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听到你砸门,他躲床底下去了。”
  她毕竟不蠢,没有当真弯腰去查看床下,而是狠狠盯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气太冷,没什么事你就请回吧,我还想接着睡觉呢。”
  她眼睛里好似要喷出火来,好在这时赵守恪回来了,看到她一怔:“你怎么来了?”
  她盯着他手里拎的袋子:“这是给她买的早点吗?”
  赵守恪略有些尴尬,却没有否认。
  “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你带她回家了,我还不相信,觉得应该信任你。没想到过来一看……”
  董雅茗气得微微哆嗦,一时讲不下去,赵守恪生气地说:“你这是胡闹什么?”
  “你居然还有脸说我胡闹?”
  董雅茗曾在第二次见面时就嘲讽我是标准的半土不洋小镇少女,我承认她懂化妆搭配,确实比我洋气许多,不过在看过许可那样精致低调的穿着之后,我意识到她的时尚也不过是走杂志示范的日韩少女风罢了,蕾丝裙摆大衣,带logo(商标)的围巾,内增高运动鞋,糖果色pu(仿皮)皮包上挂着毛绒球,与我完全不讲究的廉价卡通宽松卫衣猫须破洞牛仔裤不过五十步百步之间,哪里就值得生出如此优越感,想到这里,我不免觉得好笑。她看到我的表情,更加怒不可遏,指着我的脸:“没见过你这样三观扭曲不知羞耻的人……”
  这姑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满心不耐烦,不过也没打算闹到她与赵守恪翻脸的地步,打断了她:“董雅茗,你误会了,我的宿舍寒假关闭,找不到住的地方,他看在我们是邻居的分儿上收留我住一晚而已。你要不信,可以去问他宿舍室友,他昨晚是回学校睡的。”
  她僵住,看出我没有说谎,有些下不来台,气呼呼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应该自重,怎么可以随便睡在男生的房间里?”
  “我没钱住宾馆啊,不然睡大街上吗?”
  “上次说你作,真算是客气,你索性越发矫情了,好端端放假过年,你又从家里跑来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
  “你招惹我男朋友,当然就关我的事。”
  赵守恪拉她的胳膊,她一把甩开:“我告诉你赵守恪,如果是亲兄妹没什么可说的,但我不会天真到容忍你们玩哥哥妹妹的暧昧。”
  “喂,”我怪叫一声,“你醋劲大成这样真可怕。既然是他女朋友,对他有点基本的信任好不好。我也告诉你,我跟赵守恪在彼此眼里是没性别的。不然我们这么多年对门住着,要搞在一起早搞了,哪里轮得到你。”
  赵守恪也怒了:“什么搞不搞的,何慈航,你说话放斯文一点。”
  正乱作一团时,门被敲响,许可出现在门口,迟疑地看着我们,显然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赵守恪拉住董雅茗:“有话我们出去说。”然后对许可说,“我刚给何伯打了电话,他正在来的路上,应该快到了。麻烦你看住她,别让她又跑了。”
  他们匆匆出去,我哭笑不得,实在想象不到我在赵守恪眼里究竟不靠谱到了什么程度:“你怎么会认识他?”
  “那天周锐跑来找我,我才知道你没回家,他回去跟何伯商量之后,把小赵的电话给了我,让我在省城跟他联络,看他知不知道你的去向。昨晚你回来,他给我打了电话。”
  “对不起,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下,并不想弄出这么大惊扰。”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那天要退房租你不收,现在我可没办法退给你,去一趟海南全花光了。等我以后分期还你吧。”
  “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我迟疑一下,终于还是问:“你们,我是说你和我爸,相认了吗?”
  “该我说对不起,我只顾自己的那点念头,没能顾及你的感受,也完全没想到对你的生活造成这么大的破坏。慈航,请相信我,我根本没想跟你抢父亲。”
  “你们是血缘之亲,哪里用得着抢。”
  “他为你出走的事很生我的气,拒绝跟我相认,说我弄错了。”她恳切地说,“慈航,他很爱你,不要因为我的出现就怀疑这一点。”
  门再度被敲响,许可离得较近,伸手开门。我爸爸站在外面,看到她怔住,随即客气而冷淡地说:“许小姐,请不要再跟小航谈这件事。”
  许可像是被人当头狠抽了一下,美丽的面孔上掠过一个痛苦的表情,却保持着微笑:“请不必担心,我跟慈航解释了,我没有恶意。以后尽量不打扰你们。”
  她教养好到这一步,我几乎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好的,你请回吧。”
  “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谢谢,长途车很方便,不必麻烦你了。”
  她点头:“我这就走,再见。”
  两人擦肩而过,爸爸进来,看着我,我等着他发落,他却摇一摇头:“好好一个小姑娘,晒得棕不棕黄不黄的。开心了?”
  我会开心才怪。我想大哭,想跟过去一样把眼泪鼻涕全抹到他衣服上。可是我眼睛发干,只呆呆站着,什么也没做。
  “明天就是除夕了,跟我回家过年吧。”
  赵守恪说得没错,他确实非常擅长若无其事。我满心不是滋味。
  以一个客观的角度来看,董雅茗说我“作”“矫情”,算是凭空放枪,射个正着。我折磨自己之余,连带着折磨我爸爸、许可。然而,我讲不出道歉的话来,我心里依旧满是无名的烦闷。
  第四章
  年轻的时候,越冷漠的男人似乎越能激发起我们天性里那点渴望征服与被征服的欲望。爱上他的女孩子实在太多,我幸好并不是最狂热的那一个。
  ——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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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的下午,我去机场接回小姨。
  她叫严小青,今年四十九岁,在一家化工研究所做研究员。不过她是个风趣的话痨,与我妈妈性格截然不同,这一点时常让我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