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乙榜第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嬷嬷,林嬷嬷似乎也豁出去,直起了身子注视着谢安澜高声道:“四少夫人,您不必扯上夫人,这一切都是老奴擅自做主,与夫人无关。”
  谢安澜挑眉,含笑看着她道:“哦?都是你自己的意思?为什么?”
  林嬷嬷道:“当然是为了成儿!成儿不过是顶撞了少夫人几句,少夫人就挑唆四少爷打断了他的腿!呜呜…我可怜的儿子啊?”说话间,林嬷嬷开始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谢安澜当真是罪无可赦压迫的她不得不反抗一般。谢安澜眸底闪现一丝冷意,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林嬷嬷这话好像说错了,当初下令杖责林成的明明是公公。你为何要怪到我的身上?这府里上上下下,做错了事情被杖责的也不在少数,林成腿断了爬不起来是他身体不好运气不好,林嬷嬷怪到我身上就要买凶毁我清白,这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
  林嬷嬷瞪着谢安澜哑口无言,不过她对谢安澜的恨意也不是假的,恨恨地瞪着她的视线满是怨恨。
  陆闻不耐烦地沉声道:“够了!既然林氏已经认罪,此事到此为止!”即便是知道今天的事情是陆夫人起的头,陆闻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子媳妇去让自己的嫡妻没脸。林嬷嬷出来顶罪正合他的心意,或者说这本就是陆闻暗示陆夫人做得。
  陆夫人连忙应道:“老爷说得是,都是妾身管教无妨。回头妾身定会重重责罚的。”
  谢安澜心中冷笑一声,这么容易就想要完事儿?真当她谢安澜是个包子么?
  “既然如此,不知母亲打算如何责罚她?”谢安澜问道。
  陆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正要开口说话,只听谢安澜不紧不慢地道:“这种心性险恶,卑劣狠毒的奴才,以儿媳之见死有余辜。还是杖毙了了事。”没等林嬷嬷和陆夫人说话,谢安澜继续道:“还有她家里的人,全都发卖了吧。”
  “不行!”陆夫人立刻道。她根本没想过要杀了林嬷嬷,林嬷嬷不仅是她的奶娘还是她最倚重的心腹。原本将让林嬷嬷出面顶罪也不过是想要将这事儿暂时圆过去,至于责罚…事后还不是她说了算?
  谢安澜笑道:“不行?婆婆,难道在您眼中儿媳和相公还不如一个奴才?要知道,若是今晚让她得逞了…还是说,这件事原本就是你……”
  “住口!”陆夫人怒道,“谢安澜,你不要太过嚣张!别忘了我还是你名正言顺的婆婆!”
  谢安澜耸耸肩,看向陆闻问道:“公公,你怎么说?”
  陆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如何?”
  谢安澜伸出手指,道:“要么,公公给我一纸和离书,今晚的事情咱们明天去衙门好好说道说道。要么…劳烦公公婆婆当众处置了这个刁奴,还有她们那一家子,看在夫君的面上,今儿这事儿就算了了。”
  “不…夫人救命啊!”林嬷嬷终于再一次惊恐起来,她有自知之明。二选一的话,陆闻绝对不会顾念她一个下人,不用考虑就会选后面一个。
  果然,只听陆闻淡淡道:“依你便是。”
  谢安澜垂眸,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向地上的林嬷嬷。
  陆闻的话一出,林嬷嬷立刻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个家里,说到底最后能做主的还是陆老爷陆闻。
  “老爷…”陆夫人想要开口求情,陆闻冷声道:“够了,你还嫌闹得不够!”
  陆夫人哑然,陆闻沉声道:“将这个奴才拉出去,杖毙!”
  林嬷嬷是卖了死契给林家,后来又做了陆夫人的陪嫁来陆家的。跟那些签了活契进来做工赚钱的下人不一样,她们更容易让主子信任,但是同样的…她们的命在主子眼里也不是命。签活契的下人本质上说还是普通良民是自由身,即便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也只能送官,主子不能私下处置了。而签了死契的人却不一样,她们本质上说已经不算一个人只能算是主子的财产,死活都由主人说了算。
  “夫人!夫人!救命啊!”
  谢安澜道:“大晚上的就别麻烦了,就在这儿打吧。既然林嬷嬷跟了母亲几十年,就劳烦母亲送她一程吧。”
  众人暗中吸了一口冷气,谢安澜竟是要让陆夫人眼睁睁地看着林嬷嬷被打死在跟前。这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下马威。
  “谢安澜!”陆夫人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眼前的女子撕成碎片。
  陆闻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上前来的下人动手。然后皱着眉看了陆夫人一眼沉声道:“后面的事情交给你处置,别闹的动静太大了,别忘了晖儿还要科举!”
  一提起陆晖,陆夫人一下子冷静下来了。也明白了陆闻为何如此容忍谢安澜。一切都是为了晖儿,绝不能让任何事情影响到晖儿的前程。任何事!
  陆夫人闭了闭眼金,沉声道:“打!”
  “夫人?!”
  林嬷嬷一瞬间脸色灰白如土,没想到被她一手照顾长大,侍候了一辈子的夫人真的放弃了她。
  “不!不要!”林嬷嬷疯狂地挣扎起来,“夫人!我都是为了你啊!救救老奴…救救老奴…夫人…”
  两个壮汉过来,将人压倒在地上,另外两个人举起板子朝着林嬷嬷身上招呼了下去。
  林嬷嬷惨叫一声,眼神绝望,“夫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是你…是你…”
  陆夫人紧紧地掐住扶着自己的丫头的手臂,冷声道:“堵上嘴!”
  很快,林嬷嬷的嘴里被塞了一个帕子,只能呜呜的叫着却再也发不出来别的声音。只有那呜咽的惨叫和板子落下的碰碰声令人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
  陆夫人不忍地撇过了脸不敢再看,谢安澜依靠在一边的桂花树下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她并不喜欢这样折磨人的法子,除非是为了刑讯逼供,以往需要杀人的时候她都会选择给对方一个痛快。可惜如今她的处境和身份却并不容许她随意去将一个人抹了脖子。
  她不会同情林嬷嬷,要怪就怪她跟错了主子,既然站在了对立面就只能各凭本事。若是今晚在这里的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谢安澜会发生什么事?谢安澜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只怕也不会比林嬷嬷现在痛快到哪儿去吧。
  林嬷嬷年纪不算小了,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不过十几板子下去就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无力地趴在地上,目光定定地望着陆夫人。陆夫人一不小心侧首头来看到,立刻被吓得一个踉跄脸色惨白。
  “夫人,已经……”
  陆夫人连连后退,高声道:“抬出去!抬出去!”
  “是。”两个下人俯身将林嬷嬷拉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陆明兄弟和三位少夫人都不敢说话,二少夫人紧紧抓着陆明的衣摆,看向谢安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魔鬼一般。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同样脸色苍白,大少夫人隐藏在衣袖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谢安澜站起身来,漫步走到陆夫人跟前。陆夫人被丫头扶着,无力而惊恐望着谢安澜,或许还有些许的怨恨和愤怒,不过此时却都被惊恐所遮盖了。
  谢安澜微微掀起唇角一笑,轻声道:“母亲,你看我平常也不爱惹是生非,您就算看我这个儿媳妇不顺眼也无妨,眼不见为净就是了。何必闹出这些事情来呢,弄成这样,对大家都不好。您说是不是?”
  陆夫人咬牙,勉强道:“你还想怎么样?”
  谢安澜无辜地道:“怎么会是我想怎么样?我只想安安分分的在陆家过完剩下的日子,难道不是母亲你想要怎么样么?啧啧,说起来林嬷嬷对母亲也算是忠心耿耿了,可惜啊……”
  想起林嬷嬷,陆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一口血几乎哽上了喉头。她不是没血没泪的冷血怪物,奶娘跟她相处了这几十年怎么会没有感情?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下人看到林嬷嬷这个下场,以后谁还肯替她拼命办事儿?
  谢安澜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打了个呵欠道:“天色不早了,儿媳就不打扰母亲歇息了。这就告退。”
  说完,微微一福行了个礼,谢安澜转身漫步朝着明兰院门口走去。站在一边的陆明等人连忙让路,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绝色美人而是什么可怕的瘟疫一般。谢安澜抿唇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漫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明兰院就传来了消息,陆夫人再一次病倒了,而且还病的不轻。但是这一次陆夫人却没有让谢安澜过去伺疾,甚至还让来传话的人告诉谢安澜,连请安也不必去了,陆夫人的病要静养。谢安澜也不在意,淡淡一笑挥手让人退下了。看着那传话的丫头跑得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赶她一般,抱着谢灰毛坐在院子里的谢安澜忍不住伏在桌上低声笑了起来。
  昨晚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昨晚在场的除了陆家两兄弟和三个少夫人,只有陆夫人明兰院的人。这些人自然是被主子严厉的敲打警告过了,林嬷嬷的前车之鉴还在跟前,想来也没有多少人敢以身试法。只是府中的下人们到底还是能从各自的渠道得到一些消息,例如:四少夫人绝对不能招惹之类的。
  一时间,芳草院成了整个陆府最安静少事的院子了。
  平静悠闲的日子转眼即逝,这日谢安澜还悠然自在的坐在陆离书房窗口的软榻上看一本话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麦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无比的欢欣和喜庆,“少夫人!少夫人大喜!”
  谢安澜抬起头,看向已经冲到门口的少年道:“什么事?”
  麦冬道:“少夫人!四少爷中了!”
  “哦。”谢安澜漫不经心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麦冬一呆,很是不解,“少夫人…您,不高兴吗?”
  “高兴呀。”谢安澜道。
  “……”完全没看出来您高兴的样子。
  看着他一脸茫然不解,谢安澜忍不住一笑。一个举人而已,陆离要是中不了她才会觉得惊讶,然后考虑之前跟陆离的约定到底靠不靠谱。现在看来,陆四少就算没有完全说真话,至少他这泉州第一才子的名声还是能担得起的。
  挥了挥手,谢安澜问道:“四少爷回来了么?”
  “啊?哦…”麦冬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的话还没说完,连忙道:“消息先一步传回来了。四少爷…大概明天中午才能到。”
  谢安澜点点头,问道:“大少爷呢?”
  麦冬兴奋地道:“大少爷也中了!咱们家这下子可就有两位举人公了。”
  “名次呢?”
  麦冬连忙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他一大早跑到泉州官学门口去抄回来的。陆家人自然也去了,不过只怕不会有人记得来通知谢安澜一声。谢安澜接在手中一看,微微挑眉,陆离的名次果然不错,整个乙科第二名。陆晖也在榜上,乙科第四十九名,泉州十三。这个名次,科举除非超常发挥不然只怕是没有多少希望了。另外榜上还有几个颇为眼熟的,言希,乙科第九,泉州第二。林青书乙科十四,泉州第四。赵焕,乙科二十一,泉州第七。
  谢安澜认真看了一篇榜单,虽然陆家兄弟俩都在榜单上,但是这名次的差距就有点难看了。
  就泉州的名次来看,陆离和陆晖兄弟俩发挥都算正常。但是再放到整个西江,陆离虽然从第一变成了第二,但是陆晖却一下子跌到了四十多名。西江其他地方的才子们显然也不是没有本事的。
  看着在一边傻乐的麦冬,谢安澜同情地在心里摇摇头。道:“去找芸萝,就说是我吩咐的,给芳草院的人每人加半个月月例,算是给四少爷庆贺了。你和芸萝每人领五两吧,别忘了把陆英和老元的也留出来。”
  麦冬连连点头,欢喜地笑道:“是,多谢少夫人!”
  “去吧。”
  看着他兴匆匆地消失在门外,谢安澜方才轻笑一声。伸手弹了一下手中的纸笺叹气道:“麻烦又来了。”
  如此正午,陆家众人早早的就等在了大门口,等着高中举人的两位公子回府。当然,主要是为了迎接陆晖。谢安澜自然也不能缺席,稍微磨蹭了一下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谢安澜方才带着芸萝和麦冬出现在陆父大门口。
  陆夫人依然还有些苍白消瘦,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陆家众人看着漫步走来一派悠闲的模样的谢安澜脸色都有些复杂。特别是扶着陆夫人的大少夫人,看看从里面出来宛如闲庭信步一般从容自若的紫衣女子,大少夫人眼中一时间各种情绪反复不定。
  “父亲,母亲,安好。”谢安澜从容的行礼,仿佛多日前那个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陆闻现在看到谢安澜就习惯性的想要皱眉,不过幸好他能见到谢安澜的时候并不算多。仔细看着眼前娴静的女子,陆闻都忍不住要怀疑那晚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大少爷,四少爷回来了!”不远处陆家的下人一边奔过来一边叫道。
  众人连忙齐齐看向街道的尽头,果然看到两辆马车朝着这边驶了过来。当头的一辆是陆晖的,后面跟着的是陆离的。这次出门,陆晖带了不少人,车上坐着一个赶车的,两个护卫,里面还有陆晖的两个随身小厮。至于还有一些负责扛行礼的,还在后面没能跟上来。反观陆离就简单多了,除了赶车的老元,就只有一个陆英了。
  马车在大门口听了下来,陆夫人早就按耐不住快步上前,“晖儿!”
  陆晖从车里走了下来,脸色不太好看,面容也比之前消瘦了不少。显然这些日子过得也不轻松。陆家众人立刻围了上去,恭贺的恭贺,问安的问安。只是陆晖心情不好,面对母亲也只是少少的弯了一下唇角罢了。
  “父亲,孩儿…让你失望了。”陆晖走到陆闻跟前深深一揖。
  陆闻确实是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明白这种事怪不得陆晖。读书这种事情,有的时候真的是需要天分的。陆晖天分不如陆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考中了就好。”陆闻道,“莫要多想,还要准备来年的会试。”
  “是,父亲。”
  相比陆晖这边的花团锦簇,后面的陆离就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了。陆英跳下马车,站到一边。陆离俯身从马车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含笑看着他的谢安澜。好些日子不见,她依然貌美如花,悠然自若。显然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她在陆家也依然过得如鱼得水。
  扶着陆英的手臂下了车,陆离走到陆闻和陆夫人跟前躬身见礼,“父亲,母亲。”
  原本热闹的气氛一凝,陆夫人神色淡漠没有说话。陆闻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他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道:“回来了就好。都进去吧。”
  “是。”
  众人连忙应道。
  一群人簇拥着陆晖走了进来,谢安澜和陆离等人在后面不远不近的缀着。谢安澜挑眉笑道:“这就是差距啊。”第二名和第四十九名的差距居然如此明显,竟让人无语凝噎啊。
  陆离侧首打量着谢安澜,淡笑道:“夫人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谢安澜笑容可掬,“真是…好极了。”
  “看来还是有事了。”陆离了然地道。谢安澜低声笑道:“如果回头你爹要你休了我,千万别客气啊。不过记得帮我争取损失赔偿金,就算不是夫妻了,我还是愿意跟你合作的。”为了你那重生的金手指,做点必要的投资也是可以的。
  陆离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她,片刻后才轻声笑道:“如果不是夫妻,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是哦,陆四爷想要人哪儿有找不到的。
  “那咱们就愉快地分道扬镳吧。”谢安澜道。
  陆离叹息,“分道扬镳,如此伤感的事情夫人何以能够说得如此兴致勃勃?”
  “……”这个词哪里伤感了?你丫的语文是英语老师教的么?哦不,东陵人不用学英语。
  陆家两位公子同时考中了举人,这在泉州城里自然是一见让人称道的事情。但是在陆府里却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般喜气洋洋。究其原因,也不过就是因为两位公子之间排名的差距罢了。甚至如果陆离和陆晖的排名换一换,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惜事实从来就无法如人所愿,陆晖的成绩完全不用考虑,明年的会试其实也没有他的多少事儿。甚至就在乡试之前,陆晖的先生也早就提议过让他再过三年再去参加会试。但是陆晖却并不愿意再将自己的时间蹉跎三年。
  进了陆府,陆闻只说晚上为两个儿子洗尘就让大家各自散了。谢安澜耸耸肩跟着陆离并肩而行回到了芳草院。
  回到房里洗漱了一番,陆离坐在桌边端着芸萝送上来的早就准备好了养生的汤品,看向坐在一边的谢安澜平静无波地问道:“这些日子,出什么事了?”
  谢安澜趴在桌上偏着头仰视他,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嫡娘的奶娘死了。”
  “哦?”陆离放下手中的汤匙,问道:“怎么死的?”
  谢安澜简短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陆离轩眉微蹙神色依然淡定,但是坐在对面的谢安澜却明显的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温度骤降。其实不过才将将一个月不见,出门一趟回来的陆离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
  容貌依然俊秀温雅,但是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更多了几分锐气和沉稳。与原本印象中那个才子书生似乎天才地别,但是又仿佛没什么变化。这样的变化并不显得突兀,仿佛自然而然的就完成了一个少年到青年的蜕变。如果不是谢安澜对自己的眼力和记忆有信心,她都要以为其实陆离原本就是这个模样了。
  “只有夫人的奶娘?”陆离蹙眉,似乎有什么不满。
  谢安澜道:“他的家人也被赶出去了。”至于陆夫人会不会暗中资助这些人,谢安澜并不怎么在意。她不方便直接对林嬷嬷下手是因为她在陆家。若是那些人出去了还不安分,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陆离问道:“那三个混混呢?”
  谢安澜浑不在意,“谁知道这种事?你爹想来会处理。”以陆闻爱面子的性格,那三个混混日子想来也不会多好过。
  陆离蹙眉,道:“夫人,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谢安澜翻着白眼,“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想太多了,会变成麻烦的人我自然不会留情,剩下的么…还是少造点杀孽比较好。”
  陆离微微扬眉,似乎对谢安澜的心慈手软不以为然。不过他也并不打算跟谢安澜辩驳这种事情,只是盘算着道:“既然如此,想来留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过两天夫人随我去拜见周先生,然后咱们就启程入京吧。或许能够在过年之前赶到京城。”
  谢安澜点头,只是问道:“你爹会同意么?”
  陆离淡淡道:“夫人和大哥会让他同意的。”
  谢安澜耸肩,“好吧,你心里有数就可以。这些日子该准备的我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辛苦夫人了。”陆离淡笑道。
  明兰院的花厅里,陆晖站在陆夫人跟前低声道:“母亲,孩儿让你失望了。”
  陆夫人红着眼睛叫了一声晖儿,便不再说话只是捂着脸哭泣不止。
  陆晖连忙上前道:“娘,你这是怎么了?孩儿让你失望了,您责罚孩儿就是了,千万不要伤了身体。”陆夫人抬起手帕抹了抹眼角摇头道:“胡说什么,你考上了举人娘只有高兴的份儿。”
  “那娘你这是…难道陆家还有人敢给您脸色看?”
  陆夫人含恨道:“除了谢安澜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四弟妹?”陆晖一愣,有些不解地望着陆夫人。房间里只有她们母子二人,陆夫人也不隐瞒,咬牙道:“那个贱人…端的是心狠手辣,半点没有将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不说,就连林嬷嬷也被她给害死了!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竟然让这个女人进了咱们陆家。真是引狼入室啊。”
  “林嬷嬷?”陆晖一惊,“四弟妹怎么会害死了林嬷嬷?娘,这些日子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夫人自然不会将自己做的事情全盘告诉儿子,真是含含糊糊的说林嬷嬷得罪了谢安澜,被谢安澜算计着当着全家人的面杖毙了。陆晖想起那个只见过几面容貌绝美的弟妹心中也不由得一寒。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的狠辣心肠?在想想这段日子在陆离手中吃的亏,难道…是四弟教她的?
  陆夫人看着陆晖皱眉思索的模样,生怕他担心连忙又道:“罢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晖儿还是有空多看看书,明年的会试也好多几分把握。”
  听了陆夫人的话,陆晖的脸色反而难看起来,看了看陆夫人有些黯然地道:“先生说…孩儿明年高中的机会不大。最好还是再苦读三年再下场。”
  陆夫人不以为意,拍拍儿子的胳膊道:“好孩子,不用担心。咱们陆家又不是那些贫寒人家。咱们背后可还有雍州本家呢。”
  陆晖迟疑着道:“但是…本家只怕不会愿意为孩儿铺路。”
  嫡庶是很重要,但是对本家来说他们泉州陆家的嫡庶却没那么重要。因为对于本家来说,他们无论嫡庶都只是旁支。若是相差不太多本家自然更乐于扶持嫡子。但是陆离实在比陆晖优秀太多了,本家想要扶持也会更愿意扶持那个有真本事的。
  陆夫人眼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冷哼一声道:“陆离那个孽种哪里有这个资格?晖儿你放心,我和你爹会替你将本家那边打点好。明年你去了京城,也需要好好跟本家的人打好交道。还有你外祖父家和你媳妇儿家里,都不能怠慢。至于陆离,这世上空有才华却一事无成的人多了去了,他什么都没有,守着那点才华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没有人支持,就算他靠上状元也无济于事。”
  陆晖心中一喜,郑重地朝着陆夫人一拜道:“孩儿多谢娘为孩儿操心。”
  陆夫人轻叹了口气道:“你三弟是个不成器的,娘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娘不提你操心还能替谁操心?你放心,娘绝不会让任何人阻碍了我儿的前程的。”
  陆晖道:“母亲尽管放心,孩儿将来一定让娘母凭子贵,重新成为上雍城中的诰命夫人。”
  陆夫人点点头,对儿子的孝顺欣慰不已。
  “娘,既然那谢氏如此无礼,娘当时为何不直接将她赶出陆家?”陆晖想起谢安澜的事情,忍不住问道。
  陆夫人含恨道:“自然是为了你还有咱们陆家的名声,这个关头上休妻,到底对名声不好。虽然是老四的媳妇,但是前些日子咱们家闹出的事情太多了,影响到底不好。不过你放心,你爹会去跟老四说得。老四媳妇忤逆长辈,我不信,陆离他也敢忤逆长辈了!”
  陆晖歉然道:“娘都是为了儿子,让娘受委屈了。”
  陆夫人含笑道:“娘不为了你还能为谁?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且等着吧!我倒要看看,谢安澜能够嚣张得意到几时!对了,晖儿考中了举人,咱们是不是应该摆个宴请人庆贺一番?”
  陆晖眼神一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就不要大张旗鼓的了。还是等到明年会试结果出来再说吧。”
  这个时候庆祝,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变成给谁庆祝呢。陆晖现在不想在任何一个场合里跟陆离同场了。陆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轻叹了口气道:“委屈晖儿了。那就听你的,等到明年金榜题名了,咱们家再好好地大办一场。”
  陆晖勉强一笑道:“孩儿谢过母亲吉言。”
  陆夫人又拉着儿子问了一番这次乡试的许多细节,重点自然是在陆离有没有对陆晖做什么手脚影响他的发挥。在陆晖表示并没有之后,陆夫人才有些不甘地让儿子回去休息。看着陆晖出去,陆夫人原本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出了门的陆晖的神色同样不好,母亲的意思他明白,但是他却同样明白这次他的成绩其实已经算是发挥的极好了。而且就算陆离做了什么,他也抓不出他的把柄,何必自取其辱?这个四弟…是真的不一样了。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有心计的人,一忍就忍了这么十多年。
  晚上陆家的家宴过后,陆离就被陆闻叫进了书房。
  “父亲。”陆离站在书房里,垂眸肃立,坐在书案后面的陆闻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陆闻方才叹了口气,道:“坐下说话。”
  “谢父亲。”陆离公斤的道。
  书房里只有父子两人,一时间书房里只有一片宁静。陆闻很少跟这个庶子认真的说什么,这会儿坐下来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开口,陆离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恭敬却有一种如山岳一般的沉稳气势。
  陆闻眼神微暗,心中再也次惋惜可惜…他只是个庶子。
  “这次虽然没能得个解元,亚元却也是算是不错了。”好一会儿,陆闻方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陆离抬头来,并没有因为父亲对自己和兄长的差别待遇而有什么不忿或者别的什么情绪,神色依然平静地看不到一丝波澜。这样的陆离让陆闻想起了某个人,更让他心中感到十分的烦躁。
  “你有什么话说?”陆闻问道。
  陆离眼中露出一丝不解,道:“父亲叫儿子来书房,不是有话对儿子说么?儿子洗耳恭听。”
  陆闻盯着他的双眼,沉声道:“你明年一定要去参加会试?”
  陆离道:“儿子乡试成绩尚可,周先生说可以下场一试。就算不成,我年纪尚轻,只当是多几分经验也好。”
  陆闻沉声道:“我若是说…你明年不能去呢。”
  陆离头微微偏过去,眼神中露出疑惑,“为何?”
  陆闻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大哥是陆家嫡子。”
  陆离沉默,陆闻以为他有所松动,立刻又继续动之以情,“你大哥确实不如你,但是他毕竟是陆家嫡子,将来陆家还要靠他支撑起门面。你们同科考试,对他来说压力太大,若是下一次再…他的面子不好看。为父知道,这些日子你娘那里确实有些不对,但你要理解她,她也是为了陆家。”
  “只需要三年,三年后为父定不会再阻拦你。”陆闻有些殷切地道,“你也说了,你还年轻。在家苦读三年…三年后或许能够一举夺魁,也是咱们陆家的荣耀。将来分家,除了祖宗留下来不能分的祖业,分给你的产业绝不会比你大哥和三哥少。”
  陆离仔细打量着陆闻,让陆闻不由地有些不自在,“你…在看什么?”
  陆离道:“以大哥的能力,明年未必会高中。”
  泉州十三,西江四十九。听起来似乎不低,但是若是放在整个东陵的话…陆晖真的不怎么样。东陵国地大物博,每一届参与会试的学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上雍,海临,华阳等地更是自古文风鼎盛之地。泉州真的是排不上号。
  陆闻看着他,道:“未必。”
  “哦?”陆离挑眉淡然道:“因为他姓陆。”
  陆闻沉声道:“不错,因为他姓陆。”本家虽然无法让陆晖名次太高,但是上榜却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陆离摇摇头,叹息道:“父亲,抱歉让你失望了。明年的科举,我一定要参加。”
  “逆子!”陆闻大怒,厉声斥道。
  陆离也不畏惧,只是含笑看着他,道:“父亲不让我参加会试,当真是为了大哥么?”
  陆闻一愣,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狼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离看着他道:“就算大哥这次乡试失利,父亲一样不会让我参加明年的会试吧?”
  “你是庶子,怎能抢在你大哥前面……”
  陆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悠悠道:“我若是没猜错,父亲只是这一次不想让我去参加会试。而如果是二哥的话,即便是伤了大哥的面子,父亲也只会欣喜吧?”
  陆闻脸色大变,“你在胡说什么!”
  陆离摇摇头,叹息道:“我虽然不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是还是不希望父亲挡在我的前面。”
  陆闻心中一颤,“你知道了什么?”
  陆离看着他,“父亲觉得我知道了什么?”
  陆闻靠在椅子里,望着眼前沉静却又仿佛锋芒毕露的少年,面上染上了一丝惊恐。陆离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陆闻没有说话。好半天,陆闻仿佛终于缓过来了,咬牙道:“我是你爹!我说了…你明年不能参加会试!你若是不从,就是不孝!”
  “呵呵。”陆离低头,低低的笑声从他唇边溢出。好一会儿,方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陆闻,俊雅的容颜依然如旧,眉宇间的却是陆离从未见过的锐气和冷漠,“父亲,你拦不住我。除非…陆家需要守孝。如此一来,大哥也不能参加了吧?父亲觉得…再过三年,大哥还有机会参加会试么?”
  陆离的话让陆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从未相识一般。
  如果那晚谢安澜的表现只是让陆闻不悦和震惊的话,眼前的陆离就让陆闻感到惊恐了。他…他在威胁他?
  除非他或者陆夫人死了,才能阻止他去参加会试。因为父母丧,子女必须守孝。哪怕在朝为官也必须在家丁忧。而且,这三年,他会出手对付陆晖。
  如果从前陆离说这话,陆闻只会以为他疯了。但是现在…陆闻不得不相信,他确实可能有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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