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被困
  薛家上下提早做了准备,蝗虫一来,立即关紧门窗,谁也不许乱跑。
  众人聚在偌大的厅子里,瞧着黑漆漆的朱门窗扇,竟全是蝗虫拥挤的身影,心下惊动不已。
  偏又这会儿,下人急匆匆报给管家,“大事不妙了,二姨娘身下见红,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按理说二姨娘坏了奸夫的孩子,肚里的胎儿流了最好,但管家早得了二爷的吩咐,要保住二姨娘的肚子,不能出任何差错。
  管家一听变了脸色,差两名家奴去请大夫。
  两名家奴披着蓑衣,挑了灯,忍辱负重把门打开,刚踏出去一步,就有无数凶恶的蝗虫飞来,吓得瞬间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回了大厅,哭嚷嚷一阵,这副作态,吓得旁人心头一跳跳的,更没了胆子领下差事。
  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人群后头响起一道女声,“我去请大夫。”
  众人望去,就见是一身柔弱的四姨娘走上前来。
  叁姨娘一看是婠婠,吓得脸色大变,拉住她的袖子,“在说正经事,妹妹休要胡闹。”
  管家也不放心,道:“四姨娘身子金贵,又是一介女流,如何抵挡得住外面的蝗害,万一再出点事,小的怎么和二爷交代。”
  丫环们也纷纷劝说,她们想法和管家一样,一阵子相处下来,喜欢这个性子平和的四姨娘。
  “蝗虫而已,再厉害还能吃人不成,再说我有箭法,能杀退他们。”
  婠婠让管家取来一把弓箭,再装一笼子扑进来的蝗虫,准备妥当,她搭弓射箭,对准笼子里乱扑的蝗虫一箭猛发,众人就见着这一箭力气怪大的,一下子射穿十几只蝗虫,一时没了话说。
  婠婠又道:“管家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自幼生长在乡野,饥荒水患什么没见过,这蝗害也害不得我性命,但是二姨娘就难了,二姨娘对二爷来说十分重要,出不得半点差池……”
  管事知道二姨娘的重要性,终于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兰九站了出来,她一定要陪婠婠同去。
  婠婠身披一件大蓑衣,从头到脚裹住,脸上拿面巾遮住,手里挑了一盏灯,和兰九一道出门。
  二人顶着密密麻麻飞来的蝗虫,千辛万苦请到大夫,回去路上,婠婠不小心崴了脚,走不动路,她怕耽误了事,先让兰九和大夫先走。
  大夫被蝗虫攻击,受了轻伤,兰九小心扶着他,又见婠婠受伤,一时分身乏术,但也绝不可能在这时候抛弃婠婠,从巷子里找来几个竹笼子,挡在婠婠面前让她休息。
  婠婠刚坐下来,蓑衣里有东西掉下。
  “什么东西?”
  兰九看见了正要去捡,婠婠先一步捡了起来,赶紧藏进蓑衣掩住,心虚地掉掉扑在脸上的一只蝗虫,催促道:“这样下去不行,你们先走,我躲在笼子里,哪里也不许,不会有事。”
  隔着笼竹条,兰九目光沉沉,仿佛另有深意。
  婠婠几乎承受不住她的目光,兰九忽然收回了目光,低声道:“姨娘坚持住,奴婢很快去找救兵。”
  婠婠郑重点了头,等到他们离去,才摸了摸怀里沉甸甸的的首饰,松了口气。
  好在刚才兰九没有起疑心,怀疑自己身上藏着这些首饰,一看就知要逃路的。
  婠婠揭开笼子,立马恢复成活蹦乱跳的样子,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蝗害一下子来这么凶猛,城门防御不足,这会儿闸门还没合上,得趁关闸前出门,要不然就得多等一晚上,很多事情会难以预料。
  婠婠压住心头不安,加快步伐,无数蝗虫迎面飞来,个头又大又丑,张着獠牙一般,在她脸上划开了不少细长口子,甚至血珠慢慢流到了蓑衣上,婠婠揭下残破不堪的面巾,抬起了头,看到高大巍峨的城门,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此时情况并不乐观。
  突如其来的蝗害笼罩住整座绵州城,无数百姓往外逃窜,人挤人,踩踏哭叫,暴动在即。
  婠婠顺着拥挤的人流,刚要出城门,就差最后一步,身后响起响动剧烈的马蹄声。
  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大批巡城营的士兵拥上来,高举火把,将他们这些出城的百姓赶到一旁,不许再动半步。
  一名身形高大的统领骑马上前,迎着耀眼的火光,目光如刀,喝道:“关闸!”
  一声令下,城门随之关闸,无数百姓被关在陷入一片蝗害的绵州城内,哭喊声、叫嚷声漫天,隐隐酝酿着新一场的暴动。
  婠婠身在其中,眼见今夜无法出城,此地不宜久留,正要往回走,却被人流裹挟,叫巡城营的人捉住,请示上级。
  此时城门周围被火光充斥,无数蝗虫飞来飞去,萦绕在了那将领周围,割伤他的脸颊,他目光始终冷淬,似从婠婠方向扫来。
  婠婠看清楚了他的面孔,吓得立即低头,远远听那人命令道:“押到营牢。”
  可怜婠婠什么事也没做,就被一块押去巡城营的大牢。
  牢里弥漫着一股带血气的潮味,令人作呕。
  婠婠捡了个角落坐下,今夜接二连叁遇险,先是发生蝗害,再是被关进牢里,她藏紧了蓑衣,别叫旁人知道她揣了一肚子的首饰,更不得了。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关在牢里的人被一个个提溜出去,由巡城营的人亲自审问。
  审问的地儿就在隔壁,不时有惨叫声响起,还伴随着一股尿骚味,这令众人越发不安,尤其到后半夜,最是昏昏欲睡的时段,牢房里只有一间小窗子,无数蝗虫扑在窗上,拍得咣咣直响。
  这天灾人祸加在一起,无人心头不颤巍巍的,生怕竖着进来,横着躺进去。
  起先牢房里还有压抑不住的哭声,到后来变成一片诡异的死寂。
  在这片沉默之中,婠婠被带了出去。
  甬道上的灯火黯淡无光,地上铺满以前犯人淌下来的斑斑血迹,早已凝固,只散发出那股心悸的血气。
  都说进京城大牢,也别进这处的巡城营,巡城营掌管着一整个绵州的治安,统领薛绍是绵州城里的土皇帝,办事如武周朝的酷吏,手腕狠绝,党羽成众,难得的是,也黑白分明,从不枉杀无辜。
  今夜城门险些发生暴动,凡是被抓进来的可疑之人,皆拎到他跟前亲自审问。
  婠婠算是领教过薛家二爷的本事,心有余悸,这回又来到他的大本营,心跳如鼓,一步掰成十步走,押她的士兵推搡她身子,喝道:“别磨蹭!’
  婠婠半天没进过食,脚步虚浮,被推到一间明亮的刑房,跌跪在地上,刺目的灯光照得她眼睛睁不开,也不敢拿手挡着。
  就察觉视线里走进来一双黑底皂靴,统领兵袍上沾着点点血迹,在他身后一面墙上,摆开无数可怕的刑具。
  薛大统领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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