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邱清露便伏在他胸前,呜咽哭起,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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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夜过去,秦婠见了梦芝,这丫鬟倒是忠心,一口咬定是自己记错,才与邱清露证词相佐,旁的只字未吐。那四个门子被关押在黑屋里,嘴还硬着。秦婠也不急,她原也不认为一天时间就能把这些事弄清。
  翌日傍晚,秦家送信过来,说是挑好吉日,开宗祠让秦望认祖归宗,届时再大宴宾客将此事告知天下。
  “下个月二十?怎么过这么久?”秦婠捧着信问送信的人。
  “回夫人话,近的没有好日子,三爷他又被皇上钦点随御驾往东玄山见几位番邦使臣,这来回就要半月时间,所以挑在了下月二十。”送信的人恭敬回禀道。
  按辈份秦望在这一辈子孙中排行第三,所以秦家人已称其三爷。
  “哥哥什么时候去东玄山?”秦婠又问,看起来皇帝非常欣赏她这哥哥,殿试才刚结束,官职未派便要带着人去东玄山了。
  “后日启程。听说原是卓大人同去,不过卓大人病倒,便改为让三爷随同。”
  “知道了。你转告我父亲母亲,下个月二十,我会回去。”秦望认祖归宗的大日子,她自当出席。
  如今,也就只有这事能叫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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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惊雷又起。
  檐下灯笼的火烛早熄,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一道闪电刺破漆黑,照亮灯下苍白如纸的人。那人伏在半敞的窗棂上,像片贴窗的枯蛾,看着窗后阴影里站的人。
  “你的计划失败了,她回来了,很快就会查到你头上,快走吧。”阴影的人身形纤瘦,声音也幽细,似乎稍不注意就被风吹散。
  窗棂上的人晃了晃,笑出声来:“不怕,很快,她就没心思查这些了。”
  含笑的声音有顽童恶作剧的得意。
  又是道闪电劈下,将他容貌照得清清楚楚,阴影里的人忽然退了半步,像看到鬼魅。
  “怎么?母亲也怕我?”他很失落,很快又兴奋地伸出双手,将十指张开。
  失去手臂的支撑,他挂在窗棂上更像片要被刮跑的蛾。
  “看,没有了,允儿也是正常的孩子了。”他很高兴地展示自己的双手。
  那手在黑暗中只有轮廓,手掌不大,十根手指头细细的。
  “你的手?”阴影里的人惊道。
  “我用剪刀,把它们剪掉了。”他轻描淡写。
  电光再闪,将他手掌照明,尾指旁边有节古怪的凸起,像被截断的骨,阴影中的人骇然。
  “母亲放心,我不会像杀掉父亲那样杀掉母亲的,因为我和母亲是一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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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生死
  电闪雷鸣的一夜,到了天明却又阳光明媚。
  “夫人,何寄公子已经连着两天递话过来,说想来看看你。”秋璃一边替秦婠绾发,一边道。
  秦婠正在妆奁里挑耳珰,指尖拈起副珍珠耳珰,停在半空:“不见了,你替我回一声,近日太忙不得空闲,让他不必惦记,我一切安好。”
  秋璃道声“是”,把她的发梳了上去。不见也好,外面风言风语传得厉害。
  发才梳好,正挑压发,外头蝉枝笑声传来:“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来了。”竟是沈芳华并沈芳善姐妹两人一同过来看望她。秦婠随手拣了只玉簪插好,笑着转身。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她没顾上家事,幸亏还有沈芳善这对姐妹一左一右地帮衬着,后宅的琐事倒也井井有条,让她省了不少心。
  三人进屋后吱吱喳喳声音就多起来,年轻的姑娘就是热闹,再怎么老成持重,也有活泼时候。
  “嫂子,这几日你辛苦了,我们服侍你用饭。”最擅说话的沈芳善把秦婠拉到外边按在摆满早点的桌旁。秋璃见了道声“阿弥陀佛”,只说:“四姑娘若能劝夫人多吃一点,奴婢给您烧香。”
  沈芳华笑了:“秋璃姐姐莫急,我们帮你。”说话间夹了枚半口大的卷子就往秦婠唇边送去。秦婠避不过去,只能受用,掩着嘴声音含糊:“吃不下这些的,快饶了我。”
  最小的沈芳润忙端杯茶过来,秦婠饮了两口才算将嘴里食物尽数咽下,道:“近日家里事多,我也顾不过来,多亏了你们,往后要是你们嫁了出去,这日子我可怎么过哪?”虽是说笑,却也真心感叹。沈芳善讨好道:“那我不嫁了,留家里陪着嫂嫂。”
  “呸!”秦婠忙戳了下她的脑门,“我可不敢,要是让你娘知道我留着你,还不把我吞了。”
  提及林氏,两姐妹不约而同低头,秦婠不由奇道:“怎么了,突然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沈芳润忽小声道:“母亲不会的。”沈芳善脾气更大些:“我娘才不会管我们,我们是生是死她从来没理过。”
  秦婠蹙眉,转念一想便了然她们这怨气从何而来。沈芳龄已嫁,芳华也定了,接下去就是她们,可到目前为止,林氏都没替她们打算过,别说相看人家,连嫁妆怕也没有准备,她们怎不心急?
  “三婶娘面冷心慈,不会不管的。”秦婠也只能安慰她们,“这是愁嫁了?再不济也还有我呢,我替你们看着。”
  “嫂嫂……”沈芳善大羞。
  “你们外祖家可有表哥?我帮你们探听探听去?”秦婠掩唇笑了。
  “我们没有外祖。”沈芳润头又低了三分,“外祖家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一两个,也是祸害。”
  “此话怎讲?”秦婠倒是不知林氏娘家情况,只知她原是庆喜庄一个贫家女,娘家人在她出嫁后就已搬离庆喜庄,说来两辈子倒还真没见林氏和娘家人有来往。
  “反正我们从没见过外祖家的亲戚,小的时候问过母亲一回,她说外祖家都死绝了,没人剩下。去年倒是有个表哥上门过,可惜是个赌棍,上门来讹钱,被许嬷嬷给打发了,后来就没再出现过。”
  “去年?什么时候?”秦婠眸色一闪。
  “就是嫂嫂刚嫁那段时间吧,我也记不清了。”沈芳善道。
  “侯府的钱他也敢讹?”秦婠微挑了眉。
  “说是知道咱们侯府的秘辛,若不拿钱与他,他就上外头说去。”沈芳润淡道,“我好奇母亲娘家人,所以后来悄悄拿钱买通当时他们谈话那个院子的丫鬟,想了解他们说了什么,不过许嬷嬷与他说的时候很小心,那丫鬟只隐约听到一些,也没见着人。”
  秦婠忽想起一个人。死去的王新,马迟迟提过,王新知道侯府的秘辛。
  “嫂子?”沈芳华唤了她数声,秦婠才回神。
  “不说这些了。”沈芳润见话题有些沉闷,忙打住。沈芳善识趣地道:“说些有趣的吧,听说四姐姐最近打了批新首饰,不请咱们去瞧瞧?”
  “好好的,说到我身上做什么?”沈芳华脸红,那是她的嫁妆。
  “快走快走,带我们瞧瞧,顺便陪嫂子散散心。”沈芳善出手强拉起沈芳华。
  沈芳华无奈,只好含羞带着众人去了自己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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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家的闺房没有蘅园那般大,却收拾得十分别致,床上有做了一半的绣活,里面是桃红的鸳鸯戏水兜儿,沈芳善一见就嚷出声来,把沈芳华羞得脸要滴水,赶紧将那东西藏起。
  秦婠笑眯眯坐到书案旁,目光在她屋里转着,落到桌上一叠图样上。
  那应是首饰的图样,有簪钗、压襟、革带扣,画得倒是新奇,皆是外头没有的样式,她好奇地把镇纸拿开,将图样一一翻过。
  沈芳华已拿丫鬟上茶,她又亲自将刚到的那盒首饰取出来,摆到桌上。
  “是铜鎏金的,不值多少钱,就是图个好看。赤金太软,这几款打不出来,所以芯子用了铜。”沈芳华见沈芳润姐妹拿着簪子啧啧称赞,不由谦道。
  “嫂子,快来看,四姐姐的簪子好漂亮。”沈芳善已经过来拉秦婠。
  秦婠却不动,手里拿着那些图样微微颤抖:“芳华,这图……谁画的?”
  “是母亲呀。我外祖家从前有个金铺,母亲从小就爱在铺里看师父做首饰,耳濡目染下也喜欢上了,所以常会自己画些图样到外头找师傅打造,这是母亲为了我的亲事画的,喏,这是成品,与嫂子手上的那张鎏金镶绿松石的腰饰并革带扣是一套。”
  说话着,沈芳华拣了只簪子送到秦婠眼前。
  秦婠瞳孔骤然紧缩。
  簪子,腰饰,革带扣上,都有同样的图案。
  那个图案,她忘不掉。
  重生之后,沈浩初曾经给她看过,一只蝴蝶,来自杀他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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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婠拿着图样,脑中正一片混乱,帘外忽传来蝉枝慌声:“夫人,二老爷带着人硬要将西角门那四个门子带走。”
  她不得不镇定心神,站起身来道:“走,去看看。”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地站在屋里目送秦婠离去,秦婠转身前再看了眼图样,匆匆离去。
  两人步伐极快,蝉枝一边走一边道:“夫人,早上孔黑的媳妇已经撑不住招了。”
  孔黑便是四个门子其中一个,案发那夜负责守上半夜。四个门子断食已关了两日,只进水而已,除此之外,秦婠没用别的手段逼审他们,但到目前个个都还在喊冤,没人松口。秦婠只得另想法子,便暗中找人寻到他们家里去,只威吓说他们犯了大事要报官,还会祸及家人,果然便有人撑不住。
  “说了什么?”秦婠忙问。
  “药是孔黑下的,为的是给二老爷开角门放人出去。”蝉枝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为情,“二老爷与黄氏所住的那胡同里的王家寡妇有染,听说是黄氏给搭的线,这段时间常让黄氏悄悄把人带进府里,玩够了再叫黄氏把人送出去。那孔黑收了二老爷的钱,专替他开这方便之门。”
  “竟有这种丑事?”秦婠脚步未减,“难怪他急着要人。可知那夜发生了何事?”
  “那就不知了,孔黑媳妇只知道这些。”
  “嗯。”余的,就要问孔黑了。
  没几步路,秦婠与蝉枝就已抵至黑屋,果见沈从远带着三个小厮要强破黑屋的门,守在门口的仆妇不敢违抗,但她们没有钥匙,那门也开不了,正被沈从远的人砸开一半。
  见到秦婠过来,仆妇们大松一口气:“夫人。”
  “仲父这是在做什么?”秦婠上前问道。
  “你瞎了眼不会看吗?”沈从远正眼也不给她一个。
  “别砸了,蝉枝,给仲父开门吧。”秦婠淡道。
  沈从远倒是惊奇:“怎么?你想通了?这么多天审不出来,终于打算放人。”
  “是啊,放人。”秦婠看着蝉枝把门打开,“除了孔黑,其余人都回去吧,回头每人找账房拿十两银子,这几天委屈你们了。”
  “……”沈从远脸色一变,看着仆妇们把孔黑押出来才反应道,“你留他作甚?”
  “仲父不必明知故问。”秦婠神色微凝,一声沉喝,“把人带走。”
  “不准走!”沈从远慌忙拦住,吩咐小厮道,“把孔黑抢过来。”
  三个小厮一拥而上,眼见要动手拿人,旁边忽有人影冲来,将这些人格开。
  “崔乙?”秦婠退到后面,唤出来人名字。
  崔乙逼退三个小厮,扬声道:“二老爷,夫人,卓大人亲自带着大理寺衙役入府,要拿孔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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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带人押着孔黑抵至前院,秦婠果见卓北安在正厅的画下站着,四个佩刀衙役守在身边。听到脚步声,卓北安转过身,秦婠施礼:“见过卓大人。”
  他的脸色苍白,官服穿得齐整,愈发瘦削,只有眼神仍十年如一日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