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薛菊站在原地,表情淡淡的,看着漫天的樱花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喜色。
  对于薛菊的少年老成,常如欢叹了口气。她并不觉得这就是一个孩子的本性,想当初她刚嫁进薛家的时候薛菊年纪小,看起来萌萌哒也很开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变得比薛竹还要沉默还要成熟。
  最令她惊心的便是钱氏当初嘲讽周氏的时候说出的话,完全不似一个孩子说的话。
  “小菊,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常如欢想起周氏的托付,觉得应该问问她的意见。
  薛菊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瞥向别处,半晌才道:“五婶儿,我想招赘。”
  常如欢惊讶的看她,没料到几年过去,她还是这个心思。
  薛菊继续道:“我爹娘因为没有儿子,在家里受尽了奶奶的气,尤其是我娘,在奶奶面前大气不敢出,就是大伯娘她们都看不起我娘。我其实记事很早,小时候跟着爹娘睡,晚上时常听见我娘哭,还有我爹无奈的叹气声。我有时候就恨为什么我不是个男娃,那样我娘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钱氏在独宠薛陆之外,也是重男轻女,对于孙子还能有几分好脸色,对孙女就没有一点好脸色了,尤其是二房的几个孙女更觉得是赔钱货。
  而薛菊年幼早慧,记事又早,更是将这些年周氏的不容易看在眼里。
  常如欢瞧见薛菊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就是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刚想安慰,就听薛菊继续道:“五婶儿,我是真想招赘的,不求对方家世,只望对方家里兄弟多点,他能跟我回清河去。我娘和我爹从来没有因为我们姐妹三人是女娃就不疼我们,相反更加倍的疼我们。我不希望我爹娘老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十四岁的少女本应有天真烂漫的快乐日子,可小小年纪的薛菊却将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这份沉重让常如欢为之叹气。
  但常如欢并不打算劝慰,因为她明白,薛菊想的很清楚,这份决定也早就做好,或许从小就坚持这份执念,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找个愿意跟她回乡入赘的夫婿。
  “五婶儿支持你。”常如欢握着她的手给与她温暖,表达了自己最直接的支持。
  薛菊眼里的眼泪没掉下来便被她吞了回去,她咧嘴笑笑,略显调皮道:“五婶儿赶紧给二姐找个婆家呀。我可不想养了爹娘再养个姐姐呀。”
  常如欢扑哧一声笑了,“这要是让你二姐听见,定是认为你嫌弃她呢。”
  薛菊笑笑,少女的脸庞异样的美。
  两人正说着,就见薛竹拉着薛鸿源匆匆的回来了,薛竹低着头,低声对常如欢道:“五婶儿,我累了,咱们快点走吧。”
  常如欢奇怪,薛竹在老家的时候干惯了农活有的是力气,就是在京城也没闲着,早上跟着她遛弯打太极,力气可不小了。这才出来这么一小会儿就累了?
  她好奇的看着薛竹,却见薛竹耳根都红了。
  有情况哟,她将目光瞥向薛鸿源,薛鸿源接收到信号,立即便将他堂姐出卖了,“刚才在树林深处我撞了一位公子,一打听才知道居然是个小侯爷,然后那个小侯爷还跟堂姐说了几句话......”
  薛竹一个不注意便被薛鸿源说了出来,急的去捂他的嘴,然后神情窘迫的解释:“五婶儿,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只是、我只是替鸿源道了歉而已,小侯爷也没多说什么。”
  常如欢一愣,居然是在树林深处遇见外男了。
  虽说本朝风气开放,但在这里遇见外男总归不好,当下便起身带人去了后院的客院。
  她们来之前已经打过招呼,所以要了座小小的客院,进了客院让薛菊带着薛鸿源去休息后她才问了薛竹事情的经过。
  好在事实就是薛竹说的那样,常如欢也就放了心,看着天色还早,便又带着几个孩子去前殿象征性的烧香拜佛。
  但是她本人对这些神佛却是不怎么信的,只在大雄宝殿没有诚心的拜了拜便带着几人找了亭子坐下看风景。
  坐在一旁的薛鸿源突然拉拉她的手,示意她往外看,随着他的视线看见几个年轻公子正说笑着经过,其中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还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瞥了几眼。
  常如欢扭头,就看见薛竹正红着脸低着头。
  常如欢眨眨眼,复又抬头看那公子,那公子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还抬头对她咧嘴笑了笑。
  一口的大白牙,牙口不错。
  鉴定完毕。
  回去的路上薛竹沉默不少,薛菊瞥了眼她二姐,摇头叹气,似乎她才是姐姐,薛竹是妹妹一般。
  回到家中没几日,圣上突然下旨让薛陆带人到河南赈灾。常如欢这才知道河南黄河决堤淹了不少的庄稼,朝中正忙碌此事。
  但她奇怪的事圣上居然让一个从六品的翰林带头去赈灾。
  难不成朝中没人了不成?
  薛陆及时的解答了她的疑惑,“似乎与楚国公府有关。”
  “楚国公府,难不成那曾宝珠又回来了?”她话出口又觉得不可能,到了那种地方曾宝珠怎么可能出的来。
  薛陆皱眉道:“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能,但这是宣威侯府世子与我说的,这宣威侯世子是宣威侯府的实际当家人,名声不错,他的话应当做不了假。”
  宣威侯府小侯爷?
  常如欢皱眉,觉得有些耳熟呀。
  等等,前几天去大成寺薛竹遇见的外男不就是宣威侯府小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完结了~~
  第101章
  薛陆被确定去河南赈灾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如果真像宣威侯府小侯爷说的那样,那么楚国公就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刚正耿直了, 那就是时隔两年后对薛家进行报复了。
  只是常如欢有些好奇,当真圣上是圣明天子, 听薛陆讲圣上对他颇为信任,如果顺利,等三年翰林院坐满, 他将进入六部替圣上开拓领地。
  常如欢想不明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能做的也只是顾好家里然后等薛陆回来了。
  她相信薛陆, 相信老天将她扔到这地界儿不是为了让她当寡妇的。
  然而薛鸿源不知从哪听来的闲话,学也不上了,蹭蹭的拉着小美丽来找常如欢, “娘,我爹还能回来吗?”
  他今年五岁了,两年前就开始启蒙读书了,他明白爹对家里的重要性。所以听到下人谈论的时候他很害怕, 然后来找母亲的路上碰见妹妹, 便一起带了过来。
  此刻他站在常如欢面前,眼神带着害怕与期待,他期待母亲能说出与下人们不一样的话来。
  常如欢听了这句, 脸上本来因为他们过来扬起的笑容渐渐落下,一旁的薛竹也是眉头微皱,在常如欢开口前道:“五婶儿, 交给我吧,我去查。”
  常如欢点点头,然后转头将薛鸿源拉进怀里又将小美丽也拉过来,柔声道:“狗蛋儿相信你爹吗?你觉得你爹厉不厉害?”
  小美丽绷着脸点头:“厉害,厉害。”
  薛鸿源也是想也不想:“相信,我爹最厉害了。”在他看来,爹能考上状元那的确是最厉害的人了。
  “你爹不会有事,你们记住,别人的话不一定可信,尤其是下人乱嚼舌根子的话更不可信,我都不知道的事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以后有这种拿不准主意的事要问爹娘,知道吗?”常如欢看着薛鸿源,觉得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她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么多年了,而且还有了儿子。
  薛鸿源聪慧,母亲一说便懂了,当下点头正色道:“娘,我知道了。”
  小美丽不懂哥哥和母亲说的什么,扎着羊角辫的脑袋一个劲的点:“知道知道。”
  常如欢笑着摸摸她的头,像是对孩子也像是对自己说道:“会没事的,会回来的。”
  薛竹跟着常如欢锻炼了这几年,办事效率很高,没多久便回来了,她看了薛鸿源一眼,常如欢明白她的意思率先开口:“没事,说吧,他早晚都得知道。”
  薛竹点点头道:“是章婶儿娘家的一个侄媳妇,听说那个侄媳妇有个妹妹在楚国公府当丫头,话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常如欢点点头,“将事情告诉章嫂,她知道该怎么做。”
  薛竹答应一声便出去了,薛鸿源有些忐忑问道:“娘,您打算怎么处置她?”堂姐虽然没说,娘也没说,但他知道那个管事娘子大概是不能在家里待下去,原因就是在府里乱传消息。
  常如欢让丫头将小美丽带下去,她正色道:“鸿源觉得娘有些苛刻了?”
  薛鸿源犹犹豫豫,半晌道:“我不知道。”
  “早在几天前我就说过不许在府里乱传不准确的消息。为的就是安抚府里人的心,但是她明知故犯,不管是被利用也好,还是有意也罢,都会造成府里众人的慌乱。你看,你不就因为听了她的话跑来问我了?”常如欢正色的说着,然后见薛鸿源脸上有些明白继续道,“也是你相信母亲,知道先来问问我,若是你没来问我,而是大吵大闹或者发生别的事,那她可就不只是被撵走这么简单了。”
  她看着薛鸿源的眼睛,继续道:“记住,多听多看多想。看到的不一定正确,听来的也不一定对,多想想对方的话是不是可信。而且自己的爹都不信还能去信一个下人?”
  薛鸿源咬唇点头,郑重道:“娘,我记住了。”
  从常如欢这里出来,薛鸿源打算继续去书房念书,却突然冲出一个妇人跪倒在他脚下,哭着喊道:“少爷求求你别撵我走,我是被人陷害的呀。”
  薛家本来就不大,常如欢在正屋里就能听见外面的动静,她也不出去,只在屋里听着,她想听听薛鸿源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常如欢听见薛鸿源道:“我帮不了你,我是小孩都知道话不能乱讲,何况你是大人。”
  接着便传来妇人的哭声。
  不多时那妇人被拉走了,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小院子发生的事,其他人很快知道,众人明白乱嚼舌根的下场,纷纷管住了嘴。
  然而半个月过去,薛陆仍然没有回来。
  但消息却源源不断的传回来。
  有人说河南瘟疫更加厉害,并且已经扩散,带头赈灾的薛陆连同一位太医不见了踪影,或许已经遇害。
  就在薛家人心惶惶,常如欢心急如焚的时候,有人给她寄了封信,里面只有几个字:大人无恙。没有署名。
  常如欢看着这几个字,以为是薛陆让人写了送回来的,当下稍微放了心。
  只是到了后来,她每隔两日便能接到一封这样的信,便更加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薛竹也收到信,信上也是说了同样的事。
  薛竹不敢私藏信件,拿出来给常如欢看了,常如欢看了眉头紧皱,不知何人送了信来。
  但显而易见,给她和薛竹送信的不是一个人。
  问了门房也只说信是早上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根本不知何人送来的。
  六月初,天气更加炎热,薛博和薛老四都回来了。之前薛博一直在南方进货,而薛老四回清河县没有回来。
  许是薛陆的消息传回去了,两人纷纷赶了回来。
  薛博还好,薛老四显然有些担忧:“五弟怕是被人暗算了,这事大家都瞒着爹呢,若五弟真的出了事,估计爹会受不了。”
  这事搁谁身上都会受不了,更何况薛老爹年纪这么大了。
  薛博开口道:“不如去问问刘叔?”他说的是刘敖,刘敖与薛陆关系还不错。
  常如欢摇头,“他之前来过了,他托人问了问,打听不出来,他知道的和外面传的差不多。”
  薛老四叹了口气道:“我来的时候常叔还叮嘱我,让我一定告诉你要稳住。还说他过些天就带着如年过来。”薛陆和常如欢毕竟年轻,身边没有长辈照顾,常海生一直不放心,虽然往后薛老四也在京城待着,却没有多少功夫在家,毕竟大伯子和弟媳妇过多接触也不好。
  常海生这些年放弃了科考一直在清河县县学教书,顺便辅导常如年读书,常如年去年便以十五岁的年纪中了举,因为年纪小,常海生本打算让他下一次春闱再参加,在清河多读三年书,但薛陆现在有事,他便决定辞掉县学的事带着如年提前进京,这样儿女都在跟前他也不至于担心了。
  常如欢叹了口气,这事到底是让家里的人知道了。
  而几天过去,给常如欢的信依旧如期而至,常如欢心里更加犯疑,明白这信恐怕不是薛陆让人送的,便派了两个小厮躲在门后整夜的守着,看看究竟是何人送来。
  第二日小厮来报,他跟着对方进了京城李府,而李府目前的当家人是李让。
  京城有名的皇商。
  这个名字有些久远,常如欢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人是清河书铺的老板,是李掌柜的东家来着。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已经好几年不动笔了,而书铺的信也没有收到了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