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纳叛(下)3
  发出声音的地方已经脱出了烟雾笼罩的范围,在几团乱石围绕起来的环行凹地中,好像有人在不断地摇晃着身体。难道是那个该死的机枪手已经受伤了?
  即使是再蹩脚的枪手,也不会连续不断地发出不该有的声音吧?如此明显的陷阱,这个该死的机枪手还真的以为,这些突击队员都是刚刚加入军队的新丁么?
  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两个突击队员有一枪没一枪地开始诱导射击,而另外的几个突击队员则是迅速地从两翼包抄过去。在接近了那片凹地之后,几个从侧翼包抄的突击队员们毫不客气地掏出了几枚进攻型手榴弹,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扔进了那片发出声音的环行凹地。
  猛烈的爆炸声让所有的突击队员们感到了异常的兴奋,从凹地中传来的殉爆声看来,这片凹地中的确有个隐伏的爆破陷阱!想象着那个想用蹩脚的陷阱来阻挡自己的机枪手失望的表情,几个突击队员险些笑出声来!按照常规的作战方式判断,那个该死的机枪手应该就在附近窥探着陷阱造成的效果,尽管那个蹩脚的陷阱爆炸后形成的烟雾比较大了一些,但这并不妨碍几个识破了陷阱的突击队员在黑暗中寻找目标的踪迹。尽量地伏低了身体的突击队员们尽量压抑着自己呼吸的声音,在重新寂静下来的丛林中仔细地寻觅起来。
  夜晚的丛林没有太大的风,爆炸的烟雾像是一些流连在丛林中的薄纱一般,缓慢地笼罩了隐伏在丛林中的突击队员们。只是几分钟时间,几乎所有的突击队员都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的舌根上有了一种淡淡的苦涩味道,有点像是烧焦了的杏仁茶,又有点像是发酵过头的苹果酒的味道。
  一个隐藏在凹坑中的突击队员仔细地分辨了一下舌根上泛起的异味,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不是美国地特种部队中常规配置地麻醉气体造成的感觉么?
  舌根上的淡淡的苦涩味道,喉咙里渐渐的感觉发粘,然后是不自觉的眼球枯干,昏昏欲睡……
  顾不上有可能暴露出自己的目标,醒悟过来的突击队员狂乱地抓过了自己的便携背囊,翻找出了自己的轻便型防毒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猛地按下了自己的喉部通话器喊道:“戴上防毒面具,那该死的家伙设置的是毒气陷阱,赶紧戴上防毒面具!”
  耳机中并没有传来他希望的回应,反倒是听见了好几声急促的抽泣一般的声音,静默了片刻之后,从灵敏的喉部通话器中传来的是一些细碎的沙沙声,还有偶尔响起的气泡冒出水面的声音……
  喉咙上骤然传来的刺骨寒冷和随后的窒息感觉甚至先于喉咙上的传来痛觉,戴上了防毒面具的突击队员甚至来不及分辨眼前闪过的究竟是人影还是一团人性的树干,浑身上下已经传来了一种骤然袭来的寒冷感觉!
  随后,是一种细碎的沙沙声,还有肺里的气泡从血液中涌出的声音。在倒地的瞬间,被一把锋利的廓尔喀弯刀劈开了喉咙的突击队员猛地醒悟过来——原来自己通过耳机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同伴被割开了喉咙之后血液喷涌的声音……
  早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山谷入口狂奔的鬼龙等人已经到达了山谷入口附近,看着那些薄纱般的烟雾缓缓升起,鬼龙等人在第一时间就戴上随身的防毒面具,顺着上风方向分散开来,小心地潜伏在了黑暗的丛林中。当匍匐前进的豹子在几棵被炸倒的大树后面找到了已经昏迷的晁锋之后,早已经急红了眼睛的豹子顿时火冒三丈地抽出了随身的廓尔喀弯刀,像是一条发怒的巨蟒一般,扭曲着身体朝着那些茫然不觉的突击队员袭去!
  与豹子一样,鬼龙也在两个不同的地方找到了战死的两个兄弟
  ,看着几乎被炸成了碎肉的战友,鬼龙的心中猛地一沉!
  其他人去了什么地方?
  丛林中到处都是枪榴弹爆炸后留下的树木残骸,还有那些喷溅在树干和地面上的相当明显的血迹,难道其他人已经……
  刚才那猛烈的爆炸,难道是仅剩的战友用生命做出的最后的袭击?
  以晁锋那暴烈的性格来说,在枪声响起的时候,或许晁锋还能知道进退运筹,可一旦看见了自己兄弟的鲜血,那晁锋绝对会死拼到底!
  伤我手足,必以性命偿还!
  在人数和火力都处于劣势的状况下,死拼到底,只能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啊……
  腿部受伤的战士比鬼龙和豹子慢了一步感到,不顾一切的奔跑之中,腿上草草包扎的伤口已经绽裂开来,半条裤腿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浸透了。看着两个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兄弟,受伤的战士顿时红了双眼,嘶哑着喉咙低吼着几步窜到了阵亡的兄弟身边。
  几个小时之前,两个兄弟还与自己并肩作战,彼此之间甚至可以听到对方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和稳定粗重的呼吸,可现在……
  还记得,在退役之前的最后一夜,几个要好的兄弟看着那身在摸爬滚打中变得陈旧的军装,几乎没有人能说出一句话来!
  离别之苦,即使是军中铁汉也是难以消受的,更何况离别的,是自己用性命去爱着的军队?
  还记得,当几个兄弟被重新征召,登上了偷渡的集装箱轮船时,尽管那集装箱中空间狭小,可每个兄弟似乎都看见了一片无限广阔的天空!
  那是军人的梦想殿堂,那是龙之甲士挥洒热血和激情的盛典啊!
  尽管没有了那身熟悉的军装,可心中的血,胸膛里的胆,那里没有刻上龙的图腾啊!
  没有人怕死,更没有人回去担忧明天的清晨,自己是不是已经躺在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山谷或沟渠之中!
  可是,当自己的兄弟血淋淋地倒在了自己面前时,那恨不得以身相代,巴不得时光倒流的痛苦……
  情何以堪啊???
  暗哑着喉咙,受伤的战士眼神散乱地看着倒卧在自己面前的兄弟,像是呓语般地低吼着:“他妈的,老子们说好的,回去就开了我的那瓶好酒!国内带来的,二十年陈的好茅台啊……你们算计了老子大半年的好酒啊!回去就开了它,老子回去就开了,咱们一起喝啊!你们……他妈的没义气啊……”
  拖着昏迷不醒的晁锋,另一只手抓着滴血的廓尔喀弯刀,脖子上还挂着一套从被自己砍死的突击队员身上取下的单兵通讯器,豹子像是丛林中的恶魔一般窜到了鬼龙身边。一把抓下了自己头上的轻便型防毒面具,豹子大口地呼吸着上风头的新鲜空气。
  丛林中的潜行和猎杀本来就是豹子的强项,而那些已经被麻醉气体弄得头晕脑涨的突击队员们有的根本就对豹子的攻击没有反应,只是像一只傻愣愣的鹌鹑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豹子手中的那把廓尔喀弯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呼啸而至。有的虽然已经有了警觉,但豹子那时而从茂密的树冠、时而隐藏在厚厚的落叶中的躲藏方式让他们根本就无从寻找豹子的踪迹,直到豹子那凶猛如眼镜蛇一般的攻击降临。仅有的一个做好了防御准备的突击队员也不过多坚持了几分钟而已,当豹子用藤条和尖利的树枝制作的陷阱将他的脖子缠绕住时,那个倒霉的突击队员也只能在喘息和绝望中看着满脸狰狞的豹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喘息一会,豹子随手擦去了脸上喷溅的血液后说道:“头儿,除了晁锋受伤失血过多晕倒,附近好像没有其他阵亡的兄弟!听远处的枪声和地雷爆炸的声音判断,大部分偷袭山谷的突击队员都去追杀列宾丝尔了,我们应该还有其他的兄弟在阻击那些家伙!可是我们有两个伤员,根本就追不上我们的兄弟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晁锋,再看看已经陷入了半疯狂状态的受伤的战士,鬼龙在这一瞬间也有了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即使大家都没有战伤,在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绕过穷追不舍的那些突击队员们与自己的人马汇合,就算是在那些突击队员身后继续袭击制造混乱,那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列宾丝尔趁着这个机会扬长而去,那这些战死的兄弟岂不是白白的牺牲?
  进退两难之间,挂在豹子脖子上的单兵通讯器中猛地传来了全频段通讯的呼叫声:“啸鹰,啸鹰,这里是夜眼!我即将抵达你们呼叫的区域,请给予降落指示,请给予降落指示!”
  鬼龙微微一怔:“豹子,你确定追杀晁锋的那些家伙已经清除干净了?在他们被清除之前,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可能发出遇险的讯号?”
  豹子肯定地点点头:“确定!一共就五六个人,原本就被麻醉气体弄得晕晕乎乎了,有两个根本就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了,而其他的忙着应付我的袭击,应该没时间、也没胆子开启通讯器,他们就不怕我通过通讯时发出的声音来个顺藤摸瓜?”
  看看昏迷不醒的晁锋,再看看腿上满是鲜血的受伤的战士,鬼龙慢慢地站了起来:“豹子,马上去扒几套军装过来,把你脸上和手上的那些树皮苔藓弄掉!如果我们的动作够快的话,也许我们还能搭一趟美国人的顺风飞机!”
  几乎在瞬间明白了鬼龙意图的豹子轻轻点点头,弯下身子直奔那些倒卧在丛林深处的尸体而去
  作为一个中等规模的突击队中唯一活下来的医疗兵,詹姆斯已经算是竭尽所能为那些受伤的战友提供救护了!
  现代武器中强调的大杀伤力、良好的停止作用,甚至还有那些作战资源专家们提出的杀伤一人,迟滞数人的作战理念,对一个经过了良好训练的战士来说早已经耳熟能详,在作战中也会不折不扣地按照这些常识和经验来实施。
  可是,当这些理念被加诸在自己的战友身上,血淋淋的放在了自己面前时,詹姆斯还是忍不住有了呕吐的欲望!
  雷克的大腿上被一颗机枪子弹穿了个巨大的窟窿,那不知道时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子弹几乎是横着砸进了雷克的大腿,在大腿的正前方留下了一个横向的洞口之后从大腿后面飞了出去,顺便带走了雷克大腿上的一截腿骨和一大块肌肉。尽管已经为雷克做了应急处理,可谁都知道,雷克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躺在沟坎中比较平坦些的位置上的卢克菲里已经没有太多活下去的希望了,好几块弹片穿透了他的肝脏,即使是马上将他送进最好的医院也无济于事,更何况直升机能够到达的地方不过是个隐秘的小救护站?
  还有梅索,101空降师橄榄球队最好的四分卫。从外表上看来,梅索似乎只是被在身边爆炸的枪榴弹的气浪震伤,有些脑震荡而异。但从梅索那不断鼓胀的眼球和越来越模糊的神志看来,梅索的颅内压力正在不断的升高!
  所有的吗啡已经用完了,连急救包中的药品和止血绷带都所剩无几,可还是解决不了伤员们那越来越严重的伤势,看着漆黑的天空,詹姆斯的心中猛地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慌乱和恐惧!
  即使是看惯了死亡的死神,恐怕也会对人类制造的毁灭自己同类的手段感到震惊吧?
  全频段通讯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带着电磁干扰的声音:“这里是夜眼,啸鹰,请通报本次作战编码以及所在地区坐标,并表明身份!”
  忍不住摔掉了手中空荡荡的急救包,低声地朝着留在自己身边的通讯器咒骂起来:“这里是医疗兵詹姆斯。卡顿,坐标为贝塔十七、阿尔法九,本次作战编码夜火!该死的直升机,你们他妈是靠屁股在飞行么?伤员已经快不行了,惠灵顿少校还等着支援,你们他妈在哪里?”
  耳机中传来的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也充满着火气:“我们已经尽力了,这附近都是山,还有山峰之间的那些该死的旋气流,这该死的直升机发动机发出的声音已经像是我家乡的牛车了!难道你想看见你面前降落的是一个大火球么?我们已经在尽力了……“
  咝咝作响的电磁干扰让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另外一个遥远的星球上传来的一般,相比之下,从固定作战通讯频段传来的声音就要清晰多了。一个夹杂着德克萨斯口音的声音在焦急地呼喊着:“来个人帮帮我们,有两个人受伤了!医疗兵,来帮帮我们,我们没办法移动他们!”
  詹姆斯一怔,丛林中的枪声已经沉寂了很久,在这个时候才开口通话,这显然不符合常规了!
  下意识地抓起了手边自动步枪,詹姆斯示意几个还能勉强移动的战友爬到了有利于观察和射击的位置上后,这才打开了自己的通话器谨慎地问道:“这里是指挥官,马上说出本次作战编码!”
  德克萨斯口音的声音焦躁地喊叫起来:“作战编码夜火,我他妈是罗林斯,詹姆斯~现在你还有心情冒充指挥官?赶紧过来,那些土著人居然藏在树叶里伏击我们,你自己小心一点,留神脚下凸起的枯枝!”
  听到对方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作战编码,再加上从耳机中隐隐约约传来的伤员那痛苦的呻吟,詹姆斯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犹豫。抓起自己的武器和随身携带的战术手电,詹姆斯朝着几个还能勉强移动的战友低声说道:“保护自己,我马上回来!一旦有任何情况马上开枪射击!别犹豫,千万别犹豫,我们已经做了该做的,马上就能回家了!”
  看着几个勉强还能移动的战友竭尽全力地爬到了适合观察和射击的位置上,詹姆斯抓过了最后一团止血绷带,猛地跳出了相对安全的壕沟。
  藏身在壕沟中时,忙着照顾伤患的詹姆斯并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壕沟外面的情景。当詹姆斯疾步越过壕沟与林地之间的那一小片开阔地时,詹姆斯的脑海中猛地跳出了这样的一个词语——地狱的入口!
  小时候偷吃教堂的圣餐时,被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神父抓住之后,那个严肃的神父总是会形容一些顽皮的孩子将要在地狱面前见到的景象来吓唬自己!
  而在此刻,詹姆斯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在地狱的入口时应该有的心情!壕沟前面不远的位置上,将近一百具土著猎手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在丛林的枯枝败叶上。有的尸体没有了半边头颅,剩下的半张脸也已经被高温烧成了焦炭的样子,那应该是被一发大威力枪榴弹炸在了身边后留下的印记吧?
  有的尸体失去了手脚,虽说m枪族的武器素来以口径小,穿透力强但破坏力不够而著称,但改用了新研制的分体弹头子弹的m枪族已经证明了这种凶器的威力丝毫不亚于ak枪族!
  还有的干脆就是肚破肠流或是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出是个人形了,除了手榴弹的爆炸还能是什么?!
  这完全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那些土著猎手的手中拿着的顶多就是一些老旧的ak自动步枪,甚至有的人手中只是抓着一把用来在丛林中开辟道路的长柄砍刀!
  就用这些简陋的武器来冲击一条用现代化武器组建的防线?这些土著人,难道真的不畏惧死亡么?
  耳机中频频传来的呼救声暂时让急速奔跑的詹姆斯放弃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一股劲的朝着耳机中指示的方位狂奔。丛林中被枪榴弹炸断的树干和树枝不时的挡住了詹姆斯的去路,有些地方甚至隔着很远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当然,空气中那厚重的炸药气味也弥漫在丛林中的每一个角落,这让奔跑中急速呼吸的詹姆斯很不舒服!
  丛林深处隐隐透出了战术手电的亮光,或许是已经彻底的清扫了整个丛林的缘故,两个戴着宽边丛林软帽的士兵正疲惫的半跪在两个浑身上下几乎被鲜血涂满的战士身边据枪警戒,而在他们的身边赫然摆放着两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
  躲在暗处稍微观察了一下动静,詹姆斯已经完全可以断定那是自己的队友了!不管是从他们半蹲着据枪警戒的姿势和方位,或者是他们看护伤者选择的掩体看来,一切都是标准的美军传统的方式。按下了自己的通讯器,詹姆斯慢慢地站了起来:“罗林斯,我在你两点方向,我过来了,别开火!”
  从树丛的缝隙中看去,半蹲在地上的罗林斯显然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尽管罗林斯没有回答,可已经微微地垂下了枪口,朝着自己的方向做了个快速通过的手语姿势。三步并作两步的詹姆斯冲出了树丛,来不及与慢慢站立起来的罗林斯打招呼便开口说道:“我已经没有太多的药物和绷带了!你们的吗啡针呢?给他们注射过了么?直升机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赶紧回到壕沟去,你……”
  带着宽边丛林软帽的战士缓缓抬起了头,尽管藏在宽边丛林软帽下的脸一直隐藏在阴影中,可是在战术手电的灯光下,詹姆斯赫然发现那绝不是罗林斯的脸,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东方人的面孔!
  尽管慌乱,但詹姆斯还是体现除了良好的战术素质。朝着倒卧在地上的伤员所处的位置一个利落的原地翻滚,詹姆斯迅速放弃了手中的自动步枪,反倒是从腿部枪套中抽出了自己的自卫手枪,迅速转动着枪口朝着那个默不作声的东方人瞄准。
  这么近的距离,自动步枪反倒不如一支手枪转动灵活,地上的伤员虽然也是穿着与自己一样的丛林迷彩,但绝对不会是自己的队友了!只要能借助他们的身体作为掩护,哪怕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自己也可以朝着目标射出三颗子弹了!虽说自己是个医疗兵,可战术方面也是丝毫不含糊的!
  长时间的训练让詹姆斯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自信!短暂的翻滚已经足够让詹姆斯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如果不是感觉到了脖子上骤然传来的一阵冰冷的感觉,詹姆斯那已经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恐怕早就完成了扣动扳机的动作了!
  刚才还好好的蹲在地上的另一个战士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詹姆斯的身侧,和詹姆斯一样,那个身材并不高大的战士放弃了手中的自动步枪,反倒是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廓尔喀弯刀,狠狠地架在了詹姆斯的脖子上。
  经过了防反光处理的刀锋没有一丝光泽,可詹姆斯的眼睛瘸分明看到了那把廓尔喀弯刀上闪过的一丝清冷的光泽,也许是刚刚饱尝了鲜血的缘故,那把廓尔喀弯刀上竟然透出了一丝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这,或许就是那些老兵们常说的,那种杀人过多之后存留在冷兵器上的杀气吧?
  架在詹姆斯脖子上的廓尔喀弯刀加大了一点力量,而那把廓尔喀弯刀的主人则是毫不客气地一把抢下了詹姆斯手中的手枪插在了自己的腰间,顺势三两下拉掉了詹姆斯挂在脖子上的通讯器项圈。尽管那把廓尔喀弯刀的主人已经尽量压低了语音中威胁的意味,可他那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话语还是让詹姆斯感觉到了浓厚的恐惧:“合作,你活着!拒绝,你死!”
  站在詹姆斯面前的男人也没有丝毫的迟疑,手中抓着的自动步枪一个熟练的摆动攻击,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詹姆斯的下巴和双肩上挨了重重的几枪托,下巴和肩膀上的关节被猛烈的打击活活弄脱臼了!
  丝毫不顾詹姆斯的额头在瞬间冒出了冷汗,站在詹姆斯面前的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一个进攻型手榴弹塞到了詹姆斯背后的肩带中,借着战术手电的灯光,将一条结实的弹性绳索拴在了手榴弹的拉环上:“慢慢地在我前方走,千万别逞英雄!如果我感觉到一点不对劲,那么你的上半身将会前后透风!”
  看到詹姆斯慌乱地点头,抓着廓尔喀弯刀的男人慢慢放松了架在詹姆斯脖子上的廓尔喀弯刀,俯身小心地抱起了一个重伤昏迷的同伴,而另一个看起来浑身是血的男人也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拄着自己的自动步枪一瘸一拐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站在詹姆斯身后的东方男人用枪管微微捅了捅詹姆斯的脊背,示意詹姆斯朝着丛林边缘的壕沟慢慢地前进。那根黑色的弹力绳索悬挂在两人之间,轻轻地晃悠着,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根本就看不出来。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所有人都关闭了自己手中的战术手电,任凭走在最前面的詹姆斯跌跌撞撞地在丛林中摸索前进,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詹姆斯突然跌倒或是被树枝挂到了那根性命攸关的弹力绳索。
  走在队列的最前面,詹姆斯心头的恐惧和不安甚至盖过了双臂和下巴脱臼的痛苦!
  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看他们对作战和人质利用的熟悉程度,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是一些经验丰富的军人,他们究竟想利用自己做什么?他们是不是会虐杀所有的伤员?是不是会逼迫着自己在一本电视录像带上哭泣求饶,好让美国从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撤军?或许,他们需要钱?一个美国大兵的价码是多少?国防部和华盛顿的老爷们是不是会承认自己仍然在101空降师中服役?会不会像是对待那些在阿富汗被炸死的特种部队的士兵一般,给自己强加上一个刚刚退役的招牌后就置之不理?
  胡思乱想中,詹姆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丛林的边缘,就在不远的地方,壕沟后的那些还能动弹的同伴显然已经发现了丛林边缘的动静,几声轻微的枪拴拉动的声音已经在黑暗中轻轻地响起。走在詹姆斯身后的东方男人不等那些躲藏在壕沟中的伤员开口询问,抢先一步朝着通讯器喊叫起来:“是我们!罗林斯和詹姆斯!还有几个伤员,别开火,我们过来了!”
  尽量小心地移动着脚步避开了开阔地上密布的尸体,詹姆斯胆战心惊地走在了队列的最前面,比鬼龙略为高上一点点的身材刚好遮掩了身后的鬼龙。尽管看不见那些隐藏在壕沟中的受伤的队友,但詹姆斯已经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壕沟中传来的队友们放心的平稳呼吸,还有伤员们压低了声音的呻吟。
  还有十几步就要走进壕沟了!
  詹姆斯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了一个几乎令他发疯的想法——如果自己身后的这个东方男人在进入壕沟的第一时间就扣动扳机射杀自己的队友,那将会是怎样的场面?
  那些侥幸在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的队友,那些在平时与自己一同嬉戏打闹、一同在训练中咬牙切齿地痛骂那些冷血教官的兄弟,在受伤后将性命教托给了自己的队友,马上就要因为自己的胆怯和背叛成为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在他们死后,他们是不是会在很多年后坟墓中突然站立起来,用失去了眼球的黑洞洞的眼眶狠狠地看着自己,用只剩下了骨骼、没有了舌头的嘴朝着自己凄厉地嚎叫?
  如果自己在很多年之后还能活着……
  如果自己还能活过今天晚上!
  离壕沟只有几步的距离,下巴和手臂都已经脱臼,既无法呼叫示警也无法奋起反抗的詹姆斯猛地转过身,一头朝着隔自己只有几步远的东方男人狠狠地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