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别来可无恙
  也就一刻多钟,马车在钱家大门前停了下来,曾华是第一次来,跳下马车,先打量了下钱府大门和门襟上的牌匾。
  进京两年多了,且又一直在徐家进学,曾华多少也明白些官宦人家的讲究和排场了。
  钱家已不是士族,只在门襟上挂了一个普通的牌匾,上面也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钱宅”,可钱家的大门却不普通,和徐家一样,都是三间架构的,大门也是朱红色的,只是有些老旧和斑驳,大门檐仿下也有乌雀和流云装饰,门前的空地也很宽大敞亮,足够停好几辆马车。
  “大姐?”曾华略有些紧张了。
  “别怕,有我呢。”曾荣笑了笑。
  因着曾荣坐的是有徐府标记的马车,门房一眼认出来了,连问都没问,直接把偏门打开了,马车直接进了院子。
  待曾荣领着曾华拐过影壁进了垂花门,只见覃叔跑了出来,没等曾荣和曾华走到上房的台阶前,只见屋子里走出来一位瘦高的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
  没等众人开口,曾华先喃喃念道:“欧阳大哥。”
  话音刚落,阿华已是泪流满面。
  因着阿华的眼泪太过突兀,以致于廊下的欧阳思忘了迈步,曾荣忘了行礼,覃叔忘了问话。
  还是曾荣先回过味来,笑着迎上前,屈膝行了一礼,“曾荣拜过先生,大恩不言谢,两年多未见,先生别来可无恙?”
  欧阳思忙不迭地回了一礼,站直后,一面细细打量曾荣一面回味着曾荣这几句简短的问候语。
  确实是两年多未见,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以改变一个人,从长相到气韵,连带着身份。
  记忆中那个总是卑卑怯怯的小农家女不见了,眼前的小姑娘虽仍是一头素面,可眉眼间的神采却绝非昔日的小村姑可比,自重、自信、自如,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蜕变成了一位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反倒让他生出了一丝怯意。
  好在欧阳思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曾华吸引了,他原本对这个小姑娘毫无印象,是曾荣带着她住进书院后,他为了避嫌,不好带曾荣出去采药,便带着曾华出去了。
  彼时这个小姑娘才刚六岁,可她的吃苦耐劳以及聪明灵秀均在他意料之外,不管是爬山还是涉水,从没有叫过一声累,就连被山间野草划破手或是林间岩石割破脚也没见她掉过一次眼泪,还有那些草药他只教一次她就基本记住了。
  可惜,由于时日尚短,他对她没有更深的认知,倒是依稀记得,这小姑娘貌似很崇拜他也很感激他,每次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些难以形容的光亮。
  可这也不至于两年多未见就如此激动吧?这满脸的泪水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他救上来的正主呢。
  “阿华,你是叫阿华吧?两年多没见,你也变了好多,长高了,也漂亮了,成了一位大家闺秀了,这要走在大街上,我肯定是不敢相认的。”欧阳思一面打量曾华一面笑道。
  没办法,曾荣大了,成大姑娘了,言辞间既客套又疏离,他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也不好问话,可又不能干站着,只能找曾华叙旧了。
  “欧阳大哥也变了,也长高了,更儒雅端方了。对了,我还没恭喜欧阳大哥呢,欧阳大哥如今成了举子,将来前程定会无量。”曾华笑着擦了下眼泪,说道。
  “是啊,借我们阿华的吉言,恭喜欧阳大哥,也预祝欧阳大哥鹏程万里。”曾荣也顺着阿华叫起了大哥,叫先生确实有点生分了。
  “这就对了,你方才这一声‘先生’,弄得我很是不自在,差点想打退堂鼓了。”欧阳思自嘲道,顿了一下,没等曾荣回应,又道:“不过前程无量和鹏程万里这种话就不要再提了,我不过区区一学子,还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学子,担不起那些虚话和套话。”
  “好,不提就不提,大家进去说话,我有一事和大哥商量,希望大哥别见外。”曾荣说道。
  “对对对,有话进去说,别都在外面站着。”覃叔总算插进话了。
  说话间四个人进屋了,很快有丫鬟上了茶来,覃叔要去安排早饭,被曾荣叫住了。
  曾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钱家主人回来了,欧阳思住着多有不便,不如早些搬走。
  覃叔是知晓曾荣那座空院的,问题是欧阳思一个大男人搬去住也不方便,一日两餐也没个人打理,总不能让他一介书生自己做饭自己清扫吧?
  除非能找到合适的下人。
  可仓促间哪有这么可靠的?
  毕竟那地方以后朱恒还得常去,一般人覃叔是绝对不敢放在欧阳思身边的。
  再有一个,自家这也有一个举子,也是转年要参加春闱的,和欧阳思住在一起还能互相切磋下功课,岂不两便?
  欧阳思倒是很愿意搬走,他就算再没有见识,也知这钱府的主人不是一般人,他本就是冷情的性子,不喜交际,也不善交际,于曾荣姐妹也是因着有那份旧情在,同时也本着想对曾荣负责的心思,他就来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的曾氏姐妹早就今非昔比,貌似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不免暗自懊悔自己的莽撞,当日居然没好生问个清楚明白就糊里糊涂答应进京了。
  “覃叔,没关系的,我自小就与家母相依为命,这些日常琐事难不倒我的,放心吧,我能行的。”欧阳思生怕曾荣反悔,忙道。
  “还有我呢,我也会做事,我刚来京城时大姐每日上工,都是我买菜煮饭给大姐吃,我可以去帮欧阳大哥的。”曾华明白了大家的忧虑,忙道。
  “好,就听我们阿华的。”欧阳思也没多想,笑道。
  这是隔着远,若是隔着近,他都想伸手摸摸这孩子,也太懂事了些,难得的是没忘本,还惦记着报恩呢。
  他倒是不反对阿华和他来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是见过阿华做事的,既利落又干净,关键是年龄还小,不会引起非议。
  只是,为何他心里有隐隐的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