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西厢楼,笼中会3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药僮!”
  “是极,在下的的确确不是!”
  她将药盘扔过去的时候,双指一驱,噌噌就点了人家穴道,回头就甩出了一把冰魄银针。
  一阵寒风带去杀气,胖子瘦子顿时脸色大变,齐齐拔了刀剑,一边挥舞出无数银光,去击打暗器,一边往后退,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戒备如此森严,竟然还是叫人钻了空子闯了进来。
  “你是何人?”
  瘦子闪的飞快,躲过了银针阵,胖子比较迟钝,腰际被扎到了一枚,几乎在一瞬间,身体俱麻,碰的就倒在了地上。
  瘦子见状,面色一骇,惊叫出声。
  “宫里来的!”
  一块金灿灿的令牌示意了出来,瘦子顿时瞪直了眼,倒吸一口气,叫道:
  “凰……凰令?”
  “对,凰令,奉女皇陛下之令,前来接管龙隽之。两位大人可有意见?”
  云沁斜睨一目,不怒自威。
  瘦子连忙跪地:“臣等不敢。”
  “不敢便好。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在外头待着,你,跟我进去……”
  她不想和这几个人多说废话,一把揪起那医者往里头拉,留着那瘦子在外头干着急,站起来,乱的抓耳挠腮:天呐,这事传到女皇陛下耳朵里去了,这可不妙了啊……
  隔着珠帘和云纱,里面搁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铁笼子,龙隽之四肢被四根铁链锁着,嘴里被塞着一块布,长长的头发,沾着血水,掩去视线,身上依旧是一件破单衣,肩胛处,有两道长长的剑伤,正淌着血水,地上,腥红一片……
  他在奋力的扯拉着链子,嘴里发出一阵阵呜呜的怒吼,头,拼命的摇晃着,双手使劲的挥舞着,双脚胡乱的踢着,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恨不能挣脱了铁链,将所有意图伤害他的人,一个个撕成碎片。
  他瘦的可怕,锁骨凸了起来,肋骨也横起来,还有那脸,那藏在乱发中,在云沁视野里几次一闪而过的脸,削瘦成瓜壳脸……而且还是干瘪的瓜子……
  莫名的疼痛,在她的四肢百骸里传递开来,她将眼睛睁的大大的,有点难以置信自己所看到的――两个多月不见,他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这是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云沁抓住医者的衣襟,怒叫,声音满是惊痛。
  医者结巴道:“龙大公子为了逃出去,服用了大量毒罂散,现在毒罂散效用发足,他的精神达到了亢奋的巅峰状态……”
  “毒罂散?”
  她背上滴溜溜打了一个寒颤,那是什么玩意,她清楚的很,不由得吼了出来:
  “他根本不可能去碰那种东西的。说,是谁下令给他服食这种害人的东西的?秦逍还是胡为?”
  “这事,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前来给龙大公子治伤的……其他一概不知……”
  无论是秦逍还是胡为,都是新朝举足轻重的人,这人怎敢如此直呼其名,医者仁兄顿时吓坏了,一时揣测不出,面前这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云沁将他往边上一推,转身靠近笼子,眼见得门没上锁,她冲了进去,想靠近过去,但听得龙隽之发出一声呜呜的大吼,下一刻,她被他迎头一拳,当胸一脚给逼了回来,背往铁栏上撞了过去,生疼生疼的。
  她皱了皱秀眉,想了想,连忙将脸上的人皮给除掉,再次欺身过去,柔下声线,无比温和的叫唤起来:
  “龙奕,龙奕,你冷静一下,看清楚了,我不是那些伤害你的恶人,我是琉璃,是琉璃……龙奕……你认得我吗?”
  那手舞足蹈、疯狂踢踹的男人,因为“璃琉”一词,身形一顿,拳头凝固在胸前,破损的显得脏兮兮的整条裤子残破不堪的左脚,才踢起,又急刹车似的定格在离地面三寸的地方,蓬乱着一头乱发的头,僵住,一点一点的移动,就像机器人似的,寻着发音体探视过来,嘶吼的声音,嗄然而止,惟有粗喘声在空气里急促的回荡。
  云沁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近一步,就会有复杂的滋味涌上来,有作为雪狼时对于师父的依恋,有作为琉璃时对于龙奕的爱恋,有作为云沁时在找到前世情人的欢喜,失去他的痛苦,失而复得时的狂喜,得而复失时的绝望,以及被遗弃时的怨恨,还有,在记起一切以后的爱恨交织……
  不管怎样一种感情,归根结底可以总结为一样:爱的越深,痛的越沉,恨的越狠,疼的越猛。
  对于这个男人,她爱过,恨过,痛过,如今,面对这样一个被命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他,她有的是心疼。
  是的,不管他再如何负她,她的那份情,无法轻易抹煞。
  “龙奕……是我,你看清楚了吗?”
  她轻轻的唤着,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难以隐藏的疼痛,站定到他面前。
  他收起了拳头,垂下了脚,两道目光,灼灼的射了过来。
  她看到的,他的双眸是赤红赤红的,透过那披散着的发丝,一煞不煞的盯着她,混乱的目光夹杂着恍若作梦的神情,似乎有点不相信这一刻在这样一个地点,会看到她出现。
  他的脸上,还沾着血迹,满面的胡髭,那么长,长满了那显得尖尖的下巴,他粗喘出来的气息,吹动着胡子,野人似的,可她还是轻易,一眼就认出了他,只因为他从来就长在她心里。哪怕她已下定决心,要将他从心里拔除,哪怕已另嫁了他人,他依旧牢牢的在她心里占据着一个牢不可动的位置。
  一双雪白的玉手伸了出来,她想替他把脸面上的发往后捋去,他却突然狂性大作,吼着,躲开,双手了奋力的挣着,想将脸藏起来,挣的那儿链铮铮作响。
  她怔了一下,缩回手,退了一步,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恨他吗?
  他会不会认为是她联合了秦逍他们,将他捉的来?
  若他有这样的误会,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但很快,她从他的肢体语言中体味出了一些涵义――
  他已经认出了她,但是,他生性是何等的骄傲,无管是天上,还是人间,他都不曾受如此折辱,他这是觉得丢脸,羞于见人,所以,才拼命的想用头发掩去自己的长相,不想承认他是龙奕之个事实。
  这个男人,真是臭要面子。
  她无奈,又心疼,想了想,自怀里取出一把万能钥匙,凑了过去,想给他解开缠着他四肢的铁链上的锁。
  可他不合作,手臂一挥舞,砸到了她的头,脚一踹,踢到了她的小腿肚,她吃痛的低呼了一声,却不肯放弃,再次一靠近,嘴里叫道:
  “龙奕,是爷们,就别他妈给我矫情。有种你就把我打个鼻青脸肿,打啊,打啊,你以前不是说的吗?打女人的男人,都是孬种。你要是承认你是孬种,那你使劲打……你再如何不承认,都没有,你是龙奕,我知道,纵然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
  她凶巴巴的叫吼了一声,他似乎意识到打到了她,手上脚上动作一滞。
  云沁趁这个机会,先解了他左脚上的锁,再解了左手上方的锁,然后,转过去,正要解另一边的锁,外屋的瘦子带着两个侍卫突然冲了进来,三个人,一个关铁门,一个拉铁链,一个扣铁锁,三个人一气呵气,噌噌噌就把云沁和龙隽之一并关在了里头。
  “快,快,马上快马加鞭,报知卫王殿下。”
  瘦子急的已满头大汗,冲身边人吼着,一个侍卫连忙狂奔而去。
  事发突然,云沁来不及阻止,只侧过头淡淡瞅了一下,目光异常的冷利――连凰令都敢违背,果然,在很多人眼里,她这个女皇帝,比不上卫王说话来的有份量!
  好吧,那你就报吧!我就等着秦逍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她转回头,慢条厮理的将龙隽之左手左腿上缠吊着的链子,站直时,将他嘴里的布给扯掉。
  他本能的用手捂了捂被塞的差点撕裂嘴角的唇,呼吸粗重的倚靠着铁栅栏,一动不动,头发披着脸面,梅超风似的,脚上手上,一道一道的,伤痕,旧伤之上覆新伤,青青紫紫,血迹斑斑,没有一块是好肉,让人不忍观睹。
  这两个多月时间,他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了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越看越愤怒,转过头,猛的一拍铁栅栏,目光就如吃人的饿狼一般,是极为凶残而霸道的,狠狠的盯着那瘦子,厉声道:
  “秦逍没教过你吗?见凰令如见女皇。今日你胆敢抗命,锁我?你眼里可还有女皇,可还没有凰令?”
  瘦子脸上浮现几丝惊惧之色,却什么也没有说的拉着医者往外去,他是铁了心不打算放人的,任何事,都得等卫王来了再定夺。
  龙隽之这个人,很重要很重要――他听简先生说过,此人乃是女皇陛下的旧情人,万万不能被女皇陛下的人带走,这不仅会影响女皇和皇夫之间的和睦,损害皇夫的利益,而且,还会影响整个西沧国的安定。所以,他只能冒险先将此人扣下,为皇夫谋对策赢得时间。
  云沁不觉低低冷笑,将唇线抿的紧紧的,很好,她总算是了解了秦逍在臣子们心中的地位。
  她没有再大吼大叫,用十二万分的耐心,等着看他们如何收场残局!
  转身后,她利索的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了来,里面穿的是进潇湘别馆时换上的青锦镶袍,刚刚扮回女妆时不曾换下,扮士卫时,因为裙子累赘,她一并将女装脱了,在镶袍外头另外套两身袍子:那个被她打晕的侍卫虽然瘦小,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是女人,穿男人的衣裳多少会有点肥,所以,就把人家底下那套夹袄也一并剥了过来,如此穿了几层,衣裳还是显有点有大。
  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把夹袄往龙隽之身上套,他身子一颤退了一下,她马上恶狠狠的叫起来:
  “这笼子就这么一点大,你躲啊,躲啊,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把手伸起来……套上去……”
  他终于不再躲,而且还乖乖的张开了手臂,动作仅管有些迟缓,到底还是相当听话的,凌乱头发下的眼神,纵然被掩藏,但她可以感觉得到,他一直在凝睇着她,表情极度繁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