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装得一本正经、正人君子的样子,不要不承认你身上的所有优点都是继承你老子我的!不管是聪明还是外貌,你觉得你哪一点不像我这个父亲?!!啊?!你却是不愿意接受我!说我无耻下流,没资格做你的父亲!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身体里的一半血液都是我的!你以后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变得和我一模一样!说不定你还青出于蓝胜于蓝呢!嘿嘿嘿嘿,你老子我17岁把你妈拐到手,你妈18岁就生下了你!说不定,你以后比你老子我还强,能拐到一个16岁的小女生呢!哈哈哈哈哈,谁让你是我生下的儿子呢……”
  “你的话说完了吗?”
  纪云崇阴沉着脸一个箭步上去,直接一拳把疯疯癫癫的男人的牙齿打落了一颗。拾起地上掉落的钥匙,准备带着身边两个被吓坏了的学生先回了家再说,反正……
  反正这么一闹,很快就有人帮他把这个男人拖回去了,纪云崇冷冷地笑了笑。
  要不是因为之前他画蛇添足地帮林家租了一套附近的房子,他也有点私心,想要在林家伯父伯母面前表现得更好更可靠,为了以后的将来做打算。要不然,他早就把家搬得远远的了,根本不会被这个低贱的男人找到。
  “不不不,云崇云崇!!儿子儿子,我的亲儿子啊,你行行好,收留收留一下我吧,要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云崇,你也不想你妈看到我现在这样凄惨的模样吧,你妈心软,要是看见我这个模样会更加照顾我的,你也不想这样对吧!你收留一段时间我,我凑到了钱之后,立马就走!你不知道青山村雷家的那个母老虎,她天天拿鞭子打我,还拿开水烫我的脸,说是我靠着这张脸到处勾引女人,儿子,儿子,你行行好,救救你爸爸吧……”
  男人立马变脸,泪流满地妄图抱住纪云崇的大腿,却是被站在纪云崇旁边的小姑娘狠狠地拉了纪云崇一下,躲过了他的飞扑。
  纪云崇低头看了看紧紧地挽住他手臂维护他的小姑娘,本来阴翳冰冷的内心也慢慢地开始融化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爱哭包的学生怎么眼睛又变得像小兔子一样红红的了,鼻子也是皱了皱,像是下一秒就要委屈地哭出来的样子,可爱稚气的样子让他一瞬间好想不顾一切地把她搂在怀里……
  “云崇,我可是你亲爹啊!你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你要是不管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前撞死给你看!我要让你的这些街坊邻居们都知道,你纪云崇是个冷血冷情、没心没肝的人!”
  因为青山村的雷家是富农的原因,过去的那动乱的十年里,很快便家中的一切变得不如以往那样富足了。贫穷夫妻,百事哀。于是,游手好闲地陆云溪也开始越来越不满意自己入赘的这一家人了,也越来越不满意这个没给他生过一个孩子的乡下女人来了。
  雷家自然也是对这个光说不做,空有一副皮囊的入赘女婿也是不满足了起来!很快,矛盾就激化了,陆云溪因为和隔壁的妙龄女人笑嘻嘻地逗弄了几句话,回去后便被娶得老婆骂了几句老痞子不要脸,直接带着自家没人要的妹子和侄子侄女走了。
  想了想之前他拐走了纪家的小女儿,因为害怕纪家的报复,再加上他母亲也不喜欢娇弱的纪秀心,所以他很快地就便抛弃了怀了孕的纪秀心。但是,只要他多说几句好话,纪秀心那样单纯善良的人好哄骗的很,以后他就能过上老太爷的生活了,反正纪家有钱,没钱了就让纪秀心回家要就是了……
  但是,陆云溪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这个一天都没有亲自教养过的亲生儿子,却是他这人生中的最大败笔!
  他的这个儿子不仅完美地继承了他的机灵,他优秀的外貌条件,甚至笑起来更与他有几分相似!但是,性格却是千差万别,无论如何他好像都过不去亲生儿子纪云崇这道坎了……
  纪云崇开门,快速地将两个学生拉回了房间里,听着外面男人的谩骂捶打门的声音。俯身本想向两兄妹道歉,手臂却是被挽着自己手臂的小姑娘的泪水给灼伤了……
  “怎么老师还没有伤心哭鼻子,你这个小丫头还哭泣鼻子来了?”
  纪云崇俯身,心疼地帮小姑娘用手指拭去眼角滴落的泪水,觉得又心疼又好笑,又温暖不已。
  紧紧挽着他手臂的小姑娘却是怎么着也止不住眼泪的哭个不停,放佛是被吓坏了。
  只有还在哭泣的林梦婵知道。
  上一世,她被误服下药的纪云崇强要的时候,她刚好才16岁。
  作者有话要说:  纪老师(这一世):禽兽不如!
  纪先生(上一世):…………
  ☆、第 73 章
  “被吓坏了吧, 抱歉, 老师真的没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一个疯子。别哭了, 再哭,你的哥哥肯定会担心起来。更别说,老师看着婵婵哭的样子心都快化了……”
  余光瞟了一下一旁正关注门外情况背对着两人的林家哥哥, 某个老师将挽着自己手臂的小姑娘轻轻地抱到了他屋子里垫着软垫子的板凳上,趁着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低下头去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小姑娘柔软光滑的头发,顿时内心变得无比的柔软温暖。
  纪云崇半蹲下身掏出帕子温柔缱绻地哄着哭泣的小姑娘, 又轻又温柔地帮她捻去脸颊上的泪珠,“别拿手背擦眼泪, 眼睛感染了细菌就不好了。别拿手挡着, 老师感动还来不及呢, 又不会笑话你这个小丫头。乖点, 让我好好地帮咱们家的婵婵擦干泪眼。”
  “呜呜呜,纪、纪老师……”
  某个小姑娘却是哭得泪眼朦脓,鼻子一抽一抽地, 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就算是修长温暖的大手帮她抹去了眼泪也是止不下来, 双手紧紧地拉扯着眼前男人的衣摆。
  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他说,但是最后却是只能抽泣着呼唤着纪老师的名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能原谅我以前单方面偏见地误会了你吗……
  林梦婵是真的没想到纪云崇的父亲是这样的人,上一世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件事, 她以前真的不是诚心往他伤痕满满的心尖上又戳一刀。她也没想到那天早上醒来纪云崇那种诡异阴翳的样子,并不是对她哭闹叫喊的不满,而是这样的原因——
  上一世,那一整晚被纪云崇折腾得不行的林梦婵撑起浑身酸疼的身体醒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清洗干净了。旁边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守在她的身边,深邃幽暗的眼睛专注地看向她,第一句话便是低声清冷地问道。
  “你,多少岁了?”
  她却是看见这个陌生俊朗的男人害怕得不行,眼泪簌簌地盈满眼眶,怯懦无能地说道:“刚、刚满16岁,求、求求你别说出去好吗……”
  “才16岁啊,我居然真的……”
  坐在她旁边穿戴好的英俊男人冷漠疏离地转过头,脸上的表情阴翳得像是厚重的乌云,黑得仿佛能滴下墨水。
  林梦婵也不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到底想到了什么事情,她却是只想赶快穿好衣服,从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房子跑回家,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眼前这个脸色难看的男人又禁锢着她的双手,强行对她做出昨晚那些可怕陌生的事情……
  “我们,走吧。”
  当男人触碰到她的手腕想拉着她走的时候,林梦婵吓得直接甩开了男人的手。穿好着被撕破了的衣服抹着眼泪颤颤巍巍地退后了好几步,蹲在了距离男人最远的角落里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双臂,一步都不愿意摞动。
  “去、去哪,我、我只想回家,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会说出去的,呜呜呜……”
  成熟冷漠的男人却是利落地向她走来,一把拉起泪流满面、恐惧无助的她,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就像是幽深的冰川般冰冷毫无人气地说道。
  “带你回家,然后我们结婚。”
  “为、为、为什么……”
  林梦婵被吓坏了,却是根本挣脱不出旁边男人的紧握,下意识地张合了下嘴唇问了出来。
  结婚是什么,她还没有这个概念。
  即便是失去了父亲变得疯癫执念的母亲最近想要把她明年嫁给隔壁一个快要30岁的老实朴素、勤奋务农的老农,她也还不懂,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她一定要找个男人结婚。所以,她跟着不熟识但是喜欢在县城里玩的同学们逃出来了,逃出了那个狭小的村庄……
  为什么她不能像哥哥那样继续读书,为什么她一定要和不认识的男人结婚,为什么都逃到了县城里来了,她现在又要被另一个男人拉着回家结婚了呢。
  乱糟糟一片的房间门被开了,屋外刺眼的太阳洒在了高大英挺的男人身上,给如冰川一样极寒沉默的男人镀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暖意,男人英俊的侧脸逆着光低着头看向她。
  这让林梦婵不由被晃花了眼睛,觉得昨晚凶猛肆意的野兽好像对着她温柔地笑了。
  昙花一现得就像是海市蜃楼的幻觉,男人嘴角勾起隐隐约约的浅笑太温暖美好了,害得她一不小心入神了,只看得见男人优美的薄唇上下翕合了一下,说的什么话却是记不清了。她就那样呆呆傻傻地被男人拉着走出了灰暗的房间,握着她发抖的手来到了阳光明媚的外面。
  从此,她的命运就完完全全地因为这个男人改变了……
  但是,现在!
  她终于从尘封的记忆匣子中回想起来了,那时候那个对她昙花一现温柔的男人说了一句什么话——
  “大概,这是我肮脏血液之中抹不去的原罪吧……”
  明明上一世这个男人这么好,这么优秀能干,又这么有责任心,虽然没有爱过她,但是却是对她,对她的家人都负责到了最后。
  甚至将他们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一直维系了到最后,从来也没有因为外界更加优秀漂亮的女人而背弃了她,孑然一身,甚至还让他们两人没有爱情因为责任而生下的孩子培养成纪家的继承人。
  在她上一世生命快要消逝的最后一段时间,还放下了手中正在洽谈重要的工程,强行拉着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的儿子一起来陪着她和她告别。命运能让她遇到这么好的人,就像是从天而降给她砸了一个大馅饼,虽说两人的相遇不是那么美好浪漫,虽说纪云崇没有爱过她,虽说她也曾经恨过给了她最难忘一晚的他!
  但是,即便是这样……
  怎么也说不上是自己血液中的原罪啊,陆云溪无耻下作的行为事情和这个男人又没有任何的关系,即便她那年刚好才16岁又怎么了,不过只是被人的设计和巧合而已,为什么要把别人的罪过将自己画地为牢束缚自己一生呢。
  林梦婵拉着纪云崇的衣摆哭得不像样子,她真的不知道,她上一世好像也无意中变成了束缚监禁眼前这个人一辈子在原罪牢笼里的一条锁链。
  就因为她刚好16岁,是门外纪云崇这个生父陆云溪口中所诅咒的16岁的女孩子,所以就真的变成诅咒无法挽回了,不管是囚禁在牢笼的纪云崇,还是自怨自艾只看得见自己方寸井口大小的她自己……
  “纪老师,外面那个人开始砸门了……”
  林明苏站在木头做的门扉处焦急害怕,踱过去踱过来,朝着屋内安慰着妹妹的纪老师念叨了一声,却又不敢远离这个被砸得摇摇欲坠门扉。生怕木头门要是真的被砸坏后,外面那个坏人就会直接冲进来更是吓坏了本来就胆怯恐惧得不行的妹妹了。
  他要谨防这种事情发生!一定要紧紧地抵住即便是已经锁好的门。
  “明苏,你离门远点,小心一会儿真的会砸到你。算了,我去找个东西抵着一下门吧,你等一会儿……”
  纪云崇无奈地低头看了看,坐在板凳上哭得根本停不下来的学生,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哄好小姑娘了。
  看着,因为他的事情而维护他、心疼他的爱哭包的样子,却是让纪云崇按耐不住地好想将这么心软敏感的小丫头细细密密、紧紧地搂在怀里,想要低头亲吻小姑娘哭红的眼角,吮吸她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只能一下一下、如同扬汤止沸一般地轻抚着小姑娘的乌黑柔顺的头发,温柔耐心地劝着她不要哭坏了身体。
  “老师现在要去找一下木棍子和箱子,好把大门定死了,免得外面那个疯男人真的闯了进来。”
  “…………”
  “纪老师,你快点啊!那个男人真的要撞进来了啊!”
  林家哥哥在门口焦急地催促道,又忍不住询问了几句,“纪老师,那个外面的男人真的是你亲生父亲吗?为什么那个人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好可怕啊……”
  纪云崇听见林明苏说完这句话,明显身体僵住了,本来在抚摸林梦婵的头发的手都僵住停了下来,神色变化莫常,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林明苏怎么解释,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眼前依赖着自己的学生不会对自己的身世感到害怕。
  这个世道,罪犯的子女几乎一律都被认为以后也会变成那样,虽然陆云溪并没有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即便是拐走了母亲的事情,也是母亲当时一往情深、自愿和他走的。
  但是,陆云溪那恶毒阴狠的诅咒声还犹言在耳,陆云溪那个下流无耻的男人勾、引女人们的下作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要是正在心疼自己被诬陷的学生知道门外那个疯男人真的是他的父亲会怎么样?还会像现在这样,信赖地趴在他的身上哭鼻子吗,还会承认他这个老师吗,还会像最初见面的时候,率直真诚地对他说以后长大了会回报他这句话吗……
  还是说,也会像周围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内心已经将他化进了油嘴滑舌、不能信任的男人的街坊邻里一般,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会慢慢地因为他流着门外那个男人一半的肮脏血液开始疏远他。
  甚至,只是因为他有那样的生父远离他。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对趴在自己身上傻乎乎地抹眼泪的小姑娘说谎。即便她之后害怕地远离了他,他却还是想要守护她,期待她以后长大后兴许会对他稍微改观一点,愿意和他说说话……
  纪云崇吐了一口浊气,沉吟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外面的男人,其实就是我的……”
  “不是!外面的那个疯男人就是个疯男人!纪老师就是纪老师,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纪老师永远都是最好的人,才不会像外面的那个无赖一样!这和血液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纪老师在我心中是最优秀最温柔的人了!永永远远在我的心中都不会变的,纪老师别听那个疯男人乱说……”
  “嗯,不听他乱说。”
  “你是最好的老师,最优秀的人,最温柔的人,和他完全不一样,纪老师你才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呢……”
  “我永远不会成为那样的人的。”
  纪云崇轻轻地承诺到,俯身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衣摆上哭鼻子的小姑娘。小姑娘红着兔子的眼睛,异常地固执地抬起头来,捏着他的衣摆一字一句急切地打断他本来准备坦白的话语。着急上火得差点把他衬衣下摆的纽扣都给拽掉了,这些话语虽然平平无常,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比甜言蜜语还要甜腻温暖。
  甜蜜动听得让他内心比门外那个男人还要丑陋的欲望都唤醒了,压抑在内心深处伺机蠢蠢欲动……
  “啊啊啊,我错了!我也是一直相信纪老师的啊,妹你别生气啊!纪老师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安慰一下我妹吧,我干脆把大堂的桌子搬过来抵住门就好了。”
  林家哥哥也知道自己刚刚随口询问的那句话太不礼貌了,纪老师对他们兄妹这么好,更是妹妹的恩师。肯定是自己刚刚没有过脑子的话触及了妹妹的逆鳞了,赶忙道歉到。
  “好的,明苏,你用桌子把门抵上就在旁边吃水果吧。”
  默默地将房门轻轻地阖上,将自家学生脸颊上的泪水拭去,纪云崇轻笑着坐在林梦婵的身边,语尾有些轻佻地调侃地说道。
  “原来我在婵婵心目中的形象那么好。”
  “纪、纪老师,本来就是个完美优秀的人!”
  某个小姑娘理直气壮地说道,吸了吸鼻涕,甚至带着一丝被她夸奖的本人也必须认同她的赞美之词!
  让这某个瞬间被学生捧上了天的老师有些无奈地摇着头笑了出来,之前这个小姑娘不是还埋怨他作业布置得多了,而且还吃味地羡慕他给林明苏和李兵平时写信的内容丰富多了吗。现在看到他那么难看的身世,却是满心满眼地只看得到他的好了,居然还用上了“完美”这个词语……
  这样都快把他神化、高了不少的看法,纪云崇并不喜欢呢,比起完美优秀、难以靠近的人,他更想多点缺陷,让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至于以后长大了,在她的心中自己永远都是师长、是长辈。如果,能像刚刚去供销社想给他买一件新衣服那样,对别人说他是她的哥哥,那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