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凌玄斜斜地倚坐着,近来没有理发,略长的碎刘海微微遮掩了浓密的睫毛。他用指腹圈弄着手中白啤的瓶口,脸色淡定地看向沉默在旁的碧眼小哥,语气悠悠然道。
  我玩这个游戏不多,但一向不理解正义方队长选人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提名自己。好像只有间谍才会以各种原因不想去做任务吧?
  比如,知道即使自己不上,也会有其他人搞破坏。而且选多个间谍进局,如果默契不到位的话,投出不只一张的失败票,反而暴露更快。
  分析乍听起来有些道理。然而只有间谍自己知道,这家伙其实是在乱带节奏泼脏水,目的是为了稍稍替良昭打掩护。
  碧眼小哥似乎是常玩这个游戏,被人踩住也不急不忙,镇定发言:如果我不这么选就不知道刚才的三个人中有问题,排查间谍也是获得胜利的一种思路。
  在众人争论后,发言顺序轮到良昭,他轻敲着手指关节示意环节略过,嗓音也低沉道:我第一次玩还不太会,没什么好说的。
  全员论述完毕,开始投票。
  为了自证清白祸水东引,良昭这轮必须抗议,而坚持己见的寸头小哥也举手抗议,加上凌玄一共三票。
  未过半数,否决无效。第三个任务依旧由上述四人执行。
  作为本局任务者中唯一的间谍,凌玄在自保和嫁祸两个选项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四人的选卡结果依旧是[任务成功],主卡面上再次多了一个蓝色木块。
  大家开始各自分析场上局势。
  初珵和凌玄两次执行任务都无问题,原则上偏向正义队伍;
  良昭、白人小哥还有寸头小哥,在前一局任务失败,存在有很大的间谍嫌疑;
  提名过间谍、但自己执行任务时没有问题的碧眼小哥待定。
  第四轮开始,本次任务依旧需要3个人执行。
  因为到达赛点,大家明显都谨慎了许多,在这一局投出了更多的否决票,寸头小哥和初珵的提名被连续推翻。
  队长权限再次到碧眼小哥手中,他提名自己、初珵、还有凌玄三个可信任人选时,勉强通过了表决。
  场上比分已经是2:1,这一轮无论情况如何,凌玄必须投反对票,才能让游戏进行下去。
  亮卡环节,良昭映着火光,意料之中地看到失败红牌出现。
  比分拉至2:2,暂平。
  第五局开始,再次需要四人执行任务。
  至关重要的一轮,良昭、白人小哥、寸头小哥还有凌玄的队长提名被连续否决四次。
  按照规则,如果第五次再否定,间谍直接获胜。不得已下,大家只能同意让顺位的初珵做队长。
  间谍只有两个,正义抵抗军也只有四个,可我们的任务越往后局势就越模糊,说明一定有哪里不符合常理。
  初珵笑笑,明晰的东方容貌在一片橘红色的映衬下更加璀璨俊朗。青年用手指比作枪状,朝着身边的凌玄颤动一下,示意有人被out掉了。
  在这种游戏中,好人不可能伪装成坏人,唯一的结论只会是坏人装成了好人。所以我就赌个直觉吧。
  他把目标移向良昭,对着这个所谓的保镖人物,直率发问:你是和他站在同一边的吗?
  面对这人毫无证据却准到可怕的直觉,良昭没做任何辩解,低沉应答:是。
  对面的凌玄无奈讪笑。
  double kill。
  游戏局散后,天色已经墨黑得不见半点亮光,众人也显现出了些困意,良昭便带着凌玄起身告别。
  回到车上,满身舒爽果酒味的凌玄倚在副驾驶上,用胳膊肘轻击身边的男朋友。
  良工都不会说谎的吗?以后不和你玩游戏了。
  良昭专注地打着方向盘,并无丝毫愧疚道:游戏可以输,但我得向着你。
  话音落下便听得身侧青年冷哼:呵,良工说话可真好听,我看你就是嫌烦不想玩!
  被拆穿了的人笑声低沉,学着凌玄耍赖时才会用的语气,理不直气也壮道:不管,这就是我凭本事结束的游戏。
  回到沙漠别墅时,时钟已经逾过凌晨。
  出去玩了一圈后,凌玄变得更精神了,依然不想睡,还吵起了肚子饿。
  良昭只好钻进厨房里,用极其有限的食材做夜宵给他吃。
  趁着等待的时候,凌玄在客厅里收拾起了回国的行李。出来玩了这么多天,疲惫是真的,可留恋也是真的。
  青年一边收拾一边轻声感叹。
  感觉这种男耕男织的生活好安逸,一栋房子,一片沙漠,一个爱人都不想回去了。
  良昭正动作麻利地切着菠萝块装盘,听到从身后传来的惋惜声,开口反问:是谁说的自己23岁了,身上背负太多不可以丢掉的责任,嗯?
  我自言自语说说而已嘛,你烦不烦。凌玄气愤扁嘴。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熟悉的声线才再次响起。
  如果还要回到以前那种孤寂又无聊的生活当然不行,可现在我不是有良工了吗?即便不留在这,以后的日子也是新的,是不是?
  良昭端着切好的水果转身出来,把盘子搁置在一边,伏着餐桌静看坐在地毯上的人几秒钟,嗤的一声笑。
  看来我并不需要准备点心,凌总的嘴巴可甜得很。
  第39章
  在沙漠别墅里修整了两天, 再踏上旅路时就是归途了。
  从约翰内斯堡转机到达A市,下飞机时天色已经渐暗。良昭推着两个人的行李,阔步迈出机场大厅。
  空手走在稍前方的凌玄在微凉又舒服的晚风中舒展了双臂, 踩着中国土地的感觉也太爽了。
  感叹之后,青年转身看向良昭,开口询问:今晚还有什么安排吗?
  良昭摇了摇头。
  那我答应了我妹回家陪她吃晚饭,良工要不要一起去?
  凌玄轻轻发问时忽然想起,上一次提出这样的邀请后, 得到的回应是良工要离开了,现在回忆起来觉得恍若如昨。
  好啊。良昭没有犹豫,张口便应了下来, 只要是能吃到现成的晚餐,当然乐意。
  凌玄站在机场的出租口招了招手,放好行李后,上车报了个地址。几十分钟后, 司机便直接把车停在了某别墅区门前。
  其实凌玄自己也有很久没回家住了,站在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欧式院落前,看着墙壁上茂盛如瀑的蔷薇科爬藤植物, 竟也出神。
  院内的佣人已经等候多时, 听到有脚步声走近, 没等人按响电铃就已经敞开大门迎了出来。
  先生,您回来了。
  两个穿着统一工服的青年人上前俯身问候, 顺便也接过良昭手里的行李。
  嗯,小千在家吗?
  凌玄的视线绕过园中喷泉池,落在了几棵即将进入结果期的石榴树边。那孩子的专属吊椅动也不动地挂着,显得整个庭院里都静悄悄的。
  小姐在呢。某个佣人轻声应答,接着还朝灯光璀璨的前厅里示意性地瞥去一眼。
  透过纱帘略微遮掩的落地窗, 可以看见一个身材匀称的女孩躺倒在客厅的电竞椅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炫目的游戏画面。
  凌玄领着良昭走进厅门,放轻脚步凑近妹妹,用手捏住了她的脸。
  不是都提前打电话了吗?不知道你亲哥要回来?
  哎别动。
  凌千略微偏头躲开,灵活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速敲打。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布偶猫,小家伙乖巧地揣手手蹲坐着,长得和主人一样秀气漂亮。
  直到打完一局,女孩摘下了头顶闪亮的鹿角形耳机,却不退出战场,反而顺手又点开了下一局匹配。
  在等待的时间,凌千才稍稍抬眸,瞥着身边的凌玄,语气不善道:把我丢下这么久自己去快活,想死是不是?
  听着小孩不满的语气,凌玄轻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你懂什么?
  哈?凌玄你还是人吗?
  听到一番不思悔改的虎狼发言,凌千瞬间翻脸,刚才还凶巴巴的人突然委屈起来,抬起手背生揉着眼眶,试图挤出鳄鱼眼泪。
  1551,爸,妈,大哥不疼我,我好可怜啊唔。
  凌玄面无表情地用手捂住了凌千的嘴,麻利地收回前言: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当着良工的面,你给我收敛点。
  凌千似乎这才注意到站在身后两步远外的良昭,收回制裁亲哥的手段,起身打招呼:啊抱歉,我刚才没看到,哥哥好。
  清丽笑容与刚才的凄苦神色无缝切换。
  良昭回应式地点了点头,他看向凌千的眼神悠忧而温和,染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但被注视的女孩子没有察觉,她的笑意活泼而灿烂,俏皮吐舌道:出门在外那么久,多亏有你照顾我哥,一路都很辛苦吧?
  不等良昭回答,凌千头上已经挨了亲哥忍无可忍的一记轻锤。
  啊呀。小孩儿双手抱着头低声鄙夷:我戳到你痛处了对不对?
  在她说话时,背后的屏幕上已经完成了新一局游戏的匹配,双方角色立绘闪动片刻后,就开始了战前读秒计时。
  凌玄正被气到嗤声发笑:凌千,我说你就不能像别人家的小棉袄那样,老实地坐下来对我嘘寒问暖一次吗?小时候爸妈讲的名门淑誉都被你就着干饭吃了是吧?
  嘘寒问暖也不是对你啊。摸着良心说,亲哥您寒得着吗?凌千语气中不无嫌弃。
  凌玄抱着胳膊倚在桌角,居高临下地蹙着眉峰反问:那你还想对谁?说出来,让我听听他行不行。
  凌千听见这话时稍稍偏了偏头,接着终于注意到了身后已经红光四起的屏幕。
  她所用的账号是随手从战队库里拿的,满级的[暗杀者]。而现在,这个站在原地的高爆发型近战角色已经被鞭尸到只剩一层血皮了。
  画面内,对手操控的角色叫做[吹笛少女],是游戏设定中能打又能奶的远程输出。看对面的账号角标,还是在国际服排行榜上都很有名的一个玩家。
  见如此阵容,凌千表情微妙。
  因为她曾用[吹笛少女]这个角色拿下过连续三届的世赛冠军。
  女孩没心思继续拌嘴,重新坐下,戴回了耳机。
  被妹妹如此自然地无视,凌总清逸的眉毛越拧越紧,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别玩了,等下要吃饭了。
  饭桌可以不上,但我本命必须死。
  凌千终于应答,话音落时她操控的[暗杀者]已经一个隐闪连招冲上去,凭借丝血,对[吹笛少女]实施了惨绝人寰的暴打。
  凌玄无奈,把目光落回到良工身上,网癌晚期,不管她,我们先上去。
  嗯。
  良昭从凌千艳丽的侧颜边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凌玄上到二楼的主卧。
  他一个人几乎住了整层,卧室内空间非常大,一件一物布置皆精致考究。落地窗视野宽广,把外面整片别墅院景都尽收眼底。
  良昭被凌玄推着,坐在了他的懒人沙发上。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在半黑夜幕中亮起的音乐喷泉,映着暖黄色的灯光,甚至能瞧清池底几条金色锦鲤摆尾游动时荡起的曼妙水波。
  凌玄从后搭上男朋友的肩膀,笑问:我这儿还行吧?
  非常不错。良昭如实回应,接着又听到熟悉的声线继续开口。
  平常我妹都不住家里,她在俱乐部基地里有私人公寓。所以他悄悄地贴到耳畔低语:良工愿意的话,也可以搬进来。
  良昭弯起右臂,捉住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捏着他的掌心反问:如果不呢?
  凌玄眼中掠过一道遗憾神色,不假思索道:那就只好是我搬过去了。
  在凌家吃过饭,天色就已经很晚了。
  凌千临时接到队内通知,要回俱乐部一趟,凌玄便也跟着良昭回另一边去住。
  开车路过往生时,湛蓝色的光束一如往常地迷乱在夜空中。
  我们刚回来,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凌玄在夜店门口放慢了车速。
  虽然读研的时候,他被邬老师折腾得够呛,但毕业后两人的关系倒更亲密了些。凌玄仍时刻记着,一个多月前是谁提供地址和攻略,助自己去非洲万里求爱的。
  良昭点头并无异议。
  凌玄抬手,帮身边人解开了副驾上的安全带,你先过去,我停好车再去找你。
  好。
  良昭推开车门,率先走进纸醉金迷的夜店内。
  无需人指引,随着某人的习惯到三楼吧台区去找他,果然在调酒师的身边看到了目标身影。
  即便许久不见,邬泽的风格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他穿着清冷色系的浅蓝衬衫坐在高脚椅上,修长又漂亮的手指边把玩着锋利的尖刀,边漫不经心地雕刻冰球。
  良昭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吧台前,正对面的人头也不抬就温声提问: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吧?
  你觉得呢,邬导师。良昭冷逸地抬起眼梢。
  噹
  邬泽放下刀柄,随手拿起摇酒器,边朝着里面添加配料,边扬起唇角揶揄:看来是被人拿下了。
  那又怎么样?
  我没说什么啊,只不过有些东西躲是躲不开的。
  邬泽从酒柜中拿出一只细口玻璃杯,把刚调好的酒液倒进去,推到朋友手边,然后又接着去凿冰球了。
  明天我打算去看小珩,一起吗?良昭把酒杯递到鼻下,只闻了闻并没有品尝。
  我有事走不开,改天再单独去见他吧。
  邬泽原本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物件,忽然顿了顿,撩起眼睑。如果你打算告诉凌玄的话,或许你们就可以搭伴了。
  没必要。
  良昭的指腹在玻璃杯口无意识地画着圈,语气沉冷地接着说:我见了凌千,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她现在很好,这对于小珩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不想扯人伤疤,也不用谁觉得亏欠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