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后呢?”
  这时有个进来取件,三个观众津津有味的听他讲八卦动都不动,于望舒把快递找出来,等人走了才说:“然后他就搬走了呗,他不care人家姑娘的表白,反正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一大男人关注他干嘛。”这八卦没法说,难道说徐璈很长时间都和他混在一起啪啪啪?
  “我还差点成为他的妹婿信不信,他有个妹妹叫徐蓉。行了行了干活吧,晚上还有一次高峰期。”
  “哦。”其中一员叫张玉的小姑娘眼光在男人手臂上转了几眼,欲言又止。
  于望舒打着哈哈装累,今天这心情有些惆怅,上二楼房间看时间还早,他找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妈。”
  “嗯你那边忙完了?”于妈是大学老师平日清闲的很,这会接到儿子电话有些高兴,“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就是突然想你了呗,妈,最近我爸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于妈的笑容有些凝滞,她叹气摸了摸鬓边:“一般都是月初打,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他了,你不是不愿意提吗。”
  于望舒静默了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瘫在床铺上望向天花板,抬起手臂看了看表,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毕竟是我老子,我当时有些冲动了,在外面这些年有时候会想他在牢里过的好不好,20年现在才过了4年。”
  当年于爸是个市长,权利没有书记大但也能干点事,平日表现如常直到警察持着搜捕令到家里,于望舒知道这家散了,书记贪污腐败被人告发,结果由一根线牵引出一堆大大小小的官员,而于爸就是其中一个,上级对于爸执行双规处理,于爸背着家里人受贿一百万并且利用职权开后门,那一天天都塌了。好在于爸认罪态度好,吐出更多的人立功这才判了二十年。
  于望舒记得自己见到于爸的第一面就问:“我这手表是干净的吗?”
  于爸什么话都没有,垂头丧气不敢面对他的眼神,平时带笑的脸这时如同打蔫的茄子彻底完了,他深深的叹口气道:“小潇,手表是干净的。”
  于望舒想他当时一定很崩溃,有时人崩溃到极点时哭不出来的,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两天,出来时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京都这个城市有点事都会传遍更何况是在官家这条船上,在明大念书的人不少,大家都是法学系的能不关注这些事吗?
  教授的语气变了,同学的眼神变了。
  来抓于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璈的爸爸。
  于望舒盯着秒针,语气缥缈:“他平时掩藏的太好了。”
  于妈感叹道:“是啊,要不哪天你回来了,我们去牢里看看他,你这孩子非要跑那么远的扬城吗,难道在这就不好发展,你要逃在外面一辈子吗?”
  第3章
  于望舒下意识的给自己狡辩:“妈我没有逃。”
  “知子莫若母,你以为我真看不出来?”
  于妈这一句话让于望舒说不出话,粗糙的指腹互相捻了捻,嘴中苦涩总算是卸下了面具来:“我在这干的挺好的,都听你的,过年前我们去看他一回。”
  “小潇啊。”于妈口气放缓,视线落在墙上的结婚照上,“他可能不是个好干部,但他父亲做的还是称职的,于我而言他也是个好丈夫,事情已经发生无法逃避,你看我不也是在学校里扛过来了吗。”
  “诶呦妈你真的别想太多,我都这么大了脑子啊好使。”
  20xx年的京都反腐达到新高度,于望舒也不是没看见别人落网的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份自尊的抗衡,心理落差太大也让他有点逃避这个社会,戴上帽子容易,脱下可就难了。
  他和于妈聊了会最近的状态,说再见前听于妈说:“你也认识不少朋友,总有几个还能说上话的,要不让他们帮帮忙,你一个明大的学生做快递员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以后会后悔。”
  于妈的性子是外表坚硬但对家里人温柔似水的,年纪大了就改不了唠叨这毛病,大学老师怎么了,大学老师也是人啊。
  于望舒倒想和朋友疏通关系啊,但那些哥们早年就把他拒绝的很彻底,何必又去打脸呢。
  于是他笑了笑,说:“妈你可别这么想,现在名校毕业的大学生都能在菜场卖猪肉,我当快递员怎么了,而且大学生现在在给我打工,偶尔我也和同学聊天,他们混的并不好。”比如说自己是研究生就自持过高张嘴要高额工资,给自己的定位高了那还能摆正心态吗?大城市竞争强压力大,多少人愁的觉都睡不好。
  有人说他变怂了,不再是以前意气风发的阳光小子,对他承认自己的心变小了。
  于望舒看时间确实不早了,经过和家长的聊天心情也好了很多,“我啊一定会养好自己然后让您晚年无忧的,妈你早点睡吧,我还要整理数据。”
  “小潇,你长大了。”于妈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就挂断电话,于望舒喜滋滋的露出笑来小声嘀咕,“都奔三了再不长大,是想喝西北风吗。”
  于望舒做完一番思想斗争后下楼想去倒杯水,然而这脚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下面几人的议论。
  “望舒哥的手表是名牌,我之前看过,好贵的。”
  “难道望舒哥是富二代?”
  楼梯没开灯只在黑暗中透出一道冷白的光线,于望舒出现在那道光下,没有胡须的下巴顿时被映衬得连绒毛都看得清,只听王胖敷衍的笑笑,道:“你们小姑娘就爱八卦,咋的就准有钱人买名表啦?”
  “也不是啊,我看望舒的表已经很旧了。”
  旧?
  于望舒就着那抹灯光看了看,当初这块表被他砸过所以有些斑驳,那段时间太忙太消极也曾把它扔掉,但最后还在默默的捡了回来想着留个念想,毕竟意义重大。
  “你们别总八卦你望舒哥,没意思。”
  于望舒恰到好处的下楼打哈哈,一副困到极致的表情说:“你们说我什么坏话啊。”
  王胖子嘴里塞着鸡腿,满嘴泛油:“没啥,就是随便聊聊。对了,明天你帮我送一个富丽庄园的件呗。”
  富丽庄园离这还比较远,于望舒抵着桌子吸溜口可乐:“明天你有事?”
  “我儿子啊明天开家长会,我得去一趟。”
  成吧,儿子家长会缺席可不成,于望舒勉强点头道:“听说你儿子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
  “没有你的数学辅导,他哪能进步那么快啊连家教钱都给我省了。”说着挪过去一只鸡腿,“土生土长的鸡,干净卫生来一个?”
  “你儿子本来就聪明。”于望舒接过那只喷香的鸡腿,记起他能和王胖子一起工作得多亏了给他儿子的辅导,“希望明天件不多吧,不然在富人区门口等着多憋屈。”
  “诶可以放门卫那,你先发个短信过去,那不是度假区么件一般都不多,也不是常住居民你说是不是。”
  于望舒用鼻子哼一声:“记住最近是双十一的高峰期。”
  在富江别墅区的都是些有钱人,于望舒倒不是膈应只是之前碰上狗眼看人低的,这心里怪难受的,朋友所托不能拒绝所以他应下了,第二天早早的去取货结果拉了半辆面包车回来,他捂住半边脸直叫完蛋:“这恐怕得呆半天在那啊。”看看这些快递的个头还不小,不能撞也不能磕。
  算了……
  于望舒一边抽着烟一边往富江庄园赶,面包车行驶在别墅群里有点小怪异,和门卫打声招呼后他就按着号码一个个发短信,因为是别墅区也比较偏,没有驿站什么的无法自动发送短信,这活很久没做了,于望舒活动活动手指一个个复制粘贴。
  蹲在地上偶尔站起来活动活动,于望舒专注于发短信再也没注意其他的东西,他记起小时候老师夸他最多的就是:这孩子做事认真不受外面的影响。
  当然,别人都叫他2b,该玩的时候不玩。
  他怎么会不想玩,男孩子的天性在骨子里流淌,可他要时刻牢记自己是市长的儿子,等熬到大学就解放了,到了大学他迎来真正的解放可以大施拳脚,然后他就遇见了女神迎来了二十一年来的第一次怦然心动。
  第一次怦然心动的感觉像是在蜂蜜里打滚,自己也像是那蜜蜂不断的追着开放正艳的花朵。
  于望舒干着活,嘴边忽的不自知的上扬,细碎而短的刘海虚掩住带笑的眼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居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直到一句陌生中掺杂熟悉的声音响起,久违的女声突然窜进他的大脑子。
  “于潇?”
  自从于家出事后于潇就很少在学校露面了,徐蓉跟着男朋友来扬城度假也是为了见他的父母,回来时看那边蹲着个人本来也没想注意,但她瞟了几眼越发觉得这人面熟,于是松开了男朋友的手臂走过去试探的叫出一个名字。
  于望舒还在点击屏幕的手顿时僵硬起来,咽下口中的唾沫不敢置信的回头,入目的是张精致艳丽的脸,皮肤白皙带着淡粉的红晕,女人穿着淡蓝色花边连衣裙,外面套着白色小风衣,一身打扮气质雍容却又不失女神范。
  于望舒迟缓的站起来,心头一动:“这么巧。”
  没想到真是于潇,徐蓉有些窘迫与意外:“好久不见。”怎么说呢,于爸是她爸去执行搜捕令的,虽说贪污腐败是他不对,但两人见面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于望舒看着曾经的女神,轻声道:“好久不见,我现在不叫于潇了。”
  徐蓉这下更惊讶了:“啊?你改名了?”
  于望舒憨厚道:“我现在叫于望舒,不叫于潇了。”
  “于望舒。”徐蓉口中默念着这三个字,感到身边有人靠近于是向于望舒介绍,“于望舒,这是我男朋友。”
  于望舒和男人握手之前先擦了擦手,这个动作在富江庄园显得很是寒掺,他装作没看见对方眼中的膈应,不亢不卑的笑笑:“你好。”
  “你和阿蓉是同学。”语气含有些许的质疑。
  徐蓉拉着他解释:“不同班。”对于于望舒她没什么话好聊的,气氛尴尬之余她问,“要不要上去喝一杯。”
  “不用了,我还有工作要忙。”
  他都这么说了那徐蓉就不再坚持,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就挽着男朋友的手臂离开,只是转身的瞬间那笑容也变得浅了许多,等她看不见于望舒了,她翻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徐璈打电话。
  “阿蓉你怎么了?”
  徐蓉立马不在意的拢拢头发,说:“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她对徐璈和于潇的事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徐璈找过于潇,徐璈是她哥,没人比她更了解徐璈是个什么样的人。
  “哥,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徐璈正坐在办公室里翻阅上庭资料,听见徐蓉神神秘秘的话问:“你看到谁了。”
  “我看到于潇了。”
  男人慢斯条理的放下文件夹,一张脸波澜不惊:“于潇。”
  “是啊,他现在就在扬城做快递员,他说改名叫于望舒了。”
  第4章
  徐璈在心底念着于望舒,左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继续翻看资料:“他竟然改名了。”
  “我看到他时都……有点尴尬吧,他是不是大三就不在学校了,我看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记忆里的于潇不一样了。”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强,徐蓉感觉于潇身上的气质全部内敛,外貌上也糙了点,要不是条件还行不然肯定变成普通工人形象。
  “很落魄?”徐璈想象不出于潇……不对,现在应该是于望舒,他回忆的着于望舒大学时的性子没法想象,
  这个问题遭到了徐蓉的否定回答:“落魄倒是不落魄,只是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他见面,我记得你从英国回来后不是找过他吗,我就是告诉你一下,记得你们玩的挺好的犯不着为了……那个政治上的事……你也懂的。”
  “嗯,好好玩你的,我明天要去扬城那办事正好看看你,刚想给你发短信你就打电话来了。”
  徐蓉很听哥哥的话,高兴说:“那正好一起吃个饭,明天晚上见家长我紧张。”
  “有本事背着爸妈见家长,怎么没本事面对了。”
  “哥。”
  徐璈此时懒得去和徐蓉贫嘴,笔在纸上画着圈,思绪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于尚峰被抓的时候他正在英国参加一个交流会,国内的动静没传到那里去,而等他回来时面对的就是于潇的失踪,市长和书记狼狈为奸最后被中央处置这是大事,当他知道于爸是自己父亲去抓的时就知道于潇应该不会想见自己,于潇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既然连学校都不想来,那肯定是谁都见不了他。
  徐璈以为过段时间就好了,那段时间他也尽量少在于潇面前出现,但他没想到于潇会办理休学然后彻底失踪,于妈倒还在京都做老师,于爸的事和她没有干系虽然说会受别人白眼,但好歹没事,他曾经旁击侧敲的问过于妈于潇去哪里,于妈的脸色并不好。
  一年,两年,这事也就搁着了。
  其实是忘记了,步入社会后的琐事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个人,把那段记忆暂时藏在心里。
  今天徐蓉的报信像是一把钥匙又让那份秘密重见天日,徐璈单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眺望事务所下的风光,人如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