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对啊,就是上星期我们拍照的时候一直拖着行李箱在旁边的那个,好像叫,叫周瑜。”
  真是个醉人的名字,周瑾脸上青红交错,拳头上的青筋都被抽起,这人不是别人,正好是他的亲堂哥,只不过伯伯一家一直都在海外开拓市场,最近才回国。
  周瑾看着被妍妍扶起的张子杰,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心里头五味陈杂,“那个,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斯文内向的妍妍几乎在此刻暴跳如雷,“一句误会就能解决打人的事情吗?周瑾哥哥我敬你这么多年都那么照顾漪漪,对我也实在很不错,但是你的脑子真的是被门给挤了吗?她喜欢你的时候你看不出来,她真谈恋爱了你天天跟进跟出难道还不知道吗?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你自己脑子进的水,凭什么要我们来承担?”
  “妍妍,别说了……”被自己的小女友吓了一跳,张子杰尴尬地拉拉她的手,嘴角还很疼,“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刚失恋,让着他点呗。”
  “……”
  张子杰的脑回路总是那么曲折,情商并不太高。妍妍斜睨周瑾,看他脸色沉得滴水,才大发慈悲道,“我就饶了你吧,谢谢你那么些年的照顾。但是我告诉你,让漪漪回头那是不可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根本不知道她在背地里为你流了多少泪!你这都是自己作的!”
  说罢,她也不顾周瑾的想法,扶着一瘸一拐的张子杰慢吞吞地走远了。
  周瑾站在昏黑的楼道里动也不动,偶然有一两个学生,看见他也只是诧异地投去一两瞥,没有人会关注他要不要紧有没有事。
  一拳头砸到了墙上,白皙的手背骨被擦破了皮,有鲜血渗出,他什么也做不了,还能做什么呢?
  周瑜……
  想到这个名字,他如同遭受电击,惊慌失措地掏出电话打给了林漪,小姑娘开心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叫他安心,“怎么了,瑾哥哥?”
  “漪漪……”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不知道怎么接下话去。
  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林漪那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咯咯咯笑的很开心,“瑾哥哥,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啊,拜拜!”
  “等等、那个,漪漪,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终于把想问的问出口,周瑾长舒了一口气。
  那一头似乎沉默了片刻,少顷,才传来林漪娇笑的声音,“是啊,我可是早就拿到身份证的人了,早就有身份啦,不会谈个恋爱还要和你报备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别你你我我的了,我谈恋爱了,对象是周瑜,你还有事儿么?没事儿就挂了吧,我和他玩去了。”
  这次说完话电话就被挂断了,周瑾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手机从手指尖滑落,掉在地上,摔碎了屏幕的一角。
  她居然承认了,那么痛快就承认了。
  想到印象里那个斯斯文文不苟言笑的堂哥,所有的愤怒都被消弭在了心头。如果是张子杰,可能天生上还有一丝优越感,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可以告诉他,他比张子杰家世好,他比张子杰长的好看,他比张子杰聪明会哄女孩子开心……
  但是遇上了周瑜,这些先天优越的条件都会被贬低到尘埃里。
  周瑜是个天才,小小年纪就涉足家族产业,老爷子即使那么疼他,也不会把他和周瑜相提并论。若论起家世,两人出自一个世家,他现在还是靠着家里吃饭的二世祖,而周瑜已经是自己发展出三四个产业的商业新贵。若论起长相,周家人都生的好看,周瑜更生的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都是矜贵,这是他这样吊儿郎当的大少爷学不来的。
  和周瑜相比,他一无是处,直接就到了尘埃里。
  噢,对了周瑜是个不苟言笑的面瘫,这一点,他倒是长足了许多。重拾了信心的周瑾立刻站起身来,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里,想去看看他们二人是如何相处。
  等回了家,被佣人告知两人正在花园里散步。周瑾马上就去了林家的花园,四目远眺,几乎可以肯定二人就在花房里。
  这是他小时候最长涉足的地方,因为林漪的钢琴摆在这里,林漪小时候天天都要练琴,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在这里看着她弹琴。
  她弹起琴的时候就像是挥动音符的精灵,有阳光的时候,她就像是受了上天眷顾的宠儿,金黄色的阳光洒下,让她通体都能生光,让人心里生出一片净土。而下雨的时候,雨幕顷天,打在玻璃上,就像是老天爷也听到了她的琴声,不忍心亵渎她的美丽,为她另辟蹊径,留下那块不下雨的地方。
  久违的琴声并没有响起,周瑾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花房深处,他轻轻挑开藤蔓,四处还有温养培育的玫瑰香气,带着情人的芬芳旖旎。
  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恰恰好能够听清,从他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二人在做什么。
  林漪把花房隔间的按钮打开,花房的天顶变成了玻璃的拼板,此时夜幕初降,远远望去还能看见一轮弯弯的星月挂在遥远的天边,而四处的彩霞应和着已经看不见的夕阳,美得不可方物。
  “这就是漪漪一直弹的琴吗?”周瑜的手落在了古朴的三角钢琴上,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叹,“我记得,你当时可是维也纳全球钢琴大赛的一等奖,你年纪那么小就有此等造诣,怎么现在没有弹了呢?”
  这个问题就有些尖锐了。
  周瑾恍然想起来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林漪弹琴了,到底有多久呢,好像,从升上了高中之后,他就只听过一两次了。
  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问过为什么,下意识地,便把不弹琴的缘由归结为课业繁重。然而林漪也是个天才,课业再多,对她的影响也并不太大。
  听得周瑜这样问,他心里也有了好奇,耐下心等着她的回答。
  但是,林漪始终没有出声,只是略带怀恋地摸了摸钢琴。
  “那我有没有荣幸,可以听桂冠得主弹奏一曲呢?”周瑜不是个不解风情的人,看她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然笑着撇过头去,眼神灼热地看住了她。
  林漪似乎是愣了那么一秒,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弹钢琴只是个兴趣,不想弹了就不弹了呗。”
  “噢?”
  “因为我只想为一个人弹琴,既然他已经不想听了,那我也就不需要再弹了……”
  不啻于是万箭穿心,周瑾瞬间疼得弓下了身子,感觉连呼吸都被剥夺了去。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个答案呢?
  林漪和周瑜再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二人说说笑笑,从内室的偏门出了去,只留下他一个人蜷缩在玫瑰盛开的角落动弹不得。
  太疼了,疼的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他动也不能动,心里绽放最美的地方,都好像在此刻变成了荒芜,再也回不去了……
  ☆、第一三一章 青梅竹马有时尽
  到了春季,首都大学有个春日祭活动,是大一大二的学生联合举办的。林漪作为一个刷脸的名人,整天都穿着奇装异服在学校跑的代表,自然而然在受邀表演之列。
  林漪在整个首都大学都是出了名的,她凭借着娇美的外形,爽朗的性格,几乎成了大部分男女生的女神。
  苏潋滟以前也是有不小名气的,因为她也是多才多艺的代表,但是比起林漪的风头,瞬间就被秒杀出了十万八千里。
  这次的春日祭自然也有人邀请她,但是心高气傲的她怎么会和林漪同台呢?于是,坐在台下的苏潋滟就是那么凑巧的和周瑾坐到了一块儿。
  男女主的羁绊永远都是那么的有尿性,但是周瑾此时哪里会去注意身边坐着的到底是谁,他像个幽魂似的飘进了会场,坐到位置上也像是被剥夺了神智的傀儡,只知道一瞬不瞬地看着舞台。别人鼓掌的时候他跟着鼓掌,别人笑的时候,他却牵牵唇都费力。
  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只是现在多了些许颓丧,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不羁的狂放。
  苏潋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喜欢他的,就是莫名的喜欢着,即便他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她仍旧抑制不了看见他之后心里涌出的悸动。
  等到了林漪上台,这次小姑娘穿的十分正经且正常,白色的衬衫松松挽在了臂弯,背带的红色格子裙只及膝,脚下一双白色的高帮板鞋让她看起来青春靓丽。
  她拎着吉他走到了事先预备好的高凳前,随意一坐,整了整面前的麦克风,便笑着说了句谢谢大家听我唱歌。
  这一举动引来掌声雷动,她微微笑着等掌声停下,才调着音轻轻开口演唱。
  出口的是去年流行的《小幸运》,是一本电影的主题曲,那本电影还是周瑾陪她一起看的,前面烂俗又无脑,最后却玩的一手好情怀,把小姑娘逗的哭了好久,刚出电影院,隔天就又拉着他去看了二刷。
  他们这个年纪,对刘德华什么的早已经不感冒了,但是少女心这种东西却还是有的。
  电影的最后几幕,男主被迫要出国,只能以伤害的方式和女主分别。他对这狗血的剧情嗤之以鼻,当时就对林漪说,无论谁要把他们分开,他都不会妥协,始终会和她站在一起。
  那是他最诚挚的心头话,转头却被送进了狗肚子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玩游戏的时候,非要和她别那么一次苗头。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他没有这样做,那他们是不是一直都是好好的,到现在仍然可以不分你我像是一个人似的。
  直到,直到他自己幡然醒悟,醒悟到她就是他想相濡以沫的伴侣,他们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的修成正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人理所当然的忘记,是谁风里雨里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
  她的声音清澈又动听,吉他伴奏的《小幸运》更多出了几分空灵的味道,安静的叫人心头沉醉。音乐是有魔力的,几乎每个人都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小姑娘目不转睛,好像落入了她精心编织的渔网,却生不出挣扎的念头。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那陪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小时候跳进她浴缸里的情形,被她打落了牙还恬不知耻地贴到她面前的样子,初中时候被她抓住早恋时候的心虚,高中时候怕她早恋而大声的宣誓所有权的决心,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停在了小姑娘为他弹琴的每一日里,从门德尔松到莫扎特,从肖邦到巴赫,从贝多芬到李斯特,每一个敲在黑白琴键上的音符都在此刻汇集成了点滴,紧跟着铺天盖地涌入心间,一下下,一声声,砸出了最沉重的涟漪,涩涩发疼……
  “与你相遇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你张开了双翼,遇见你的注定,她会有多幸运……”
  歌曲已经唱到了结尾,小姑娘一直沉醉着微闭着的眼睛忽然张了开来,她在人群中锁定住了一直无神看她的周瑾。交汇的那刹那,好像有万千灯火被点燃,她灿然而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并埋入了眼底,归于沉寂。
  不可抑制地发着抖,当她垂下眼向大家鞠躬的时候,像是剥夺了他所有的灵魂。他连呼吸都不会了,只有疼,只觉得疼,疼的发了颤,疼的没了声。
  接下来的所有节目都不知道演了什么,看她在台边和迎上来的周瑜相拥的时候,他的愤怒几乎将所有的理智都吞噬,但是还有一丝清明告诉他,他们回不去了,不能在得到了那么多之后,还阻止她去追求幸福。
  他应该笑着祝福他们的,应该希望小青梅有个好的归宿,即使,这个归宿并不是他所给予的。
  等到舞台结束,所有人都走光了,苏潋滟看着一直不太对劲的周瑾抿了抿唇。她递过去一包纸巾,敏感地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比方才更差了很多,“你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你好像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推开伸过来的手,扶着前排的靠椅,踉跄着跑出了学校会场,孤单的背影被黑暗吞噬,没有人知道他会去哪里。
  他继续逃课,只是这次直接把自己关回了家里,他没有勇气再回到两人有过温存的公寓,根本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在那里,他得到过无与伦比的快乐,也是在那里,他做了他最懊悔的一件事情。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就好了,能重来,就不会有那么多心伤,他们还是青梅竹马,还是两小无猜,一直都是那么好。
  他抿着唇在南屏山杀人,好友列表里面的芷瑶上线了。他像是看到了希望,在私聊里删删减减,却半天没能打出一个字来。
  看到她喊世界,他想也没想就点了进去,是个副本团,似乎是为了买装备。
  “咦,瑾哥哥你也来了啊,我带阿瑜来买装备,他也来玩啦。”小姑娘说话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她笑着指指躺尸的黑长直,“喏,阿瑜非要练个花哥,现在花哥都弱成狗啦,哈哈哈……”
  团里的花花们怒目而视,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表情。
  林漪笑着咳了两声,“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说错了,不过你们可不要得罪大奶啊,我可是有橙武的萌大奶!”
  这傲娇的语气,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她是太多人的女神,没有人会真的跟她置气,都恨不得把她当成家养的萝莉好好疼宠,谁会跟她过去不去呢,毕竟她的性格那么好。
  用一键宏打了一整个副本,周瑾只顾着盯着在人群中当奶妈的林漪,她粉蓝色的外观在幽紫的技能圈中美丽的不可方物,好多只蝴蝶在她身边飞舞,她看起来又快乐又美丽……
  yy里是她时不时开口的调笑,调侃周瑜的声音是最多的,而她的帮会名字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萌破天际的小二逼,而等他细看,才发现,几乎大半个团都是这个帮会的人。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都拥有了自己的帮会,拥有了自己的团队,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陪衬。
  运气太好的林漪真是连系统都要眷顾的存在,最后一个boss又出了大铁。周瑜毫不犹豫的开始拍,顶到了70w又成了新境地。
  鬼使神差的,周瑾在公屏打了个,“75w”
  周瑜不甘示弱,“80w”
  “100w……”
  “120w……”
  “150w……”
  “200w!”这是林漪开麦喊的,小姑娘的话语里已经有了嗔怒,“周瑾,你什么意思啊?你都有重剑了,还抢大铁干嘛?”
  “我……”周瑾语塞,被质问的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打竞技场还想要把轻剑。”
  他语气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谁都听着心塞,根本不会把他和之前意气风发的瑾玉温良放在一起。
  林漪也不好再说什么,周瑜更是干咳了两声,“那就把大铁给他吧,我下次再买,反正装备也没齐呢。”
  “嗯,那好吧。”顺着台阶就往下爬了,林漪的注意力没有被分走一丝一毫,“阿瑜,你真好,下次我帮你买个瑰石来,反正一样都能过的。”
  “哈哈,我又不缺你这么点钱,小丫头片子。”
  几乎是落荒而逃,周瑾什么都不要了,直接退了团队,关掉了电脑。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溺水的人刚被救上了岸,怎么办呢,都快没有办法呼吸了,好像所有能生存的动力都被夺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难得的他们一家子聚齐了。周父周母两个哥哥都出现在了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