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这厢晼然给老太君请了安,就乖乖巧巧的在旁端坐着,端着茶盅吃茶,行云流水,姿态娴雅,老太君似笑非笑的说了句:“晼丫头果真是长大了。”
  晼然莞尔一笑,温言细语的说道:“听说今个儿府里要来不少人,既是表嫂怀了身子,不如就由我去照看年轻一辈的吧,总归都是家里人,该是没什么打紧。”
  晼然这话说的委婉,但老太君自来创造各种机会,让晼然相看了人,哪里能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端着紫砂壶笑,看来窦瑾晖这条路,不止自己这里不顺当,在晼丫头这儿,怕也没那么顺利。
  罗氏一听,就知道晼然想干什么,沉了脸道:“晼晼,别胡闹,男女七岁不同席,外男就是外男,你若出了什么差错,可要知晓后果。”
  晼然垂下眼眸,不大高兴的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打紧?表哥还不是与我坐在一辆马车里头了?总不能因为他自小瞧着我长大的,就格外不同些吧,另外,我也只是花厅里安排,隔着落地罩,垂纱帘,最多能听到两句言语,哪里就能见到人了?”
  “便是招待,也是招待了女眷,哪里就用你去招待男客了?你表哥,舅舅在府里难道是摆设不成?”
  罗氏还要再说,却是紫烟递了一盅茶汤来,附耳与罗氏说道:“夫人,国公爷刚刚让人传进话来,说安宁候说了,不同意这门亲事。”
  罗氏当即脸色一变,想要训斥晼然的话,就咽了回去,她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旁人嫌弃了?
  安宁候瞧不上她的女儿,她女儿还瞧不上窦瑾晖呢。
  罗氏生了怒,面上便带了几分出来:“你好生招待了人,莫要失了规矩体统,丢了阖府的脸面。”
  罗氏这是松口了,晼然有些意外,却也只当是紫烟替她说了好话,笑盈盈的站起身来,走到紫烟身边的时候,低声细语说道:“昨个儿太子妃赏了一些别致的干花,味道倒是好的,姐姐晚些时候,去我院子里拿。”
  紫烟紧忙着行礼:“多谢姑娘了。”
  这厢晼然才走,罗氏冲着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与老太君说道:“刚国公爷说,安宁候不同意这门亲事。”
  老太君面色微惊,旋即如常道:“许是国公爷听错了,安宁候待你长姐再好不过的,如何会不喜欢晼晼?”
  罗氏觉得不是,辅国公是在皇上跟前的,这样的事儿,若不是亲耳听了去,哪里会立刻吩咐人传话进来?
  老太君却不让罗氏多想这个事儿,只摩挲着紫砂壶上的纹路说道:“你也别多想了,瑾晖在你跟前跪了,在我跟前跪了,还是当着你长姐的面,他这个孩子,心性最是坚定不过的,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哪个是没有兑现的?
  不过,晼丫头年纪小着,又急个什么?难不成,你真想将她嫁去琅琊,或是大名府去?”
  老太君一句话,罗氏便收了声,不嫁去琅琊或是大名府,那京城里头,一个一个数过来,还真是没有比窦瑾晖更好的。
  只罗氏心里堵着一口气,从前想着,晼晼能在长姐跟前,那是最好不过的,可等长姐与姐夫入了京,罗氏心里又不自在起来,原当长姐小时候性子别扭些,如今是安宁候候夫人,怎么也不至于再跟从前似的了,可再瞧,竟是比从前更甚了,晼晼若是嫁过去,有这样一个婆母,怕也整日里不舒坦。
  老太君何尝不知幺女是怎么想的,心里头叹了口气,侧脸看向安嬷嬷道:“你去看着些,晼丫头气性大,真惹急了她,她是要咬人的。”
  安嬷嬷明白,退了下去。
  这一边,晼然到了招待姑娘们的院子,却根本没进去,只问跟前的杏香:“表哥他们,在哪儿招待人?”
  杏香微惊,但她被安嬷嬷教导着,再不敢跟从前那样莽撞:“姑娘,没什么由头,您哪里能越过那道垂花门?”
  93.第93章
  晼然还真就越过这道垂花门了, 不因着旁的,只为着外头突然落了雨, 雨水还不小,晼然领了人往大厨房去,吩咐了一阵子, 领着五六个小丫头,往外院来。
  罗震宗,窦瑾晖, 聂致远, 邵明远,白庆霖一道在敞轩里坐着,瞧着外头的雨,说着些科举, 围猎的事儿, 然后远远的瞧见沿着湖边走来一行人,打头那个, 戴着月白帷帽,霞影纱从头落到脚踝处, 缀着金铃铛, 徐徐沿着青石小径走过来, 连个叮当声儿也没有。
  且晼然今个儿穿的娇艳, 罩了纱衣又罩了帷帽, 便好似裹在雨雾里头的娇花, 惹着人探究, 持着一把油纸伞,白底画了一圈腊梅花的样子,不能不招眼。
  因着下雨,晼然踩了木屐,清脆的脚步声,“咚咚”的,似是能敲在人心上,罗震宗几个也就罢了,只打眼一瞧,便知道来的是哪个,邵明远与白庆霖却没见过,只问道:“这个,莫不就是要嫁去大名府的湘妹妹?”
  罗震宗忙解释道:“不,这个是辅国公府的晼妹妹。”
  “哦哦,原来是她。”男子总归不似女孩子那样八卦,任谁都要念叨上两句,只心里头另有想法就是了。
  窦瑾晖整个人像是外头的雨帘那样冰冰凉的,望着远处行来的晼然,唇畔噙了抹笑意,似是卷着外头雨雾的寒意,道了句:“是我的未婚妻。”
  一语惊住了敞轩里头另外四个,邵明远与白庆霖倒还收敛些,表现最明显的倒是聂致远:“你与晼然定亲了?”
  罗震宗也听邵氏与白氏提了那么两句,见邵明远似是垂眸想着什么,忙道:“好像长辈们还没答应,且晼妹妹还小,还小……”
  罗震宗有些说不下去,因为窦瑾晖一眼扫过来,俱是寒意,再张口,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我认定了就好。”
  罗震宗哪里还敢说些什么,旁人不知道,自己却是知道这个表兄与太子是有多亲近的,两人恨不能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但总归是念着邵明远与白庆霖的,趁着聂致远拉着窦瑾晖问话的功夫,低声说道:“我祖母,姨母都没答应呢。”
  两人心里有了数,本就是远远瞧上一眼,不过觉得气质绝佳,可窦瑾晖这样优秀的人,认定了的,喜欢上的,必定是极好的,若靖宁侯老太君当真不答应,两人也是有机会的。
  窦瑾晖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真是好姑娘,哪个都要争上一争。
  晼然领了六个穿着宝蓝半臂的丫鬟,一路行到了敞轩后头的花厅里,当真如晼然说的,隔了兰草落地罩子,又隔了垂纱帘,外加一个窦瑾晖命人挪过去的八扇屏风,最多也就能瞧见很短的一截裙裾。
  晼然有备而来,便是那裙子,也是格外不同的,浅湖水蓝的罗裙,原是想着清爽,这颜色不似大红大紫的太夺目,也不似月白,淡粉太素净,下头一截绣了水云纹,整个人走动起来,就跟踩在水波纹上一样的,一圈圈荡漾开来,把敞轩里头两个毛头小子的心,也荡漾了。
  待五个丫鬟上了茶盏,打头那丫鬟嘴甜甜道:“晼姑娘说了,两位少爷是一路赶路来的,风餐露宿的怕身上中了暑气,这会儿落雨,最是容易着了风热的,因而用金银花,罗汉果,百蕊草煮了茶汤来,虽味道不及茶汤,但对身子是极好的。”
  美人亲自煮的茶汤,邵明远与白庆霖心里头就甜滋滋的,哪里还能觉得不好喝,两人几口喝了,就冲着屏风拱手道:“劳烦晼妹妹了。”
  窦瑾晖掀开茶盏盖子,瞧着自己那大半茶盏的茶叶,若无其事的拿起来,喝了,茶汤苦的像是添了黄莲,窦瑾晖轻笑一声:“气性真大。”
  晼然在屏风后头听得真真的,恨不能将自己手中的小碟子,抛高了,扔到窦瑾晖头上,他要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是亲了她,她就敢推翻了屏风,好好给他按按穴位,疼不死他。
  好在窦瑾晖没有下一句,站在花厅高几旁的安嬷嬷也暗暗松了口气,这两位祖宗,可都是厉害人,真打起来,她哪里劝得住?
  喝了茶还不算,不一会儿功夫,如意圆桌支起来,几位少爷都落了座,当先一人跟前一个甜白瓷小瓷盅,丫鬟笑着说道:“晼姑娘说了,敞轩里头风大,水汽重,这会儿雨越下越大,怕几位少爷沾了寒气,因而先上了腌渍的姜丝,去去寒气。”
  丫鬟一口一个晼姑娘,谁都知道没有让一个姑娘安排这些的道理,可白氏没出院子,邵氏在后头安排女眷添妆,压腰,只说晼然是来帮衬的,倒也勉强能解释的通。
  各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不让晼然安排的话来,连句客套都没有,就听着那丫鬟介绍。
  “这两道是琅琊名菜,这两道是大名府有名的,中间这三道是京城里的,还有汤,还在红泥小炉上熬着,等几位少爷用的差不离了,再端上来,免得凉了,伤了脾胃。”丫鬟介绍就没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