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他们三人都清楚,投石机喧嚣过后,就该敌人的步卒冲上来了夺城了。
  祥符国自建国这四个月来,建国之时由华夏卫府武器司改编的装备部研究司出了不少守城的法宝。
  燃油、火药、火药包、弩箭、毒瓶、滚木礌石、守城巨型强弩,哪一样拿出来都会让依靠梯子就要夺城的府州大军吃了大亏。若非守军只有四千,敌军多达十倍不止。守军只要达到一万,府州便很难在短时间内攻得进来。
  好不容易等到府州的投石机停止发威了,齐志禄这才在举着盾牌的护卫保护下走了出来。
  出瓮城的时候,齐志禄又看见好多军白虎军团卒举着铁管子向城下喷射燃油。
  下一场攻城又开始了。若再不来援兵,最多再有一天,龙州必破无疑。
  ……
  ……
  宋祥两国交界四座军寨。
  浩浩荡荡的宋军布满四个军寨北面的山野,旗帜营帐漫山遍野,无数宋军挥汗如雨,挖掘立营的壕沟。
  党进的帅旗出现在北山下,他望着眼前森严的壁垒久久无语。
  那两道壕沟阵地不是城墙,但是作用与城墙无异,土墙高一丈五尺左右,但下面的深壕还有七八尺,这就两丈的城墙,过了这两道之后,才是四个军寨城池,那里依然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就算四个军寨总共是四条防线,而且这些防御线全然与他之前所认识有所不同。
  党进沉声对身边一名厢都指挥使问道:“南山是何情形?”
  “大帅,南山前方亦有数层土墙,与北山一南一北,守住了四处军寨两边。我们若想避开四处军寨的前方,需从此处营地出发绕过南山或者北山走四十多里路,这个过程中很可能会被敌军寨内的骑兵袭击。”
  党进倒是一眼看出正面想要攻破四个军寨,付出代价肯定不小,所以想要从侧面,甚至后面攻打,但是听了属下的话,知道不可行,不过他还是想自己再亲眼去看看南山的情况。
  “党将军,这四个军寨……若是实在难攻,本官倒是认为可在两边布下重兵,卡住地利,不让四个军寨里面骑兵出来闹事便可。”
  众人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全军上下,不以大帅称呼党进的只有这一位——政事堂中书省舍人李中正。大军之中有两名监军,一个太监一个文官。太监自然是皇帝陛下派来的,而文官名义上也是皇帝陛下派来的。
  但是,党进很清楚李中正代表的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赵普,所以他虽然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依然显示了自己的气度,并不呵斥李中正,而是解释道:“两位监军大人有所不知,若不能拔除四个军寨,我大军根本不敢攻入祥符国境内,否则后路很容易被断,粮草辎重也必会出问题。祥符国立国之前高大帅统领西北边军四万大军败于敌手的主要原因便是粮草辎重被劫。所以,不攻下这四个军寨,我们的粮草辎重和后路的安全便很难保证。而没有粮草辎重,我大军如何再远征祥符国?”
  李中正低头沉思,最后点头退到一边不说话。
  党进目光扫过山下,半晌之后,带着点冷笑,说道:“按着叶尘麾下以往华夏卫府武器司的能耐和杨继业的德行,那些沟里面还不定有什么名堂,老子能数出来的就有鬼箭、铁蒺藜、陷马坑、尖木桩、石地雷、地弩、火瓶、毒瓶。他们的强弩不架高,打开缺口平放,仅数道拦马沟便宽数十步,皆在其强弩射界内,盾车近不得,填壕就得死过千人。”
  党进眼神变幻着,面前的四个军寨防线犹如一只沉默的怪兽,正在磨灭他坚强的心志。他终于忍不住骂道:“杨继业这混蛋到底是从何处钻出来的,怎地如此阴险。”
  另外一个厢都指挥使说道:“听闻杨继业和麟州杨崇训是亲兄弟,此次麟州彻底倒向我们大宋,可惜杨继业不为我大宋所用,否则……”
  李中正突然说道:“杨继业竟然和杨崇训是亲兄弟,那麟州那边会不会……”
  党进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杨崇训的三个儿子和四个孙子如今都在京兆府,除非他想绝后,否则绝对不会反水。”
  李中正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但另一边一直不说话的一名太监讥笑出声,李中正闻声顿时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装作没有听见。
  党进等军中将帅却是不想也不敢插手帝相之争中,所以装作没有看见两名监军之间的猫腻。
  党进眼神渐渐凝聚,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管打下这四个军寨需要多大的代价,这一仗必须是要打的。先不说此次和府州、麟州甚至契丹三方合谋祥符国,这个计划已经展开,犹如射出的箭无法回头。就算此时只有宋军一方出战,到了这种程度也无论如何不能不战而走。他带领京师禁军,背负着皇帝陛下和朝廷的使命远涉数千里而来,此时调头回去,那么天下人都会认为是他们怕了祥符国军队,军心士气一旦您跌落下去,以后再遇到攻打祥符国军寨城池,没有人会出力死战。党进宁可死些人,也要维持宋军的精神气势。
  所以,党进很快将那些颓丧的念头赶出脑海,指着眼前的四个军寨道:“自先帝立国以来,我大宋大军无论是面对何方军队,未有不战而走者,更是胜多败少,所以才能一统天下。今日四个军寨为我大军必攻之地,传本帅命令,即刻准备盾车,半日后攻四个军寨,先登土墙者升两级,赏银两百,先登四个军寨城墙者升三级,赏银五百两。凡畏缩不前者,无论身为何职一律处斩……”
  第720章 高怀德被吓昏了
  “诺!”党进麾下众将纷纷抱拳,转身回到自己部队所在,去招呼自己麾下将士传令安排去了。
  党进轻轻出口气,望着那道远处的四个军寨城墙,不知过了多久,口中喃喃自语道:“杨继业,他这会在做些什么。”
  ……
  ……
  四个军寨东面正面防御线之前,尘土弥漫,兵甲如云,宋军铺满大地。
  “发射!”
  “发射!”
  “发射!”
  随着三道命令依次发出,宋军阵线前方三个方阵依次射箭,三片箭雨在刺耳的破空声中,落入土墙前后,溅起片片黄色的泥土,但土墙后方则一片安静,没有任何还击。
  在战前军议,高怀德留在这里的厢都指挥使陆龙建议集中兵力攻击最右边的军寨,虽然死伤可能很重,但一旦攻克就能以这军寨为依托,轻易攻克其它三个军寨。
  但党进带众将去右边军寨查看之后,发现难度很大,遭到大部分将领强烈反对,原因是那里地形狭窄,兵力无法展开,两翼都会遭到祥符国军队弓、弩的猛烈攻击,死伤必然会很惨重。
  党进最后将攻击点还是放在中间地段,两翼的山体防线攻击难度很大,山体本身的高度比土墙高得多,山上层层布防,同样挖有壕沟,盾车也无法使用,祥符国军队还可以从土城中调动兵力增援,尤其南山一侧,不但会被祥符国军队土墙上密密麻麻的强弩打击,还有可能遭到军寨内和两边山上一些抛石机的攻击,他不希望一开始就攻打最困难的山体防线,所以他首先试试中间的土墙阵线。
  宋军射箭的同时,北山和南山上各有一百多架抛石机在还击,这些抛石机是祥符国装备部麾下兵工厂最新研制成果,考虑到四个军寨的重要性,杨继业请示过叶尘之后,直接调拨给了对宋前线的四个军寨。
  这些抛石机比当初华夏卫府武器司给大宋研制的改进版抛石机射程还要远,还要精准。再加上仗着居高临下,对山下连续抛石,射程又有增幅,远达五百多步,落地时候形成高抛物线,威力不小,凡被砸中的几乎尸骨无存,给两侧宋军造成不小的混乱。
  宋军大鼓敲响,震天动地,中间两百余辆盾车开始前进。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鉴于攻击的难度,这次宋军出动十个指挥,共五千人,其中每个指挥有一百弓手。
  “注意保持速度。”负责盾车的两名指挥使之一的孟武业大声嚎叫着,让属下五百人推动着一百辆盾车,他的右侧与他们平齐一线的还有一百辆盾车。两百辆盾车排出了一里多的阵线,在千名士兵的推动下隆隆而去,整个阵线齐头并进,如同一道木质的海潮。孟武业的身后是一排弓手,手执强弓,主要任务是掩护盾车。
  这种盾车高八尺,用榆槐木制成,形状如同一个轿厢,下面有四个木质小轮,前护板和顶板厚八寸(25厘米),能防御所有已知的弓箭,高级一些的,还在顶上布三层牛皮,并铺上泥土和沁水棉被,几乎水火不侵。
  部分精良的盾车前护板并非固定死的,而是用活销固定,即使抛石发射来的小一些石头打在上面,护板会仰俯卸力,石头往往被折射往另一方向,盾车后的人马丝毫无伤。
  粗糙的盾车前护板则固定死,这样制作起来更加容易,木板后面用粗木条为肋,防护力同样出色,孟武业的麾下,就有三辆这样的粗糙盾车。
  这些盾车是去年年初宋国攻打南唐时,叶尘让华夏卫府武器司贡献出的研究成果,不想如今用在对付自己身上。若是早知今日,叶尘当时还会不会让人贡献出来?
  孟武业在盾车的间隙中看着前面的土墙,距离还有三百余步,但已经在对方巨型强弩射界内,前面黄色的土墙一片寂静,除了那些缺口处的巨大的强弩之外,唯有一支支军旗迎风飘扬,依稀可以看到上面那个张牙舞爪的黑狼,代表着守在他们前面的祥符国军队是祥符国两大党项军团中的黑狼军团。
  前面的道路上布满坑洞和壕沟,还有一些大型的石块,上面用不同的油漆涂色,是黑狼军团用来射击的标示提醒点,以前党项人是不知道这种办法的,是杨继业教给他们的。
  所以,除了试探之外,宋军还要顺路清除掉那些标记石块。以往打仗的时候,宋军有时候同样用这种方法标记距离,所以他们很清楚石块的作用。
  三百步,对面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架巨型强弩周围扬起一团黄色尘土。
  “嗖”一声响,一支长一丈的弩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一头扎在了孟武业左翼一辆盾车之上。
  嘭一声巨响,弩枪猛地刺击在前护板上,被厚木板抵挡住,盾车猛烈的一震,前半部往上一跳,护板背面便四分五裂,爆射出不少的碎木屑,如同雨点般洒向后方,大大小小飞射木屑变得如同锋利的刀刃,扎满后面士兵身体和面门,后面推车的宋军同时尖叫,捂着脸庞和胸口大声惨叫,让推盾车的士兵有些骚乱,但在军官的呵斥下,并没有停下脚步。
  宋军到达三百步的标记物,前方破空声连连响起,土墙缺口纷纷射击,在这一里多的战线上,共有巨型强弩二十七个。在杨继业的主持下,黑狼军团在此演习、练习多次,所有巨型强弩都预先标定角度,精度很高,命中率高达八成。
  盾车之后木屑横飞,受伤的宋军士兵在地上翻滚哀嚎,负责指挥的军官毫无怜悯,大声呵斥命令着剩余的士兵把那些射击标记搬走,盾车主阵继续前进,他们还需要填平拦马沟之外的那些坑洞。
  随着他们的接近,祥符国一方强弩更加准确,一辆辆盾车被弩枪射坏后停顿下来,阵线变得不再整齐。
  一片片惨叫声中,宋国士兵数量伤亡迅速增加,惨厉的叫声连绵不断,已经有士兵开始脸显恐惧,停步或者减速不前。
  “不许停下,往前走!”孟武业大声呵斥。
  “嘭!”又是一声巨响,五十步外一支弩枪带着刺耳破空声将一辆盾车击得碎,盾车爆起无数木块,飞洒上半空,纷纷扬扬的落入后面的弓手群中,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两辆盾车变成了零件,后面的士兵和弓手倒满一地。
  突然一声鸣金声响,孟武业一个激灵,连忙对自己麾下还活着的二百多士兵吼道:“有序撤退,不要慌乱!”
  宋军纷纷转身往后退去,步伐比来时快得多,不过队形依然整齐,弓手在后面掩护,推盾车的将盾车又推了回去。从这一点来看,宋军不愧是征战多年的精兵强军。
  众士兵爆发出求生的潜能,拉着盾车走得飞快。祥符国军队的巨型强弩又射了一轮,杀了数十人,便停止发射。
  ……
  ……
  麟州城外,因为麟州城内宋军和麟州军队及时赶到,高怀德逃得一命,但在最后时刻,叶尘向他射了一箭,高怀德五名亲兵拼死保护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一箭,高怀德本来就因为折腾了一晚上,体力消耗过度,再加上这一惊吓在最后时刻昏了过去,护着他的一千残军慌了手脚,护着高怀德往城中猛冲,反而冲乱了刚出城还未结成军阵的宋军和麟州军队。结果被叶尘带着两千多骑兵一阵冲杀,死伤两千多人后,便慌乱的跑进了城。叶尘趁机带人在城门关闭前杀进了城,并控制了西城门。
  城内带着残存的两千多玄武军团步兵打游击战的黄东秋听到动静,趁机带人从隐藏之处杀出,与叶尘会师一起。
  但没过多久,城内杨崇训和黄东秋已经重新整军向西城门杀来。
  麟州城杨家有三万军队,黄东秋带着两万骑兵入城,总数五万大军。昨晚上一战玄武军团一万人死伤七千左右,如今步骑相加堪堪三千人。而麟州和宋军五万人也死了一万多人。
  如今,叶尘带着两千多骑兵与玄武军团三千人汇合,也只是五千多人,虽然单兵战力要强于宋军一些,但是与敌人三万多人数相差还是太大,更何况在麟州主场。所以,叶尘果断带人冲出城门撤离了麟州。
  宋军和麟州军队一晚上厮杀,疲惫不堪,再加上主帅高怀德昏迷不醒,身死不知,又担心祥符国有埋伏。所以,追出五里,便带兵回了麟州城。
  至此,麟州城战争暂时算是结束了。
  所以,等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麟州城终于变得安静了很多,只有一些地方还偶尔传出未及时逃走的玄武军团士兵被追逐和厮杀的声音,麟州官府开始组织民夫和衙役士兵清理街巷。
  西城门内外到处都是死尸,有祥符国的,也有宋军和麟州军队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像溪水般到处流淌——触目惊心、惨烈之极。
  ……
  ……
  第721章 府州之变
  龙州,府州大军大营。
  “大哥,龙州城内守军已经不到两千,我们只要再发一起猛攻,必可破城。”折御轩对折家家主折御勋说道。
  折御勋点了点头,但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之色,转头对一旁府州负责军情的官员说道:“辽国那边有动静没有?”
  这名官员说道:“主公!按照计划,契丹是要出兵六万,分四万和两万两路大军出兵祥符国,一路征伐横山草原上党项八氏,一路直逼夏州。但至今为止,我们的探子都没有发现契丹大军出现。”
  折御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忍不住骂道:“狗日的契丹狗,我就知道契丹人不可信。契丹最忌惮的一直是宋国,因为宋国一直想收回燕云十六州。所以,祥符国的出现,契丹人只会乐享其成,怎么会和我们联手灭祥符国。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才相信玉枫那老贼。”
  折御轩赶紧问道:“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折御勋说道:“还能怎么办,我们已经出兵,已经将祥符国得罪了,已经和叶尘结下了死仇,现在只能继续下去了,只希望高怀德顺利灭了玄武军团,党进有本事攻破四个军寨,攻入祥符国。到时候三面用兵,祥符国毕竟兵少,顾不过来,然后将祥符国灭了。”
  正这样说着,一名背上插着旗子的探子直接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大帅,祥符国拓跋格鲁带领三万党项骑兵距离龙州不足五十里。”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折御勋失声道:“狗日的党进莫非已经败在了杨继业的手中。否则四万对四万,杨继业怎么敢分兵。”
  刚说完,又有探子冲进来回报道:“启禀大帅,刚刚得到消息,拓跋格鲁率领祥符国白狼军团三万骑兵,兵分两路,一万人绕到我们后方去劫我们的粮草辎重,两万人直奔我们而来。”
  “大哥,拓跋格鲁三万人就敢冲我们来,我们足足四万大军,更何况他们远道而来是疲兵,我们列阵等他们必能够大败拓跋格鲁。”折御轩说道。
  折御勋却是脸色数变,半晌之后,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绝断之色,说道:“即使打败了拓跋格鲁又怎么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灭了三万党项骑兵,我们这四万多人还能够剩下多少。两万人,甚至一万人。就算跟着朝廷大军侥幸灭了祥符国,到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实力守住府州这份基业。手中没有四五万大军作为依仗,大宋朝廷是绝对不会准许我们藩镇继续存在下去的。”
  “所以,传我的命令,即刻准备撤军。”
  ……
  ……
  国家之间的战争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战场,是全方位的较量。不单单是军力的事情,还有国力、财力、民心、天时、地利、人和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