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虽然慧成帝没有直接应下苏流萤为楼樾求的恩典,却下了一道手谕,让于仁拿着手谕亲自去大理寺放韩钰出狱。
  苏流萤让阿奴送韩钰回驿馆,自己跟着于仁来到了安王府,向楼誉请罪,看他要如何处罚?
  消息早已传到了安王府,所以,楼誉对前来传旨的于仁淡然笑道:“本王虽然惨遭污蔑,丢了官职,却还不至于差建书房的钱。既然于公公亲自前来为她说情,就卖于公公的情面,让她给本王斟茶道歉就成了。”
  跟在于仁后面的苏流萤没想到楼誉突然这么好说话,心里不由涌上疑惑,而于仁却怕安王再变卦,连忙催着她赶紧上前,给安王斟茶。
  苏流萤只得上前跪到了楼誉面前,王府的丫鬟用托盘端了杯茶递到苏流萤面前。
  她伸手从托盘上端起茶杯,双手在接触到茶杯时,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面前看似平淡无奇的茶杯却入手滚烫,就好比握在了烧红的烙铁上,让人触碰不得。
  安王的声音在她头顶冷冷响起,“怎么,烧了本王一座书房,如今让你斟个茶都不愿意了么?”
  闻声,苏流萤抬眸冷冷的看着一脸阴郁的楼誉,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的。
  咬紧牙关,苏流萤再次将手伸向滚烫的茶杯,顾不得尖锐的痛感,咬牙将茶杯端起,举过头顶,对安王道:“谢王爷宽宏大量原谅奴婢!”
  楼誉久久的不去接她手中的茶杯,明知茶杯这么烫,明明是故意不放过她,他如何会去接?
  手中的茶杯竟是越来越烫,苏流萤双手烫得通红起泡,终是手一哆嗦,手中的茶杯一滑,摔倒在地,茶水也流了一地。
  茶杯‘哐当’掉在了她的面前,竟是没有碎。
  苏流萤慌乱的拾起杯子,这才发现,这个茶杯外表看上去是一般的玉瓷杯,可内里竟是铁做的,还隐隐泛着红光,竟真的是烧红的铁杯。
  铁杯里的茶水溅了苏流萤一身,当她双手再次触到铁杯上时,双手更是像针刺一般的痛着。
  一旁的于仁也发现了铁杯的玄机,但也不好说什么,就如安王所说,苏流萤烧了他一间书房,就算用此手段让她受受罪也是应当。
  见茶水泼下,楼誉非但不生气,还满意的笑了,挥手道:“好了,书房一事就此揭过,本王大度,不再追究!”
  苏流萤顾不得手上的刺痛,向他叩头谢下,跟着于仁走出安王府。
  刚出王府大门,就见楼樾迎面而来!
  楼樾接到苏流萤上府赔罪的消息后,担心楼誉对她不利,急忙赶了回来,此刻在门口见到安然无恙的苏流萤,心里顿时放下大石。
  然后下一瞬,他的眸光落在她来不及藏起来的双手上,看到她烫得起了血泡的双手,眸光不由一沉!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不能流露出心中对她的担心不舍,只得假装冷漠的从她面前走过。却在转背,就让南山去通知薛念,让他偷偷去驿馆给苏流萤看手。
  回到驿馆后,苏流萤看着安然无事的韩钰与阿奴,心头一松,更是在看到长风也被放回后,虽然受了不少折磨酷刑,总归人还活着,心里更是欢喜不已。
  她将双手小心的藏起,不让韩钰发现自己受了伤,借口太累先回房休息。
  然后回了屋子后,苏流萤眼前一黑,竟真的倒在木榻上昏睡了过去……
  ☆、第121章 生个孩子
  苏流萤从安王府回到驿馆后,怕韩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担心,借口回屋歇息,却眼前一黑,真的倒在木榻上昏睡过去,直到薛念应楼樾的吩咐上驿馆给她看手伤,才将她叫醒。
  而薛念的到来终是让韩钰发现了她手上的烫伤,顿时心痛不已。
  薛念一边嘀咕楼樾包扎烫伤这样的小事也要惊动他这样的神医,一边却是给苏流萤用上最好的外伤药,再给她细细的包扎起来,吩咐她短时间内都不要让双手沾到水。
  包扎好后,薛念准备离开时,却被苏流萤叫住了。
  苏流萤郑重对他道:“相请不如偶遇。我早已想去请神医帮我家公子看腿伤,没想到今日神医竟是亲自来驿馆来了。既然如此,求薛神医帮我家公子看看吧。”
  薛念回头,眸光凉凉的落在了几步开外的韩钰腿上,皱眉道:“你与那楼世子还真是一对,每回见到我,总没好事!”
  说罢,一甩袖子回过身朝韩钰走去。
  苏流萤对薛念说的话,韩钰早已听到了,所以,当看到薛念朝自己走来时,他眸光里闪过犹豫,不由想起了之前那些大夫说过的话,迟疑道:“不用麻烦神医了,韩某的双腿被冻伤,已失去知觉……无药可医、无力回天……”
  然而,他越是这样说,越是激发了薛念不服输的劲头。
  他负手看着韩钰,颇为不满道:“大皇子可别拿一般的小大夫与薛某做比,他们下的定论到了薛某这里不一定当得数。只有薛某自己认为无药可医了才是真的无药可医。”
  说罢,缓缓的挽起右手衣袖,朝韩钰道:“来,伸手让本神医帮你看看。”
  看着面前年纪尚轻,却信心满满的年轻大夫,韩钰犹豫片刻,终是朝薛念伸出了手腕。
  薛念站在他身边,两指闲闲的搭上他的脉门,敛上了眸子。
  这一次的探脉时间却比任何一次时间都长,一柱香的时间过去,薛念都没有拿开手。
  到了最后,不光韩钰自己紧张到出了汗,薛念额头上也布满了细汗。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薛念终是收起手,支着腰疲累的叹气道:“你确定你的腿是冻伤的?”
  此言一出,韩钰与长风他们却是惊诧起来!
  从韩钰的双腿出事开始,帮他看过诊的大夫都异口同声的诊定他的双腿就是冻坏的。所以,韩钰他们从来没有表示过怀疑,如今乍然听到薛念问起,不由都面露疑惑之色。
  苏流萤最先回过神来,激动的冲上前对薛念道:“薛神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同之处?我家公子的腿可否有治了?”
  她神情亢奋,因为韩钰双腿一直是她心头最大的愧疚与压力,每每看到他行动不便的样子,她都内疚自责。
  而若是薛念能帮韩钰治好双腿,对她来说,将是最大的救赎。
  被苏流萤的情绪感染,阿奴与长风的欢喜自是不消说的,连带着韩钰自己都激动起来。
  薛念凝眸盯着韩钰的双腿看着,蹙眉郑重道:“是不是有其他病因,我暂且还无法定论。一切要帮大皇子细细看过双腿才能知道。”
  听他一说,长风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立刻推起韩钰往屋内走,激动得声音都在哆嗦:“请薛神医马上帮我家殿下看看双腿……”
  薛念看了下天色,道:“今日却是不行了,薛某还要陪世子爷进宫去给楼皇后治头疾,等以后得空,薛某再上门为大皇子细细查诊清楚。”
  听他这么说,苏流萤也不好再做挽留,而长风与阿奴也只得收起心里的遗憾,送薛念离开。路上一直在同薛念说,让薛念得空了一定记得来驿馆……
  楼樾的马车就停在驿馆街口的转角处,见他晚了这么久出来,楼樾不由担心的问道:“她是不是伤得很重?可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一想起楼誉的阴险狠毒、睚眦必报,楼樾心里莫名的打着寒颤,总感觉今日苏流萤上安王府一趟,绝对不止烫个手这么简单。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薛念往车壁上一靠,疲惫的闭上眼睛道:“别说话,容我休息片刻,不然呆会进了宫别怪我没精神给你皇姑母治病。”
  看着他疲累的样子,楼樾心里更是涌过担心,但转念一想,只要有薛念在,终归会没事的,也就不再去缠问他。
  他不说了,薛念又忍不住自己开口了。
  他仍旧闭着眼睛,喃喃道:“她没事,只是烫了一手的血泡,用过药包扎好休养几日就没事了。不过,方才却是帮那北鲜大皇子诊了许久的脉,有些累了。”
  能让薛念诊脉诊到疲累的,一般都是不同寻常的病症。
  楼樾看了他一眼,脑子出现了韩钰清俊出尘、犹如谪仙的样子,再想到影卫从北鲜打探到的事,心口微微收紧,问道:“他的双腿还有治吗?”
  闭着眼睛摇摇头,薛念叹气道:“现在还不知道。只是今日诊到他脉像里有一丝怪异,但这丝怪异又太难探到,若有似无的在他的脉相里沉浮着。我探了大半个时辰才探清半点虚实,却不能确定是否与他的伤腿有关。所以,一切还要看过他的双腿才知道。”
  楼樾知道了苏流萤在北鲜的一切,自然也知道韩钰双腿是因她而伤。
  所以,这份沉重的恩情不光压在苏流萤身上,同时也压到了楼樾身上。
  他太过了解苏流萤,知道她是有恩必报之人,若是韩钰的双腿一日不好,她会内疚痛苦一辈子……
  如墨的眸光深沉如海,楼樾一字一句道:“若是他的双腿还有希望,请你务必治好他!”
  闻言,一直闭着眼睛的薛念终是眼开眼睛看着他,眸光里闪过促狭的神情,打趣道:“你让我帮你情敌治腿,就不怕那如谪仙般的大皇子双腿好后,拐了你的心上人回北鲜去。到时你可不要再抱着酒壶向我诉苦。”
  提到苏流萤,楼樾心里就涌满甜蜜与幸福,声音坚定道:“她已是我的女人,此生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你尽心帮他治腿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宫门口,楼樾领着薛念径直往楼皇后的永坤宫而去。
  这还是薛念第一次进宫,看着满眼的高大的宫墙,薛念有着满身的不自在,不由好奇问楼樾道:“认识你这么久,之前怎么不见你唤我进宫为你姑母皇治头疾?如今怎么又让我来了?”
  从踏入宫门起,楼樾的眸光不觉间就暗了下去,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寒意。
  楼皇后的头疾,逢事必然发作,所以,是真头疾还是假装病,这么多年了楼樾能不清楚?!
  既然知道楼皇后的头疾是假,他自然不会唤薛念进来揭穿楼皇后的假病。
  但如今却不同了。楼皇后需要用虚假的‘亲情’套住他,让他用手中的兵权为楼家和太子卖命,而楼樾却要配和她演出这最后一场姑侄亲和的好戏,让楼皇后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因为,后天就是她的生辰。而明晚,宫里就会举行大宴庆贺!
  面上,楼樾凉凉对薛念嘱咐道:“姑母的头疾说到底是她的心病。所以呆会你若是发现什么,也不要直说了出来,只按着我之前与你说的那般,给她开药治病就好,其他的,你一概不要管——就当帮我一个忙。”
  薛念虽然不是宫里的人,却也明白深宫里的一些不能说的事,所以当下敛下嘻笑的样子,凝神应下了。
  来到永坤宫,楼樾将薛念引见给楼皇后,说是希望他能治好楼皇后的头疾,以此不耽误明日的生辰大宴。
  楼皇后看着楼樾关切的询问她的病症,眉眼间全是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样子,不由心里一松,相信了楼誉的话,对楼樾放松下了警惕。
  把完脉后,薛念去外间开药方,楼皇后单独留下楼樾在里间说话。
  人一走,楼皇后就伤心的落下泪来,一是伤感安王妃的突然离世,二则感叹安王被人群起而攻的危险境地。
  看着楼皇后这个凶手在这里假惺惺的哀悼自己的母亲,楼樾心里的恨意滔天涌起,却又被他狠命压下,面上不动声色的劝楼皇后节哀。
  楼皇后抹把眼泪后拉过楼樾的手,像往常一样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坐下,痛心道:“你今日来得正好,姑母刚好有事情想问你商量。”
  楼樾恭敬道:“姑母请说!”
  楼皇后伤感道:“如今楼家却是多事之秋,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姑母心里实在不好受。所以,明日的宫宴,姑母不想办了。家人受苦,姑母食不下咽,那里还有心思过生辰。如今只想去菩萨面前吃斋念佛,为楼家祈福,希望菩萨能助你父亲渡过这一劫难才好。”
  楼樾眸光一寒,不以为然的嗤鼻道:“事到如今,姑母还信菩萨么。若是菩萨真的有用,母亲何至于伴了佛祖十几年,最后却落了惨死的下场?”
  听到‘惨死’二字,楼皇后面色微变,却故做紧张的要封楼樾的嘴,迭声道:“不论如何,你千万不要枉论神灵。而惟今之计,姑母除了求菩萨庇佑楼家,却是什么都帮不了你父亲,姑母真是日夜难安,那里还有什么心思过生辰?!”
  楼樾冷冷道:“姑母不用担心,不论有多少奏折弹劾父亲,总归还有我在。姑母难道忘记了,我手中可还握着大庸三分之一的兵权。谁敢动我楼家人,我楼樾第一个不放过他!”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楼皇后心里彻底放松下来,抹着眼泪试探道:“万幸楼家还有你顶着。姑母想,因着你父亲的事,皇上或许对你也会心生芥蒂,可能会收回你手中的兵权,你可想好对策?”
  楼皇后一步步的试探楼樾,也一步步的暴露了她心中的害怕与担忧,却是将她自己的短处暴露了出来。
  楼樾心里落满冰雪,面上却是笃定道:“此等时候,兵权已是我楼家惟一的依傍,我如何会轻易还给朝廷?等姑母生辰一过,我就继续回凉山为母亲守孝。总归在太子授印之前,不论皇上如何召见,我统统不见就是!”
  此言一出,正中楼皇后下怀,她心里欢喜极了,拉着楼樾的手舍不得放,一副慈爱不尽的样子。
  楼樾道:“明日的大宴,姑母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万不可让人小看了。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楼家心虚了。所以,宴席不但要办,还要极尽奢华,宴请所有宾客,让天下人明白,这天下终归将是我们楼家人的天下!”
  看着面前志气满满的楼樾,楼皇后心里暗恃,心想,若眼前出色的男儿真的是楼家子孙该多好,可惜了,他终究不会是楼家人,终归有知道真相的一天,所以,在物尽所能后,不能将他再留下……
  楼皇后眸光里飞快闪过的杀气一丝不漏的落进了楼樾的眼睛里,他眸光跟着一沉,告辞退下了。
  出宫的路上,楼樾一直寒着脸沉默不语,薛念跟在他身后嘀咕道:“明明没病,却硬要我来跑这一趟,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皇室中人。”
  楼樾苦涩一笑,突兀道:“累吧!”
  薛念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问自己进宫一趟累不累,正要好好在他面前唱累一番,话到嘴边突然恍悟过来,他说的是皇室人的虚假生活太累,并不是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