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宫门
  小太子在宁府搭闹了一日, 后被宫里的人给带了回去, 临走时, 他各种舍不得, 抱着宁衡的胳膊肘撒泼耍赖的想留下来, 却被宁衡给毫不客气的拨开手, 还朝他挥了挥:“走吧, 快走了。”
  “小舅舅……”
  小太子泪眼朦胧,正想诉说,宁衡一把打断他:“快些回去吧, 陛下和娘娘还等着呢。”
  一听这话,小太子不吭声了,低着头, 垂着脑袋随着宫中侍卫返回了宫里。
  坤帝为何会孜孜不倦的不停的让他打理朝政, 为的是什么,陈珍心里一清二楚, 正因为如此, 这两年来他才没喊苦没喊累, 只是近日父皇的动作越来越发, 已经不是单单的教导这么简单了。
  坤帝的举动, 朝野内外一清二楚,都明白, 坤帝这是忍不住想把帝位传下去了。
  大都五位皇子,除了五皇子被册封为太子外, 其余四位皆被封了王位, 赐了王府,划分了封地。那些封地路途遥远,还带着贫瘠,因此坤帝便在城中设立了王府,让诸位王爷安置,而封地的一切事宜皆由朝廷官员打理。
  这一举措,也让人知道坤帝这是要拿王爷们开刀削弱他们的势力来为太子铺路了。
  有王爷投其所好,主动削弱可对封地的管理,只收取该收的封地银两,余下的若有好的法子于封地有宜的便同封地的官员们商议颁布下去,余下的皆放手不管,只当个闲散的宗室亲王,而头一个对坤帝投诚的便是淮王。
  淮王封地江南,乃是都朝最富庶之地,每年献给朝廷的银两都占了一小半,有了淮王开路,余下的宗亲们也陆陆续续的把家撤回了金陵天子脚下,随着宗亲的陆续回归,对金陵城的老百姓而言,这才有走在金陵城的路上,随手一碰都能砸到几个皇亲国戚的话被传开了去。
  这一日,满朝文武的大臣又被坤帝的举动给惊住了。
  他们都清楚,坤帝早有想法把帝位给传下去,但自古以来,传位则代表了上一任帝王过世,所以新王才能继任,而坤帝的身子骨还算健康,就算要传位,那也得等他百年之后,少说也得等上好些年才行,但今日早朝后,坤帝又颁布了诏书,宣布太子已能单独处理政事,将不日接下天子一位,而陛下,则退位封太上皇。
  “陛下不可!”
  “陛下,自古没有如此传位之法,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御史们被坤帝吓了一跳之后很快回了神,纷纷奏请坤帝收回成命。
  于其他有心思的百官来说,坤帝的这一道旨意也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是,太子已封,他们的心思只能停下,但若是要放弃那从龙之功,放弃那登临顶端的富贵荣华,谁心里又能舍得?
  没到最后一刻,那坐上龙椅的是不是太子还难说呢不是?
  但若新帝继位,而太上皇若是还在,这就让他们想在最后一刻抢夺那大宝之位的计划落了空。有太上皇在,太子继位名正言顺,谁能打着他的旗号夺位,那就不是兄弟相争,而是乱臣贼子了!
  “请陛下收回成命。”
  “……”
  稀稀拉拉的,满朝文武跪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宁家一脉和保皇党。
  “朕继位几十载,心力憔悴,如今让太子登基也是名正言顺,爱卿们休要再提,莫非,朕作为一朝皇帝,连安享晚年的权利都没有?”
  有了坤帝这话,朝臣自然不敢再逼迫他。
  没见堂堂皇帝都诉苦了,他们若是不依不饶的,岂不是要落得个逼君为上的名头?
  出了朝堂,百官罕见的脸色极为难看,各自沉默着回了府。
  夜已深沉,被太子即将即位这个消息惊得夜不能寐的人难耐的翻着身,无心睡眠。
  “大人,咱们不能再犹豫了,如今陛下已经打定了主意让太子登基,咱们若是冷眼旁观,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宝旁落,以后被宁系一党的人打得翻不了身。”
  暗沉的房里,有人在低声的说着话,最后一句,他似乎是咬牙切齿一般,透过昏暗的烛火,屏风后,被称为大人的好一会儿没说话,只闻得他叹了一口气。
  说话的人继续劝着:“大人,我知道你顾着同陛下的情分,但陛下呢,他若是顾着这情分,又如何会让一个还未及冠的非嫡非长的皇子即位,不能再拖了!”
  随着他的话落,外头一道雷鸣划破长空,泛白的闪电打在屋外,照亮了屏风后头那人灰白的白发。好一阵儿,似是衣布摩擦的声音,随后被唤大人的人终于开了口:“我知你的意思,就按你说的做吧。”
  那声音,老态龙钟。先前的人一喜,忙应下:“唉,下官这就去安排。”
  翌日,坤帝特意颁布诏书,按照钦天监的算法,把太子即位定在了半载后,那时,恰逢中秋时节。
  礼部的人从那日起就忙得团团转,按往年的祖制,若非是匆忙登基,一般天子即位这一系列流程下来,从衣服的裁制、缝纫、做工、绣花等等下来就得耗费数年时间,若是加上皇后的凤袍,更是夜以继日,耗费心血,好在,太子府没有太子妃,只有两个陛下赏赐的美人。
  小太子陈珍为了配合礼部的人,更是忙得抽不出一点空闲。
  一日,父子二人携手在绣春宫里陪贵妃用饭,饭毕,正款款说着话,却间坤帝突然蹙起了眉头,随即一手扶着胸膛,在贵妃和太子瞪大的眼里,倒在了榻上。
  坤帝的突然倒下,让绣春宫顿时大乱起来,随后太医匆匆赶来,细细的把了脉,道出坤帝中了毒,那毒霸道异常,原是一剑封喉的,只是不知为何却被解开了些许,如今正昏迷着,不知何时方能苏醒。
  这是头一日的事情,次日,传遍了朝野上下的就是贵妃母子毒害坤帝,致其昏迷不醒,太后闻讯险些晕死过去,醒后她便命人逮捕贵妃,并下懿旨要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
  “母妃……”
  一夕之间,太子整个人大受打击,茫然的看着面色枯萎的贵妃。
  宁凝神情凝重,随着坤帝的倒下,让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但儿子茫然无措的眼神让她回了神,迅速的冷静下来。
  陛下中毒或为真,但这毒能入过重重禁止让他喝下,只怕这个人并没有让陛下防备!
  “娘娘,不好了。”外头,宁枝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神情慌乱:“太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要把娘娘关入宗人府,还……还要夺了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
  这毒到底是谁下的都没个定论,一出事就要胁迫他们母子,让她心里那个猜测下毒的人一下就浮出了水面,让她不禁喃喃自语:“都说虎毒不食子!”
  “娘娘……”
  贵妃红着眼眶,眼神锐利:“带人堵住宫门,传侍卫统领来见本宫。”
  这会儿,她不禁庆幸,幸亏宫中的侍卫禁军都是地地道道的保皇党,那侍卫统领出自谢家,是忠于陛下而非任何派系的人。
  “是!”
  宁枝走后,贵妃看了看榻上安然沉睡的坤帝,一把扶住陈珍的肩膀:“珍儿,看着母妃!”
  “母妃……”
  “听着,如今你父皇生死不明,后宫里头没有人不想要我们母子的命,且放下所有的妇人之仁,这后宫里有母妃与她们对着,前朝里头你寻你外祖舅舅帮忙,还有淮王,他在宗室里一向说得上话,与陛下关系格外亲近,跟咱们也有些关联,你也可寻他。”
  事情传到了外头,顿时让人哗然。
  “备马!”宁衡大步垮出门,披风随着动荡扬起衣角,临走时他转过身:“回去吧,府上就交给你了。”
  外头静得很,静得月桥似乎都能听见宁衡带着人穿过街巷,马蹄跑过的声音。
  “少夫人?”
  绿芽见她站着没动,不禁喊了声。
  月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从现在开始,府中所有人禁止出入,另让府上护卫不断巡逻,在外探听消息。”
  她转了身,又道:“把树儿抱来,从现在起,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是。”
  绿芽匆匆而去。
  月桥抬起了头,见天空云朗,难得的好天气。
  却是变天了。
  宫中禁止骑马,但事从紧急,宁衡拿出了令牌,带着人冲进了皇宫,正见到了后宫诸人与禁军们对峙的一幕。
  以皇后为首,而另一派的人身后则是绣春宫。
  见了他,温皇后突然笑了:“宁侍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在宫中骑马,坏了规矩,哪怕你是贵妃妹妹的亲弟弟也难逃其咎!”
  这数十年来,可以说这是皇后难得的一次畅快。
  因为马上,那个让她一个皇后丢尽了脸面却不得不小心隐藏的女人就再也不能高高在上了!
  论嘴皮子宁衡是一点也不缺的,只是他没那个功夫跟皇后争辩,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他如愿见到皇后变了脸色,而后,他轻轻笑了一声,穿入了绣春宫,这次,禁卫军没有拦他。
  “宁家这对姐弟……”
  一个受尽恩宠,一个被陛下信任,那个任意出入宫门的牌子就是他们温家都没有,却给了这么一个小子!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身为母族和后族,一心一意扶持着陛下登基的却落得这般,陛下,几十年夫妻情分,莫要怪我们不念旧情才是。
  这是你先抛弃忠臣的!
  “娘娘……”身后的管事们见她因气愤而脸色扭曲了起来,不由小心提醒起来。
  皇后回了神,见到被护得好生生的绣春宫,目光闪烁,最终一甩袖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