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尤其被方善水注视着的孔乐和梁昊,正对着方善水面具下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更是好像能从方善水眼底的倒影中,看到他所说的,那一大一小两个缠在人脖子上的影子一样。
  孔乐和梁昊屏气凝神不敢呼吸,望着方善水,周围在听的人也不觉安静了下来。
  方善水:“男人大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愤怒骂我:‘你这伢子不要乱说,就算我真的被恶鬼缠身,也是外头不知怎么缠上我的,你肯定看错了,你瞎说的……’”
  “我等到他安静,看着他的肩膀继续道,你妻子她很难受,想让你和她一样窒息而死。你掐死她的时候,她应该还怀着孩子,一丁点的小男孩,正帮他妈妈掐着你的脖子,看着你叫爸爸……”
  “你很快就要死了。”
  左侧一排边上的女孩,顿时倒吸一大口凉气,似乎是憋了好久没喘气一样。
  孔乐见方善水受影响停顿了一下,赶忙催促道:“之后呢,之后?”
  方善水道:“之后那男人忽而看着我尖叫起来,好像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东西爬向他一样,他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冲着我啊啊叫着‘我不是你爸爸,你快滚开!’”
  孔乐失望道:“那男的就这么疯了啊?”
  方善水摇头:“没。当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喘,把正癔症的男人惊醒了,男人顾不上管我,就追了上去,口中还叫着让那人不要信我乱说。可是他咳的太厉害了,他脖子上的手紧紧的缠绕着他的喉咙,让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咕噜噜仿佛女人小孩在哭哭笑笑一样,反而把那人吓得跑得更快了。”
  “……两天后我再见到他时,他才疯了。”
  “他也算是被我吓疯的吧?”讲完故事,方善水仿佛下结论般,看着孔乐和梁昊反问道。
  直到这时候,周围听故事的人,才仿佛从方善水描述的阴森画面中脱离,顿时感觉周围空气也不再那么稀薄了,不自觉地深呼口气。
  “这……”被反问的梁昊抽抽嘴角,心道不是你是谁,杀人犯被你暴露了,又被恶鬼缠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疯才怪。
  心大的孔乐却兴致勃勃地问:“方兄弟,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掐死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原因吗?”
  方善水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还小。”
  孔乐鄙视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特意编了鬼故事吓我们,却连前因后果也不编个清楚明白。要我说,肯定是那男的在外头找了小的被老婆知道了,或者是那男的以为老婆生不出男孩,又不能离婚,就悄悄弄死了她准备再娶,所以后来听到你的话才那么震惊。”
  孔乐不信,方善水也没在意,反而默认了一般,饶有兴趣地听孔乐探究原因。
  梁昊斜了孔乐一眼:“你怎么这么有经验的样子?”
  孔乐瞪梁昊:“闪边去,别用看渣男杀人犯的眼神看我,我是看的鬼故事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再说,这不是我们国家常有的桥段吗?”
  梁昊“呵呵”了一声,看了下被人质疑却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的方善水,有些心惊肉跳。
  梁昊和孔乐可不一样,他觉得方善水说得是真的。所以当他再面对方善水时,言行态度不禁变得拘谨起来。
  这时候,火车到了广城车站,这是个人流量很大的车站,上下车的人都不少。
  终于听完故事,孔乐有点急着上厕所,点着脚好不容易等到人流渐歇,不想猛一站起来就撞到了人。
  “哐当”一声,一个颇有份量的东西,从被撞的男人怀里掉了出来。
  孔乐刚忙蹲下去就要帮忙捡起来:“啊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啊兄弟,我没看到你,快看看东西摔坏没有,摔坏了我赔。”
  “滚开!真摔坏了,把你切了卖也赔不起!”和被撞的男子一起的四五个男人,立刻围了上来,目光凶恶地瞪视孔乐,眼睛跟要吃人一样,吓得孔乐连忙缩回手。
  被撞的男子自己蹲下身捡回东西,小心地打开那巴掌大的布袋口,就借着一条缝隙检查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布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孔乐被梁昊拉回座位,看看瞪着自己的几个古里古怪的人,不禁小声嘟囔:“这么凶神恶煞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耳尖听到了,抓小鸡一样拎起孔乐的衣襟,恶狠狠地道:“你要敢是故意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已经弄死你了!”
  大汉喷得孔乐狗血淋头睁不开眼,随即手一甩,将孔乐扔了出去。
  梁昊一时没扶住栽倒的孔乐,差点让他砸到了方元清,还好方善水反应够快,手一托将摔过来的孔乐推回了原位。
  只是,这股生人冲撞之风猛然袭来,还是惊动了下方元清面前遮挡的斗笠布帘,使得方元清的身体也跟着一晃。
  方善水发现了,手几不可见地在方元清肩背几个穴位上快速轻拍数下,方元清的身体才稳当了下来。
  大汉的莽撞,让方善水有些生气地眯起眼睛,站起身来。
  方善水看着那动手的大汉,语气微冷:“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那五个围上来的男子古里古怪的,气质凶恶隐晦,一看就不是善类。
  但是,带着面具的方善水,却看起来比他们还古怪,浑身阴沉的气质,竟犹胜几人三分。
  本来没注意方善水的一伙人,眼见他起身出头,神情都郑重了起来。
  第四章 座中人
  摔在座位上的孔乐,看到方善水为自己出头,一脸感动地说:“我没事,方哥你别担心。”
  伸手去扶孔乐的梁昊,闻言抽了抽嘴角,心道你确定人家有在担心你吗?还转头就叫起哥来了,咱还能要点脸不……
  虽然梁昊不知道方善水为何出头揽事,但梁昊肯定方善水不是因为他们俩。
  梁昊观察仔细,看到方善水和大汉对峙的时候,也将身后的斗笠人护的周全,梁昊隐约觉得,方善水此番举动,很可能是怕孔乐他们闹起来,打扰到他身后的斗笠人?
  “呵,小子挺能的嘛,撞了人还敢横。”那大汉对方善水倒是没有对孔乐那么随便,但仍嘴不饶人。
  孔乐想开口分辨两句撞人的是自己,跟方善水没关系,梁昊连忙拉住了他,让孔乐别再添乱。
  梁昊觉得方善水既然敢出头,肯定是有几分底气。
  被围在中间的那人检查完布袋里的东西后,松了口气,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方善水几人,当视线落在方善水身后的斗笠人,突然眉头一皱,鼻头微动地嗅了嗅,而后瞳孔猛然一缩。
  这领头男子喝住了还想生事的大汉:“虎子别惹事,东西没坏,走了。”
  “二叔?”被叫虎子的大汉,似乎没想到二叔这次这么好说话,正要询问,却见二叔已经迈开脚步向前。
  “走吧,列车员都来了。”大汉的其他几个同伴见状,也都息事宁人,招呼了虎子一声,纷纷跟上被叫二叔的男子。
  大汉走前又瞪了孔乐一眼:“算你们走运!”
  方善水见几人消失在车厢尾座,才坐了回去。
  “方哥,谢谢谢谢,你太讲义气了!真汉子啊!”孔乐一连声地道谢。
  方善水却没心情再和他多说,点了点头,又悄然检查了下,感觉到师父确实没有异状,才放下心来。
  *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人突然悄声问:“林叔,东西收的好好的,怎么会被那野小子撞出来,是不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回来的时候,我们的车也莫名出了问题,难道是有什么人盯上我们了?”
  林二将布袋放入衣服里,贴身收好,才道:“这倒不是,应该是这东西,自己想跑。”
  说到布袋里的东西,几人顿时讳莫如深,有默契的按捺下好奇,不再在这人多口杂的地方多言。
  几人中年纪较小的林凯,把注意放在了方善水和方元清身上,问林二:“叔,那两人你怎么看?”
  林二看向他本家侄子:“你也发现了?”
  “总觉得那两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就跟我们……时,那种。”林凯含糊其辞了两句,他们自己人却都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没错,”林二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那两人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尸气。”
  刚刚对孔乐动手的大汉赵虎,闻言瞪眼:“尸气?难道是同行?”
  “也有可能是法医……”猴子吐槽。
  “法医身上是消毒水味。”林凯不屑地反驳。
  “二叔,那他们是?”
  林二不置可否:“也许是在哪里沾上的,只是那两人藏头露尾的,不太寻常。猴子,你盯着他们,看他们哪站下车,跟去探探底。”
  “好的二叔。”
  林二一行只觉得,方善水两人身上有尸气是有什么猫腻,却想不到,坐在方善水身后的斗笠人,其实已经是个死人。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是常和尸体打交道的林二一行,也想不到自己能遇到赶尸人这种行当。
  在他们的印象中,就算真有赶尸人,也该是在荒僻少人的野外,又怎会在这人来人往容易冲撞的火车里?
  *
  随着天色渐晚,火车上的喧嚣渐歇,虽然还有不少人玩着手机,但更多的人已经昏昏欲睡。
  孔乐和家人报了平安后,有些无聊,有心想和今日为自己挺身而出的方善水套套近乎,但见方善水闭目养神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人,孔乐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视线扫过方善水身边的斗笠人时,孔乐一顿,突然想起来,这个斗笠人的姿势,好像已经几个小时没有变过了?他就那么直棱棱地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跟个假人一样……
  “你看什么呢?”梁昊伸手在孔乐眼前挥了挥。
  “我……”孔乐刚想说说自己的疑惑,梁昊却直接岔开话题打断了他,“你不睡会吗?”
  “火车上又睡不好。”孔乐的注意力被梁昊转移了,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才11点,还有4个多小时才到站,真无聊,也没有点新鲜玩意。”
  子时了……
  听到孔乐的声音,方善水的眼皮动了动,并没有睁开,却暗自提高了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孔乐原先座位上的小胖子,突然闭着眼哭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今天下午被方善水吓到,这会做起了噩梦。
  胖子爸抱着小胖子拍哄,但丝毫没用。
  小胖子越哭越大声,车厢里其他睡着的小孩子们也被惊醒,竟都跟着哭了起来。
  尖细的小儿夜哭之声,在火车骨碌碌的车轮滚动倾轧呀,仿佛变调的怪笑声一样,显得很是诡异。
  “怎么回事……似乎有点不对?”车厢尾的林二,听着周围似哭似叫的小儿嚎啕,左右看看,有点疑神疑鬼地自语起来。
  林二伸手去抚摸胸口的东西,还在。
  但他心头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却始终不退,头皮一跳一跳的,总觉得,似乎被什么盯上了一样。
  “叔?”林凯揉揉眼。
  “你们围着我点,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林二说道。
  车厢里大多数人都被吵醒了,不好对小孩子发脾气,只能兀自咒骂连连。
  “真吵。”孔乐揉着耳朵,幽怨地看了眼带着耳机的梁昊。
  只是随着睡着的人纷纷醒来,刚刚车厢中那种阴郁压抑的氛围,在活人的生气中反而逐渐散去了。
  大人们都醒了,小孩子们也慢慢不哭了,只有最开始哭的小胖子还在抽抽噎噎。
  “奇怪……”
  孔乐听到方善水的声音,转头一看,方善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