这事儿不能选择。
  她不能选择父母是什么人,但,她能选择自己做什么人!
  没什么好过于介怀执着的。
  “爸,当年我为了个‘看着差不多的娘家’煞费苦心,可现在,那束缚我的人已经死了。娘家好不好,我真不在乎。”
  “家里的房子、家具基本都是我买的,两个弟弟的学费我也供了七年,再加上这回的六十万,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我算是数倍偿还了。”
  “爸,说真的,虽然您一无是处,但我感激您给我生命,感激您当初离婚妈不要我的时候,你没放弃我,抚养我长大。”
  “以后,弟弟们给家里多少钱,我就给多少。但多的,我一分不会再给!”
  第22章 那妞儿够辣
  “一段”酒吧换了歌手。
  之前唱丽江小调的女孩子被老板炒了,说是不叫座,生意冷清,现换成了嘻哈风格的乐队三人组,架子鼓、电子吉他、狂野的女歌手。
  歌声,舞姿,灯红酒绿,场子嗨得很!
  沈潇潇进来就皱了眉,立马叫同行的朋友换了一家,光头金哥也在其中。他今儿还是一副社会打扮,大铂金项链和耳环,撸起的袖管儿,小臂上一串儿藏文的刺青。
  沈潇潇依旧大喇喇坐在朋友中央,众星捧月,这群发小都认他当大哥,比他年长的对他也客气得没话说。
  金哥跟其中几人玩儿得很近,他一直好奇这位沈少的背景,所以这几次见面都寻思着套近乎。
  “沈少,看不出来您年纪轻轻还挺文雅啊?我认识几个富二代小年轻,专挑这种场子热身,带几个辣妞儿,跳完就睡。那生活,啧啧……叫一个洒脱!”
  金哥摇头晃脑举起大拇指。
  沈潇潇一手展臂靠着沙发,一手持杯抿了口白兰地,脸上常带着温和的笑意,灯红酒绿下有点儿邪气。“谈不上文雅,就是玩儿腻了。”
  有人说——
  “金砸,你可别小瞧咱们潇潇,你玩儿过的,咱潇潇未必没玩儿过!”
  “那可不是?咱们潇潇,不一般人儿!”
  听这么一说,金哥更暗暗咂舌。他想,这群富二代孙子一个儿个儿对沈少客客气气,除了这小子气场和谈吐不一般,恐怕还跟家庭脱不开关系。可,是谁呢?他可真好奇死了!
  金哥混社会这么多年,能从个小混混变成富二代圈子里喊得上声“金哥”的人物,结交朋友当然有他的策略。
  急不得!
  富二代小年轻们最缺什么?——刺激啊!于是金哥讲起自己年轻操社会时的趣事,惊心动魄的,热血澎湃的,搞笑有趣的,绘声绘色,一群人笑得热热闹闹。
  沈潇潇始终不搭话,就淡淡笑着、听着,喝自己的酒。22岁的年纪,倒玩儿出几分深沉来。
  金哥说着说着,就扯到房子上了——
  “唉我说,你们谁想买别墅不?”
  旁人问:“别墅?咋?金哥除了倒卖豪车,还开始串豪宅业务了?”
  “开玩笑,我干哪行?天天店子里进进出出的路虎奔驰,你们圈儿里的事儿有个风吹草动我都知道!卖车买车,卖房买房,找我准没错儿!”金哥几分自得,他确实没瞎说。
  “哦?那这回又是哪家过不下去,要卖房?”
  “银行-贷-款年末才还嘛,这才几月份,就揭不开锅?快说说金砸!我真好奇哪家要破产。”
  金哥瞄了眼隐匿在光与阴影中的沈少,笑呵呵说:“还是沈少认识的那家,周宸那儿,他前妻!”“那女人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卖别墅!”
  当场就有人喷了口酒,旁边人又是递纸、又是拍背。
  金哥就知道这消息一定重磅,瞧,一直听不上他市井八卦的沈少都瞠目看来。
  为什么这消息劲爆?开玩笑,周宸啊,他们圈子里谁不知道啊,几年之内白手起家,斗垮了好几个公司,多么风光,谁不忌惮他。
  可这会儿呢?
  他的车被卖了,房子也要卖了。
  有人感慨——
  “要说周宸也是点儿背啊,事业刚红就死于非命。前妻还一点儿用没有,连他财产都守不住!车贱卖了没几个月,房又要卖了。”
  “听说她没正经职业,这种女人,没男人活不了。”
  有个浓眉长眼,长相狭气的小伙子说起:“唉?你们说……周宸的前妻有人敢娶吗?”这人吐了口烟圈,笑容暧昧,“金哥,你说那妞儿很辣?”
  金哥点点头:“辣!当然辣!周宸的眼光能差么?”“这女人衣着打扮低调,不显身材,但我金砸还能不识货?”
  呵呵一阵玩笑后,众人一起陷入沉默。
  这些小年轻小的不足二十,大的二十八-九,虽然生于上流社会见多识广,但对传奇的周宸还是处于仰视、忌惮状态。
  “得了吧!周宸长得高身材好,那方面的‘能力’又强,哪个男人也不想跟女人睡的时候被比较,关键还他-妈落败!是吧?多打脸!”
  一群人附和“必须是啊!”,“谁他妈能搞定周宸睡过的女人?!”,“不可能!”
  这时一酒杯“吭”地落在桌上,烈酒上飘着的冰块儿荡了荡。众人循声朝沈潇潇看来,年轻的男人微微笑着,慢悠悠说——
  “哦?我倒不这么认为……”
  **
  收到沈潇潇短信的时候,简月正和某某房产网站的工作人员看房——是个老街区的一室一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