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现在社会开放,没什么大不了的。”将宴旸的背包放到上铺,程未捂唇一笑,羞答答地划床单,“我是同夫,所以很能理解。”
  高个子一口雪碧喷出来,指着宴旸,颤颤巍巍:“你不会是...”
  “叫你什么事都朝外说。”拧着程未的耳朵,宴旸咬着饮料吸管,又打又捶。
  待‘同夫’跪在床上被收拾地服服帖帖,她捋着刘海,不耐烦地说:“对,我就是女同。”
  语出惊人,街头兄弟像泄了气的皮球,兴致阑珊。
  拍了下大腿,宴旸笑容友好:“正好,我家程程也是男同!要不...你们凑个对?”
  差点没被泡面汤噎死,在小丫头的鼓励下,程未眨着漂亮的眼,极缓极缓地……解开大衣的玛瑙扣。
  街头兄弟如临大敌:“别!!我我我们先睡了,你们慢聊。”
  上铺的构架是层无形的屏障,隔着薄薄的床板,睡着令人安心的少年。宴旸刷着韩剧,红豆味的奶香仍在鼻息里打转。
  是不是滴到衣服上了,她想了一会儿,困倦很快模糊了视线。
  “旅客们,开往庐川去的,k4857次列车即将到站,请收拾好行李……”
  猛地坐起身,她揉揉头发,探头朝下望。
  本该在前一站下车的程未,正套着宽大的方格衬衫,用裸.露的手臂挥手说早。
  第9章 9.
  凌晨四点半,列车驶进卢川郊区,密封的窗外是橘色桥灯和干净的柏油路。
  扒着栏杆朝下望,程未正抖着衣角,黑格白线的衬衫穿过肩膀,腰线流畅。
  他瘦的没有累赘,一张一弛的动作,使腹部生了深深浅浅的牛奶方糖。宴旸先伸着指头数个数,又揉捏睡衣下的肚子,嗯,方糖遇热融化了。
  感受到某人不怀好意的视奸,程未挠着不服帖的呆毛,挥手打个响指:“早。”
  顶着不清醒的大脑,宴旸嚷了声早,掀起被子,嘟噜嘟噜爬下床。系上最后一粒扣子,程未借着收拾餐桌的空档,极其自然地看她赤着脚,开了瓶雪梨苏打水。
  扫着乱糟糟的两张床,宴旸问:“街头兄弟呢?”
  “下车了吧。”
  女孩的储水量大到惊人,她放下半空的瓶子,忽然想到:“对了,省城在卢川的南部!程未,你坐过站了。”
  将泡面盒扔进垃圾桶,他拭着手指,哦一声:“我睡过头了。”
  “那怎么办啊,国庆的票很难买的。”宴旸皱着鼻子,看起来比当事人还着急。她皱巴巴的上衣一半耷拉在外,一半塞进睡裤,形成块突兀的包。
  想着昨夜她糟糕的睡姿,程未揉着眼袋,心累胳膊酸,懒得搭理小丫头渐渐熟稔的,关心。
  睨一眼她短到大腿的短裤下,比白蕾丝边还要浅色的皮肤。他滑动着喉结将脑袋埋进背包,暴露在空气里的耳根,红的像摇摇曳曳将要摘下的樱桃。
  “你在干嘛。”他声音很硬,挺直的背脊打断她试图抢票的手,“火车就要进站了,再磨磨蹭蹭,没人帮你捞行李。”
  又高又重的行李箱,昨夜被程未推到灰尘横生的床底,仅凭女生一人很难取出来。
  丢下句‘不识好人心’,宴旸爬进被窝,恶狠狠地警告床下的他:“你要是敢偷看,我就在你手机上拉泡屎!”
  他摆手似雨刷器,削薄的唇瓣形成‘切’状,三分不屑七分委婉。
  毕竟是刚认识的同学,宴旸不好意思让他做苦力,身体力行地拉着行李箱,行走如烂泥。
  国庆节人满为患,白炽灯在大理石上反着刺眼的光。多少人神色倦怠,却又不舍得放慢回家的脚步,隔着皮囊肺脏,宴旸也能感知浓浓的归属感。
  人流纷纷杂杂,清一色的卢川口音,简单直白。帽檐的阴影与睫毛重叠,程未气息低沉,只有刚出汗的脸颊,留着尚未风干的颜色。
  有家不能回,应该是最难过的事。忍不住将视线多匀他几分,宴旸轻声安慰:“虽然火车票都抢光了,但汽车票还有。后天上午九点的班次,不耽误你回家过十一。”
  点点头,他撂眼望她,朦朦胧胧像是裹了层磨砂纸:“我在想,人生地不熟,这两天我该住在哪。”
  “如家?莫泰?格林豪泰?”
  “也只好如此了。”程未叹口气,刻意压低的声调又酥又软,“可我出门不识路...要是饿了渴了想去上网了,能打电话给你么。”
  这人好麻烦。宴旸戳着微信,一边告诉宴中北自己到了站,一边应付他:“百度地图?高德地图?腾讯地图?”
  “我不会用。”他答得斩钉截铁,一脸诚恳。
  打心底发出无力的叹息,宴旸面上挂笑:“你若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同学一场,我总要尽地主之谊。”
  出了检票口,她一眼便看见宴中北穿着休闲衣,抄着口袋看手机。
  以防他误会,宴旸语速飞快:“你想住在莫泰对吧。沃尔玛、百货大楼都有...噢,我家旁边也有,在紫荆堡城。但距离市中心远,建议你优先考虑前两家。”
  见程未乖乖点头,她忙不迭地说:“我爸来接我了,卢川没有夜间公交,你坐出租注意安全。”
  想起昨晚的街头兄弟,程未蹙眉,正想叮嘱她注意安全。宴旸已将行李交给宴中北,父女俩留着空隙,一前一后走进停车场。
  树梢已见吐白的影子,车灯照亮前方的尘絮,与宴中北的话一样多余。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学校生活、室友关系,平缓的声线,像科幻片里的合成音效。
  摸出手机,宴旸点开qq,烦躁又颓丧。十一都到了,说好一起看影片的人,已失了五天的联系。
  咬咬牙,她打下句‘这几天都有空,我们一起看电影吧。’指尖悬在发送键,宴旸想了想,删除,换上一句——我到卢川了。
  小圈旋转片刻,发送成功,宴旸频频摁着解锁键,忐忑又心急。
  梁斯楼是暗海里的灯塔。她驶着漏水的船,造了桅杆挂了白帆,一路缝缝补补,只为穿过溯海,抓住他这束寒光。
  毋庸置疑,他是她前进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