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没想到韩司恩倒也非常认真,他把自己对的那几箱子做上记号,把其他人对的银子做上记号又拿本子一一对应的记上了姓名。
  户部尚书看韩司恩这么仔细,对韩司恩的印象难得好了那么两分。
  他作尚书多年,不是没有碰到过皇亲国戚前来对银子,大部分人只会在那里当大爷咋咋呼呼的,很少有人亲自对银子的更不用说标记了。
  幸好这些年他们出的银子没什么问题,要是有问题,不知道要死几个皇亲国戚了。
  花了三天时间把银子对好,封条存放之后,韩司恩、姬洛和户部尚书去给皇宫复命。皇帝还算满意他们的他们的工作效率。
  户部尚书捋着胡子把韩司恩和姬洛夸赞了一番,韩司恩不咸不淡的回道:“本职工作,不值得尚书大人夸赞。”
  户部尚书被他这话说的老脸一红,对他那指甲盖大点的好感,立刻消失殆尽。一旁的姬洛心中摇头,他这个表弟从来不巴结人,也不给人脸面,两辈子了还一点都没变。
  皇帝看着户部尚书翘着胡子无言以对的模样,这两天阴郁的心情又好了两分。
  不过皇帝还是瞪了韩司恩一眼,才开口说道:“皇榜张贴之后,这几日大夫也都到位了,钦天监已算出两天后是个吉时,你们就两天后出发吧。”
  韩司恩和姬洛领命,皇帝看着韩司恩,想说什么,最后嘴动了下,到底是没有吭声,然后让他们三个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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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司恩要出发前往江南了,方兰院的人心里都有些慌。韩司恩去奉命赈灾,不是去享受的,肯定不会带上那么多婢女,要不然影响不好。
  碧华她们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们的卖身契虽然在韩司恩手上,但她们说到底还是韩家的下人。
  韩司恩和韩家的关系十分不好,他在的时候,别人轻易不会找他婢女的麻烦。但他人离开的久了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往日的威严会越来越模糊,加上人总有那种逆反的心里,肯定会有人看碧华她们不顺眼的。
  一个奴婢就算是出个什么意外,就算主子回来,总不会为了个奴婢和其他主子闹翻的。
  不过碧华她们虽然担心,但并没有敢问出口。
  然后这个问题被韩司恩很好的解决了,因为他把自己用惯的碧华、云芝、落霞三人都带走了,院子里留下了沉香。
  之所以不带上沉香,是因为前些日子有人找到了沉香,想让她做方兰院的传话人。
  沉香虽然嘴里答应,但又说自己不受世子看重,怕是打探不到什么好消息。
  而后沉香在方兰院一直默默做事,并未提起方兰院任何事。
  这次把沉香留下来,正好佐证了她不受看重的事实。而小厮中,韩司恩只带走了安草。
  韩卓对韩司恩带着几个美貌的婢女前去江南赈灾,非常的生气。不管韩司恩和他闹腾什么,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一家人,韩司恩名声不好,他们国公府的名声也不会好的。
  韩司恩对韩卓的气愤不以为然,还以皇帝都同意了,你生什么气为理,又气了韩卓一把。
  这些小事皇帝耳聪目明,自然清楚,对于韩司恩的私事,他也只是一笑,便由着韩司恩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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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之后,韩司恩作为当朝最年幼的钦差和姬洛一起出发江南,雍郡王世子姬越随行。
  雍郡王为此差点没跑到皇帝面前大哭大闹了,最后被雍郡王妃给死死的拦住了。
  因为这次银子众多,所以随行护卫便有五千人,加上大大小小的杂役奴仆和后方人员,算下来将近有好几千人了。
  拜别皇帝前,皇帝赐给了韩司恩一把尚方宝剑,还有两千禁军随行。
  韩司恩十分淡然的接受了尚方宝剑,这让其他官员不由的眼红起来了。
  尚方宝剑,上可斩皇族下可杀官,先斩后奏,是代天子之职的宝物,现在就这么落到韩司恩手中了。有人有心想提醒皇帝韩司恩任意的性子,但是看到皇帝这些天阴沉沉的脸,谁撞上去谁倒霉,便没敢开口。
  那些朝臣不敢对着皇帝使性子,只能在韩卓面前,阴阳怪气的夸赞他养了个好儿子,能得皇帝圣心,还有人问他怎么养出这么个一鸣惊人的世子的。
  被群臣围攻的韩卓,在看到韩司恩春风得意的样子,心情就像是吃了半个苍蝇,难受的很。
  韩司恩、姬洛和姬越拜别皇帝后,便浩浩荡荡的朝江南出发。这才带领大夫前去的是周太医,禁军是高风领头,也都算是韩司恩的熟人了。
  前行时,姬洛和姬越都是骑马,他们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厮,而韩司恩是坐着轿辇。
  皇帝站在城楼上,远远的还能看到韩司恩代表钦差身份的轿子,他心里恨不得把韩司恩提上马,让他加快速度跑到江南。
  这个想法虽然没办法实现,但他私下里还是给韩司恩了时间限制,务必让他在规定的时间到达江南。毕竟江南现如今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谁都没见过,也不清楚。只有尽快到了江南,才能尽快处理事情。
  而韩司恩一行人中,他坐在轿子里,碧华她们作为韩司恩的贴身婢女,往日里小门小户都要高看一眼的。现在只能和其他人挤在一辆马车上,平日里还要帮着伙房里的大娘,打点众人吃饭的事情。
  碧华三人知道眼下的情景,是不敢太矫情的。穿的十分朴素不说,都老老实实的十分安分。在这种时候,她们是不敢给韩司恩随意添乱的。
  他们一行人在出了京城后驻扎在野外的第一个夜晚,白书出现在姬洛面前。
  白书自打京城开始就偷偷摸摸的跟着随行大军,他还拿着他哥哥的亲笔书信。信上的大意是,白书愿意去江南,加上他有自保的能力,希望韩司恩不要把他当做贼人看待。
  姬洛看到白书和那封信后,心情十分复杂,就把人带到了韩司恩面前。
  白书看着韩司恩,耷耸着脑袋,道:“我就是想去江南看看。”
  韩司恩想到白书的身手,也知道即便自己拒绝,这人也会继续偷偷的跟在后面,倒不如把人留下,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白书得知自己能留下后,满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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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带着大批的银子和一些粮食,韩司恩虽然是坐着轿子,表面上还带了婢女小厮服侍着,但是在随军的路上,他催促的非常急。
  急速行军之下,韩司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轿子了。
  白书看到韩司恩在轿子里恹恹的模样,有心表现自己,便道:“要不,我骑马带你一起走吧。”韩司恩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想象下自己坐在比自己矮一点的白书身前,然后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换成了马车。
  马车晃晃荡荡的,一天下来韩司恩也是难受的很。
  幸好行军还算顺利,加上沿途州府因接到了皇命,知道有他们过境,都给了极大的方便。
  不过韩司恩等人也没有轻易打扰这些地方的人,他们基本上都是在野外驻军,如果遇到阴雨天,才会住进驿站。不是两江地区,他们是绝对不会进城入住的。
  沿途官员或多或少从京城亲朋好友那里得知韩司恩的消息,一直做好了这位性格乖戾的世子不好说话的心里准备,没想到根本没派上用场。很多人心里都觉得这个世子很有可能是在京城被一些人排挤了,性格不像是自己听到的那样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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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司恩他们这一路走来,倒也顺利,并没有不长眼的打这笔银子的主意。驻扎野外时,白书因自身武功高强,总是跑到深山去狩猎,时常能狩到些野味。
  一行人虽然多,但肉煮都是煮在一起的,总归都能喝口肉汤的,这也算是加餐了。
  而行军越是往江南走,开始遇到乞讨的流民,一开始还很少,但越往后越多。那些流民看到他们时都哭了。
  姬洛还好,上辈子也算见惯了生死,姬越没有出过京城,到底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瘦弱到这种程度,打个比方来说,比韩司恩看着还瘦弱。
  他们还遇到逃荒的死人,那些守卫在韩司恩的吩咐下,尽量不接触这些无人掩盖的死人,把他们就地都给烧了,以免有疫情被传染。
  韩司恩等人到达江南的第一个受灾区,就是明安。
  明安离府城还有几十里的距离,是前往两江总督府所在的柳州的必经之地。淮安也算是受灾比较严重的地方了。
  明安县令邢俊然就是那个辗转他人向皇帝递折子之人。他知道钦差要前来,便让人一直在路口守着,韩司恩到的时候,他带着明安的各级官员早早的就在路口等着了。
  在跪拜迎接后,邢俊然就把一行人带到了明安县城。
  因为洪水刚过,一路之上满目荒凉,处处有洪水过后的痕迹。
  姬越看着远处树木上的皮和青芽都没有了,心情十分复杂。
  明安县门口支着一个施粥铺子,灾民衣衫褴褛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在领粥。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了,对待即将到来的死亡只是在茫然的接受着。
  粥棚另外一边躺着几个人,那几个人枯瘦嶙峋,就躺在那里等死,看他们那模样,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韩司恩带来的大夫中有人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前来请示一番,想要立刻在此地义诊。
  韩司恩把这件事交给了周太医,让他着手安排。
  这些灾民在看到韩司恩等护着东西的人群时,一开始神色十分茫然,似乎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然后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朝堂派人前来拨粮食了,这些人才反应过来朝护卫守护着的银子和粮食那里跑去。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这些护卫拦着了,邢俊然亲自上前安抚着众人。
  姬越下马看到那粥锅里的粥已经快没了,而排队的人还有无数。其实这倒也称不上是粥,汤汤水水的,一勺子下去,没几粒米。
  一群人中,姬越这个郡王世子心是最软的。他出生便富贵,后宅内院自己的父亲不着调,虽然有些闹心事,但吃喝方面从来不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
  等他看到看到了一个小姑娘正在偷偷啃树枝时,终于忍不住了,便走上前给了小姑娘一块不大颜色泛黑的粗粮。
  小姑娘伸手黑漆漆的手接去时,没拿好掉在了地上。然后他看到那小姑娘飞快的蹲到地上,拿着掉进水里的饼子,把泥土和饼子一起咽下去了。
  姬越看的心中一软,看向了靠在轿子边的韩司恩,这些粗粮是韩司恩让人这几天连夜准备的。伙房众人做了很多这种粗糙的饼子,这些饼子不大,也难吃。但在这种时候,一人给上一块,倒是让他们生出了活着的希望。
  邢俊然拿衣袖抹了抹眼,等他丢下衣袖,眼角红红的。他看着灾民道:“大家都稍稍安静一下,这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很快就能把灾银和粮食发下去了,大家就能吃饱肚子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跪在地上哭了。
  韩司恩留下百名护卫在此地发放粗饼,然后带着银两和粮食顺利的前往县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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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司恩等人随着邢俊然到了明安县衙,身后还跟着还有把力气的灾民。
  韩司恩坐在县衙的主位上,他看了邢俊然一眼,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就是:“来人,把明安县令抓起来。”
  县衙堂上的衙役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府衙外正在讨论要过上好日了的灾民都不吭声了。
  邢俊然站在那里愣住了,姬洛皱了下眉看向韩司恩,姬越张了张嘴,但又立刻闭上了,倒是白书站在韩司恩身边,小心的护着他。
  禁军的小头目高风是听韩司恩的,立刻上前把邢俊然抓住了。
  邢俊然被禁军摁住时,他抬起头朝韩司恩坐着的位置吐了一口口水,一脸正义的大骂道:“狗官,在本官的折子递上去之后就知道自己有这一天。你们官官相护,你和总督是一伙的,贪污了往年的银子不说,还想贪污这些灾银,想让这些灾民都死去。你们觉得这样就可以掩盖掉你们做的那些事了吗?告诉你,本官不怕死。本官相信天理昭昭,你们做的事,休想遮盖的住,皇上一定会知道的。”
  邢俊然的话引起了府衙外灾民的情绪,有人道:“这些狗官是想害死县令,要贪污我们的银子,想要我们死。”灾民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点,这话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到这话纷纷往府衙里冲,看他们那眼神发绿的模样,似乎想要把韩司恩等人撕碎。
  姬越第一次见这种情景,吓得往姬洛身后缩了缩脖子。
  白书皱了下眉头,突然扒出剑,朝邢俊然扔了过去,剑擦着邢俊然耳边落在他身后。剑身随即入地,只留下剑鞘,发出一声嗡的声响。
  白书这一手镇住了那些想要冲进府衙的灾民,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不敢吭声了,堂下堂外瞬间安静下来了。
  “既然不怕死,你还嗷嗷什么?”韩司恩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如土色的邢俊然,漫不经心的问了这么句。
  第43章
  邢俊然听了韩司恩这话, 浑身一愣,双眸微睁,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韩司恩毫不客气的用眼神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番:“邢大人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钦差年龄太小, 三皇子又常年待在京城, 不懂一点人情世故,所以就可以随意糊弄了?”
  邢俊然冷哼一声, 直着脖子道:“下官不知, 钦差大人这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