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吐谷浑的车马队伍只走了一天多时间就遇上了吐蕃的零散骑兵,好在吐蕃人多少也讲点规矩,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也没无礼,反倒护送吐谷浑使团去王帐。
  第二天便接近了吐蕃大营的驻地,沿途的肥|美草原上只见牛羊马队成群,正肆无忌惮地在吐谷浑的土地上放牧,骑兵也随处可见,帐篷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宁静的草原上变得热闹喧嚣。
  走了一阵子,就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马迎面而来,是墀德祖赞的人马。
  墀德祖赞闻报慕容氏姐妹一起来了喜不胜收,迫不及待地率部出营迎接,郎氏玩笑道:“大汗的‘马术’甚好,一会见了慕容三妹,不若共骑一马在马背上就把事儿办了,让鲜卑人见识见识大汗的神武。”
  “此法甚好!”墀德祖赞哈哈大笑。
  众人策马撒欢似的跑去,很快就和吐谷浑人的使团见面了,伏吕策马上前,下马道:“吐谷浑伏吕氏见过英明的吐蕃大汗。”
  “老朋友又见面了,咱们吐蕃人又回来啦!”墀德祖赞大声喊道。顿时无数的人发出一阵欢呼声势壮大,叫伏吕的脸色都有些改变。
  墀德祖赞又爽朗地问道:“我那美丽的公主呢?”
  伏吕急忙讨好地说道:“在后面的马车上已经送来了,愿两族从此永结和好……来人,快扶三公主下车见过大汗。”
  墀德祖赞大喜一踢马腹便向最华丽的那辆马车策马而去,这时只见慕容氏姐妹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墀德祖赞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两姐妹。但见两姐妹就是两种味儿,慕容嫣是个少|妇,胸|脯丰|腴、臀|部绷着裙子后面,前凸后翘腰肢柔韧的样子犹如一颗熟透的果子一般,仿佛一咬就能咬出水来,眼神更是迷人;而小的那个慕容冬便显得有些青涩,优点是白净清纯,犹如深谷幽兰……相比之下,墀德祖赞更喜欢慕容嫣那种味,大约十几岁的少年的品|味更倾向成熟果子的原因。
  不过墀德祖赞不能明目张胆地对慕容嫣做什么,有些遗憾,也只能打算先用送给自己的小妾解解馋。他便策马来到慕容冬面前,伸出手去说道:“上来。”
  墀德祖赞没想到这个送上门的小娘居然当众拒绝自己,慕容冬道:“我还不是你的人,为什么要上你的马?”
  墀德祖赞面有怒气,回头看了一眼伏吕道:“送她过来不是嫁人的?”
  因为慕容冬是王室成员,伏吕在明面上也要遵守一些上下礼节,呵斥慕容冬是不合规矩的行为,只能劝道:“三公主,这位英武的儿郎便是堂堂吐蕃国的大汗!”
  “大汗小汗与我何干?我等的人要来了。”慕容冬双目含|春地看着东边。
  第六十七章 到了
  “你在等谁?”墀德祖赞饶有兴致地问道。
  慕容冬依然看着东面,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启示一般,微风中秀发轻轻飘动,一张干净的脸蛋泛着太阳的流光,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可以预言的年轻女巫一般。她的朱唇轻启:“大唐的晋王,他骑着马来了。”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阵大笑,许多人笑得前俯后仰看慕容冬的眼神就如在看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白痴一样。吐蕃几乎倾国之力压在东线,自然对唐朝的军力布置和动向有过一番谨慎的探试和观察,了解唐军的机动主力现在还没能集结……那晋王现在骑着马出来作甚?谈判讲和么?
  不料就在这时远远的一匹马飞奔而来,急匆匆地喊道:“禀报大汗,东面发现大股唐朝马队!”
  “啊……”众人十分意外,许多人纷纷看向慕容冬,眼神已经变了。就算是游牧族他们对一些神秘的东西也是心生敬畏,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天地万物的了解更加匮乏。有的人甚至没管住嘴说了出来:“她是女巫?!”
  由于消息来得太突然墀德祖赞也是震惊了片刻,但很快就回过神来问道:“多少人马?”
  那骑士答道:“估摸万骑,数十里之外就被咱们的斥候发现了。”
  墀德祖赞听罢略一思索便笑了,回顾左右道:“从长安随薛崇训来的那股兵马……”
  “神策军。”郎氏补充道。
  墀德祖赞道:“我就说唐朝各地方调来的兵没那么快聚拢,原来只有那一万骑。不过他们怎么突然出现在数十里之外了?却也十分诡异。”
  郎氏道:“请大汗下令,我愿率本族人马出战,会他一会。”
  “好!你即可点兵向东。”墀德祖赞点头道,“传令各部备战,送上门的肉咱们就别客气了,待郎氏出击之后主力迂回包抄,吃掉这股唐兵生擒薛崇训!”
  墀德祖赞看了一眼慕容氏两姐妹,只得暂时忍住欲|望,毕竟对他来说吃掉一万唐朝兵马的欲|望比得到两个鲜卑女人强多了。与伏吕的议和结盟也只有暂且搁置,墀德祖赞下令将使团安顿在王帐大营,自率人马点兵去了。王帐中的吐蕃人对慕容冬那小姑娘很是敬畏,觉得这小娘有预言的神力,遂不敢轻慢,人们本能地与她保持着距离。
  ……
  薛崇训率神策军在吐谷浑地区向西走了一阵,有人问张五郎道:“可探明了犬戎王帐在何处?”张五郎向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看去,说道:“不用咱们找,犬戎自会来找咱们。”
  沿着张五郎的目光方向看去,只见那草坡上站着一马一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远远看去并不像是军士,反倒像一个个独行的牧民一般,但大伙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沿途偶尔遇到的这种“牧民”是犬戎的斥候和眼线。
  果然走了一早上之后就看见了“天边”来了大股人马,在辽阔的草原上形成一道黑线,远远看去就如一大群蚂蚁一般。
  “犬戎骑兵来了!”有人大喊了一声。
  薛崇训抬起手道:“停止前进,歇一会等他们近了就开打。”
  唐兵这边也是人山人海,军令传达之后各部陆续停止前进,就像洪水冲到了堤坝上停下来也一般。
  “来的这股人马少则也有数万!”张五郎看了一阵断定道,这时前方远出的唐兵斥候还没回来,无法得知比较准确的数目,太远了只能看到一条很长的黑线,反正比唐朝这边的人马数要壮观。
  薛崇训笑道:“别怕,犬戎没咱们唐兵能打,人多有什么关系?”
  张五郎建议道:“咱们步军下马在中央组成陌刀阵马队置于两侧机动,先与之战一回如何?”
  薛崇训摇头道:“将马队置于前方,先发制人主动攻击速战速决!”
  二人商量了一阵便传下军令按照薛崇训的意图展开,马前步后,一万余兵马调整阵营陈列在旷野严阵以待。唐军部队和吐蕃人鲜卑人的骑兵一眼就能看出区别,唐军比较讲究军纪和队列,开战之前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是一排排地排列着,方阵有棱有角形状规则。反观远处的吐蕃骑兵虽然也有章法,但他们对队列整齐就不讲究了,看着就像乱哄哄的一团似的。唐军的协同依靠军纪和阵法训练;游民骑兵更多的是靠游猎经验和直觉。
  远处的吐蕃人马在视线中走了近半个时辰才靠近过来,犹如蚁群又如潮|水蔓延,马蹄轰鸣中满山遍地地前进,黑压压的人群边界也是十分毛糙,很多边上的人马并不挤在一块儿,而是稀疏地跟着大队主力一齐乱糟糟地走。
  唐军这边的人马一队队地整齐排列着却是一动不动,只有人马头顶上的旌旗在风沙中烈烈飞扬“噼啪”撞得旗杆乱响。战阵前方的马兵个个披甲,明光甲在太阳上闪闪生辉,人们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缓缓逼近的洪水,厮杀越来越近了。
  薛崇训摸到腰间的“霜雪宝刀”的刀柄,“唰”地一声拔了出来,旁边有马“嘶”地鸣叫了一声。他对长兵器不是很熟悉,反倒是横刀等刀器用的很娴熟,所以没拿马槊长枪,随身挎了三把刀,一把霜雪、一把横刀、一把障刀,浑身也裹着钢皮,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吐蕃前线已经逼近到了一里地,大家早就看清楚彼此的着装和旗帜了,宿敌相逢也不废话只待一接敌就你|死我活。薛崇训大声喊道:“汉军兄弟们,纵横沙场的时候到了!”
  众军大呼顿时地动山摇。紧接着阵营中的号声“呜呜呜……”地吹向,犹如大地的呜咽,然后鼓声齐鸣,前军骑兵开始移动。
  张五郎建议薛崇训到后方步兵阵中坐镇,薛崇训完全不顾谏言猛地用刀平指前方,大喊道:“中军冲击,左右翼跟进掩护!”
  “杀!”前锋骑兵将领端起长枪爆喝一声,数团骑兵以一队五十骑为排,组成数十波冲锋队形向前飞奔而出。
  太阳下一列列闪光的铁甲给辽阔的草原增添了动人的奇观。
  第六十八章 野马
  吐蕃王帐获悉唐朝骑兵出现的事儿是上午,墀德祖赞上午就布置战役去了,现在已到了下午依然聊无音讯。
  冬儿在帐篷外面站了一整天,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远处除了辽阔的草原和山影什么也没有,战场的厮杀声也一点声息都无,离这里太远肉眼根本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太阳都渐渐偏西了。
  慕容嫣看着冬儿的模样,心里生出一股子怨气,对伏吕说道:“你看看薛崇训只有一万余骑都愿意来救冬儿,你手里有十万铁骑竟要送我们来吐蕃人王帐对吐蕃人低声下气!”
  伏吕冷笑道:“你以为薛崇训是来救一个女人的?他是来杀老子的!没有咱们吐谷浑接应,唐兵想出塞击退吐蕃人收复积石山以北的地区就是天大的笑话。”
  “不管怎样,他有这个勇气!”慕容嫣幽怨地回敬,想了想又问,“薛崇训能杀到王帐来么?”慕容嫣知道伏吕虽然卑劣,但也是长期在草原上和别族争夺水草之地的主,对战争也颇有些见解。
  “你难道希望他杀到这里来取老子的头颅,你好另寻新欢?!”伏吕恼羞成怒道,“别做梦了!薛崇训这有勇无谋的匹夫这回就是送|死来的:吐蕃郎氏部数万大军迎战唐军,就算没法灭掉他们,拖住一天半天不是玩儿似的?墀德祖赞随后又调集大军从左右包抄,马队很快就能形成包围圈,五十对一的兵力悬殊将其围困,别说唐兵就是天兵天将也插翅难飞!薛崇训不死谁死?”
  纵使慕容嫣不太懂军事,但听伏吕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兵法书上不是说十而围之么?何况这茫茫草原上无险可守,五十倍的兵力包围了对方,那么多人轮流上阵四面围攻累也把唐兵累死了。
  ……战场上还在厮杀,从上午一直到下午神策军和郎氏数万铁骑打了大半天,唐军骁勇略占优势但没法短时间内击溃吐蕃军。神策军数千骑兵轮|番冲击吐蕃人马,无奈人数悬殊敌军的阵营纵深很大,双方除了不断伤亡上升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唐军又撤下骑兵,用步军阵营对抗。如此来往冲杀,只打到太阳偏西。
  就在这时斥候来到中军见薛崇训报道:“左右翼发现大股敌军马队靠近。”
  一旁的老宦官杨思勖毫不犹豫地说道:“犬戎要合围,薛郎咱们不可恋战,赶紧退罢!”
  张五郎也脸色骤变劝道:“犬戎军五十万,一旦合围我等休也!”
  薛崇训万分不甘心地看着前方的战场,将士们正在奋力厮杀。
  张五郎沉声道:“末将愿率骑兵一部断后,薛郎赶紧下令主力步骑全部上马急退,当此之时稍有迟延神策军便可能全军尽没!”
  “下令步军上马准备撤退!”薛崇训一咬牙喊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张五郎道,“你家有妻子幼女,不适合断后。”
  杨思勖听罢忙抱拳道:“杂家愿当此使命。”
  薛崇训沉吟片刻,杨思勖又道:“我有个干儿子杨猛忠勇双全,定能护我在后杀出重围与薛郎汇合。”他拍了拍腰间金碧辉煌的刀鞘道,“薛郎的礼物杂家十分喜爱……”
  “好!杨公保重后会有期。”薛崇训抱拳行了一礼,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一股子郁闷写在脸上。
  反倒是杨思勖很看得开的样子,面带爽快的笑意地回了一礼,当下调转马头而去。不一会就听到杨猛的粗嗓子喊道:“好事!杀他个痛快!”
  全军撤退的军令下达之后,步兵反而跑得更快,因为他们此时正位于战阵后方,而且有马骑上马便能跑,唐军的步兵速度不慢战术机动照样很快。
  随即大部骑兵也从战场上向后撤,吐蕃郎氏部自然要从后掩杀追击。这时杨思勖部反方向冲锋而去。
  “杀!”杨猛一马当先,提着大斧头便率骑兵猛冲。千军面对洪水一般壮大的敌军,也爆发出了一声悲壮的呐喊,喊声中充满了恐惧但马蹄并未停止,人们来不及多想只能奋死而战。
  一轮冲锋之后稍稍阻击了吐蕃大军的推进节奏,单薄的唐军冲锋队列在瞬息之间就损失惨重。杨思勖回头一看,主力已经全部骑马在奔走了,马队脱离战场的速度确实很快,杨思勖忙喊道:“杨猛不得恋战,咱们走!”
  唐军骑兵忙调转马头各人狂奔,此时还讲究什么队列,残兵败将一团骑着马撒腿就跑。吐蕃的轻骑从大军中飞奔而出,在唐军的后方和左右边追边射|箭;唐骑也边逃边用箭还击,草地上空箭矢乱飞,有如蝗虫一般。
  许多人的后背上都插着箭羽,人被射中算好的基本没啥致命伤,因为唐骑的护甲对箭矢的防御效果出奇的好,特别是吐蕃人那种设计构造比不上唐军先进的弓箭,很难对装备铁甲的唐军骑兵造成致命杀伤。但这种逃跑的情势下最倒霉的是被射中马,要是从马上摔下来就必死无疑了,很快就会被追上来的敌兵先射|成刺猬然后被无数的铁蹄踏成肉泥。
  殿后的唐兵死伤惨重,一路上零星都是被砍踏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西天的夕阳快下山了,出奇得红,犹如地上的血似的。
  好在夜幕渐渐降临,而东面又有唐人的军镇据点,吐蕃人追到边境就很难短时间之内有所突破。当神策军及时脱离包围圈之后吐蕃人就没多少追下去的必要了,渐渐停止了追击。杨思勖部伤亡过半,好在没有被包围全军覆没,也算是干得不错了。
  此战唐军大败,伤亡损失的大部分是在撤退的路上造成的,与郎氏部轮番对拼时反而损失得少。
  ……不过墀德祖赞率主力骑兵从南北迂回包围的目标也没有达成,本来很靠谱的战术,无奈唐人跑得实在太快,就差一点就能让战果飙升,确实让墀德祖赞多少有些遗憾。
  大战从当天上午一直打到旁晚,然后吐蕃兵又向东追了小半晚,终于结束。墀德祖赞遂遣大军调转回王帐,按照他们的既定战略,先臣服吐谷浑得到策应和物资接应,剪除唐军的羽翼才是第一步目标;而歼灭神策军只是突然出现的战机,没有达成也无伤大局。
  墀德祖赞准备回去就与伏吕歃血结盟然后纳娶鲜卑公主,进而迅速封锁唐境,图谋向东进取。
  他们刚回王帐见着伏吕等人还未歇息,伏吕应到营门关切地问道:“英明的大汗战果如何,杀了薛崇训没有?”
  墀德祖赞笑道:“大唐的晋王逃跑很快,不过我军斩获甚众,把唐人吓破胆了。”
  众军听罢哈哈大笑,伏吕也松了一口气。慕容嫣愕然无语……传说中的唐兵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一天功夫就败北了?
  墀德祖赞对伏吕说道:“今日薛崇训如果稍稍逃得慢一步就是咱们的阶下囚,经此一战他恐怕很难有胆子出来找事,就窝在山上的墙后等着咱们去征服便够了!”
  伏吕忙卑躬屈膝地赞道:“大汗英明神武另我等万分崇敬!”
  “咱们今晚便歃血为盟,永结交好如何?从今往后,你们的牧马可以在吐谷浑草地上自由放牧而不受吐蕃大军的骚扰。然后吐谷浑在北、我吐蕃在南,两面出击唐朝,拿下石堡城夺取河陇平原,获得的牧场、牛羊、女人、钱帛一起分享!”
  “永结交好!”伏吕高兴地说道,“从今往后两邦便为亲戚,福难同当!”
  墀德祖赞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慕容嫣的脸上扫过,看向冬儿道:“未驯服的野马虽不恭顺,但并不能说就是劣马。看我如何征服它!”他转头喊道,“来人,准备祭祀!”
  众吐蕃人便连夜在王帐大营中准备仪式,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将草地照得亮如白昼,一众头戴法冠身披法衣的苯教徒来到了祭坛下面席地而坐,念念有词地咏唱起来。军士们将牦牛、马、羊等牲物赶到地儿,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宰杀祭祀,又将各种血滴入青稞酒中。
  墀德祖赞率先拿了一把刀子在自己的指头上轻轻一割,将血滴入酒中,又让伏吕和慕容嫣滴血。慕容嫣极不情愿,伏吕道:“你流的是吐谷浑王室的血,不能缺少,这样才能表示咱们吐谷浑人的诚意!”
  伏吕说罢强迫拉了慕容嫣的手,拿了刀子飞快地一拉,慕容嫣痛呼一声,委屈的脸上几乎要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