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陆齐刚听人说牌坊不见了,赚过头就遇到一个牌坊精,说巧也是够巧的。
  牌坊精原本就是块普通牌坊,但是由于受到皇帝题字,民众信仰,在这里待了几百年,居然也就成精了。
  陆齐看了一下对方的成精许可证,又看了他的人界暂居证,然后不解问道:“你在人界的时日无多,我看你成精也有些年岁了,怎么现在才化作人形从镇口消失呢?”
  牌坊精谨小慎微的抿抿嘴,诚实回答道:“我成精也有百余年,可是因为这百年岁月并不太平,我想着在这里多少可以守着镇上的人类。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自打我有意识,我就生活在这个镇上。本来想着要一直待下去,可是最近发现自己在人界的时日无多,突然感觉想出去看看,想要做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
  兔子精回去没多久,业务费用就打了过来。虽然陆齐最近收益不错,但是接任务就是捡钱,有钱就能买吃的,怎么想,也该帮牌坊精实现心愿送他离开啊。
  陆齐这么想着,开口问道牌坊精:“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这座有着数百年,象征着女性“贞烈”的贞洁牌坊敛了情绪,面部表情严肃了起来,向着陆齐郑重其事道:“我的愿望就是,男女平等!”
  “嗯?”陆齐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特地开口询问了一遍,然后才说道,“你说想实现人类世界的男女平等?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啊?”
  牌坊精闻言沉默瞬间,然后才讲述起自己的心路历程——
  几百年前,当代表贞烈荣耀的牌坊精来到梅玉镇的时候,受到了当地居民的热烈欢迎以及郑重祭祀。原身是石头的牌坊精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感觉自己从石块整容成牌坊,中间忍受的千刀万剐都是值得的。
  牌坊精在梅雨镇安顿下来,渐渐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缘故。人类的王者统治者他的臣民,为了褒奖这群臣民里的贞洁烈女,所以才有了牌坊精跟他的兄弟姐妹的出现。代表“荣光”的感觉让牌坊精无比骄傲,所以对于那些赋予他这个机会的女性,牌坊精是打心里感激的。他总想着要帮她们欺负,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荣耀来自什么。
  可是没过多久,牌坊精就再也骄傲不起来了。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有个年轻人摸黑来到了他的面前,同别人看自己的眼光不一样,年轻人眼里没有狂热,没有荣耀,有的只是浓浓的恨意与嘲讽。他手里拿着锤子跟凿子,看样是想把牌坊精给砸了。
  第一锤子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居民发现了不对。成群结队的居民聚过来,把年轻人五花大绑放在扔在一边,一边殴打一边咒骂,说奸夫淫妇都得死。连上面赐的贞洁牌坊都敢砸,简直是不想活了。
  男人挣扎着,哭嚎着:“那哪里是什么贞节牌坊,那是婉儿的命啊……”
  后来牌坊精才知道,镇上有个女孩叫婉儿。有个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但是家里贪念人家钱财,就不顾她的意愿要把她嫁给镇上最有钱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可是那个傻儿子短命,没等婉儿过门就死掉了。婉儿跟自己的青梅竹马都以为,这是老天对他们的眷顾。
  万万没想到,家里人先是让婉儿给那个未成亲的傻子守寡。后来意外得知婉儿同青梅竹马一直有联系,怕她败坏家门名声,干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婉儿勒死,然后对外宣称自己家里出了烈女。为了未过门的亡夫自裁,简直是女子表率。
  所有人都夸赞这是好事,说婉儿明大理。婉儿家族也是喜气洋洋,仿佛死的不是自家闺女,而是家门幸事。刚好赶上上面嘉奖烈女,婉儿的事迹被报上去,最后居然得到了陛下的亲自提笔嘉奖。这对每个梅玉镇上的人来说,都是无上的荣光。
  可是对于婉儿的青梅竹马来说,贞节牌坊就是个讽刺,是他们冷血的证据。而对于镇上其他女性来说,贞节牌坊像是座大山,重重压在她们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婉儿的青梅竹马到底也没或多久,随着贞洁牌坊精在人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对于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就越怀疑——如果守寡、守节、殉情是好事,为什么只有女子被要求被教育,却从不见有男子为了女子守寡、守节乃至殉情呢?
  牌坊精慢慢发现了问题的症结,说到底是男权社会,男女不平等,对于他们各自的要求自然不同。牌坊精成精之后,就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存在不要跟那么多女子的血泪跟屈辱联系在一起。直到前两天,牌坊精才觉得,想的多不如做的多,与其在这里等待凋零,不如走出去看看,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可是这两天,牌坊精走在镇子上,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人类,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来了哪个朝代。也是今天被剧组叫去帮忙,牌坊精才知道,人类能做从前的扮相,拍摄从前的生活。
  牌坊精并不清楚如何离开梅玉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现在剧组坐着群演,然后跟他们一起离开。牌坊精算是妖怪里面极少数,见着陆齐不害怕的,毕竟他的原身是石头,陆齐好像也没必要啃石头补充微量元素不是吗?
  得知陆齐现在也是妖管所的公务人员,牌坊精忙不迭向他发出了帮助请求:“先生,剧组在这里的时间还很长,可是我有些着急,想要快点了解外面人的意识形态,想用自己有限的时间做无限的事,先生,您能帮助我吗?”
  陆齐挑眉点点头,然后又道:“现在时间有点晚,而且我来也是有事情要处理。你知道剧组在哪里吗?这样吧,你带我过去等到我解决了我的事情,咱们就一起出发到外面的世界,如何?”
  牌坊精略一思考,就同意了陆齐的建议。然后转身走在前面,指指右手边的一座二层小楼,回头跟陆齐介绍道:“这里是梅玉镇为了影视发展特异建造的一片居住小区,你可别看外面只有两层高,但是里面的居住环境好着呢……”
  陆齐进组的时候,金天刚下了戏。回头看到他先是一愣,而后又带了两分惊喜,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太多,只说:“来探班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好去接你的。”
  陆齐也笑,两人相视,大概都知道他来是所谓何事,只是笑着说闲着也是没事就来了。而且开始并不知道镇里信号不好,打不通电话,所以干脆直接过来了。
  剧组里的人大多认识陆齐,大家礼貌问了好,然后就听金天关心陆齐道:“你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吧,吃东西了吗?”
  陆齐胃里火急火燎,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或许是两人住的久了,只一个细微的表情,金天就看懂了,于是跟大家礼貌说了再见,就带陆齐去厨房找吃的。
  这么晚了,厨房也没什么人了。倒是里面的食材还是相当的全活,陆齐看着桌上的黄瓜、鸡胸大葱还有面粉,很痛快的决定要自己动手做老北京鸡肉卷。
  陆齐先将鸡胸肉切条,放在碗里又往里面加了酱油、胡椒粉跟蒜末。按说要腌制时间长点才入味,可是陆齐太饿了,也就没有计较那么多。
  鸡胸肉放在一边入味儿的时候,陆齐用到将黄瓜跟葱白儿切条切丝备用。金天则是洗了手,挽了袖子和好了面,还将和好的面撕成剂子擀成薄面皮。陆齐见状,意外看了金天一眼:“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会和面。”
  平底锅热了以后,就将面皮放进去,烙熟叠在一起放在一边备用。鸡肉条裹了炸鸡粉,放在油锅里炸熟捞出。将炸好的鸡肉条跟黄瓜、葱花、还有生菜全部放在薄面饼上,刷一层甜面酱再卷起来,好吃的北京鸡肉卷就完成了。陆齐一口气卷了二十多个,分给金天一个就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鸡肉虽然不是特别入味,但是胜在酥软,外皮酥脆,内里香软,吃起来满嘴留香。黄瓜脆,葱花甜,面饼软,合在一起简直绝配。
  陆齐一连吃了十个,胃里才算舒服了不少。金天慢悠悠吃着鸡肉饼,视线落在楼下的牌坊精身上,漫不经意问道:“怎么带了个石头精回来?”
  “路上碰到的,他有愿望我要业绩,一拍即合,就一起来了。”陆齐说着话,突然想起来自己来跑这一趟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你变蛋跟我有关系,说说吧,到底是为啥变成蛋了?等等,该不会是,我在无意识的时候把你……吃了吧……”
  第106章 你的身体有我的一半
  陆齐之所以问是不是他把金天吃掉,纯粹是脑洞大开的产物,是个玩笑话。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金天听了这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
  陆齐不由有些诧异,忍不住仔细回忆了一下金天失踪之前的那段时间,虽然年岁久远,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可是陆齐并不会记得自己吃过青龙啊。而且如果他真的把青龙吃掉,妖管所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还让他也加入赚口粮钱。
  理性思考排除了一下,陆齐就觉得这个没可能。可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儿,还是得问当事人。要是金天咬死不说,陆齐也拿他没办法。不过金天却只是略微思索一下,然后叹口气有些为难,但还是开了口:“虽然这事儿有点不光彩,但是我感觉,你还是有权利知道的……”
  陆齐的记忆其实真的是缺失的,他只记得自己跟金天战了个昏天黑地最后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在之后的记忆就是他进去妖管所管事,而金天很长时间里都没出现过,直到最近从蛋里蹦出来。
  而且如今的金天跟当年的青龙真的差距很大,所以陆齐初见时根本没想过这颗蛋会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青龙。讲真,陆齐一直觉得,虽然青龙嚣张的样子很不顺眼,但是青龙一身皮色真的是超级好看。哪曾想再见面他就成了金色,金光闪闪是有,可是少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直到金天现在说起,陆齐才知道,这里面还真的有他一点原因——
  当年青龙打败饕餮,本来应该是签协议让他进妖管所的。可是青龙隐约听过陆齐的名声,据说饕餮特别能吃,饿起来连自己也吃,就不知道是真是假。本着求真务实的态度的青龙将饕餮锁在了结界,断食决水,想着等到饕餮真的开始有吃自己的意图时就立刻给他食物。
  可是时值南山大乱,青龙也急着去平复混乱。这一去就是几百年,那只被他关在结界里的饕餮,早被青龙抛在了脑后。玄武普查妖怪人口的时候,突然想到饕餮还一直没登记在案,就去问青龙是怎么回事儿。青龙一拍大腿,坏了,怎么把那家伙忘在了结界里啊。
  等到青龙赶过去开了结界,饕餮已经把自己吃的就剩极少的身子了。要说饕餮的生命力也算顽强,他的头尾相接,一边吃着自己,一边不断再生。可是只消耗不长进终究不是长远之法。要是等饕餮吃到自己的脖子,那就算彻底没救了。
  寻常妖怪饿个百年,最多是妖力消耗打回原形。像饕餮这般连自己都不放过的,还真是万中无一。不管饕餮这货怎样不靠谱,将他关起来导致他吃自己的总归是青龙。无端杀生是很恶劣的行径,更别说青龙还是执法者,因为无聊想做了实验把饕餮坑成这样,要是被其他妖怪知道了,不仅妖管所会被质疑,连同青龙这几万万年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金天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身体分给饕餮一半。这算是妖界第一台大型移植手术了,过程的艰辛自不必说,好不容易等饕餮度过了危险期,青龙也彻底失去了功力变成蛋修养。直到休眠的前一刻,金天还不忘嘱咐玄武:“无比多关照这个吃货,毕竟我长个身子也不容易啊……”
  陆齐构想过很多,连他做怪人吃掉青龙都想过,却没想到真想来的如此赤果果。让人有些猝不及防,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金天在陆齐眼里,一直都是靠谱的,哪怕他吊儿郎当,陆齐也坚信他身上带着正气。
  可是这个真相真的是,太狗血太坑爹了。
  陆齐一直认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金天开始帮他还钱,后来给他买吃的,每天都会关心他有没有太饿,本来还在怀疑是不是真的遇到了雷锋龙。这样一来一切都就解释的清了——
  说到底,还是怕自己吃不饱把他的半个身子再吃了吧。不过……
  “我真的饿起来连自己都吃?这个梗真的不是凤凰那货杜撰的吗?”陆齐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实在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做得到,连自己都吃的下的。
  金天有些无奈,又只能诚实点头:“我都把自己的黑历史给说了出来,何必要骗你。我也是真的没想到,你对自己会这么凶残……可能也是因为,当时的你还未接受妖界和谐主义社会价值观吧,所以神智跟觉悟都是要差一些的……”
  陆齐白了金天一眼,默默举起手中的鸡肉卷,又开始吃了起来。他这个反应,金天不免有些诧异:“你听了以后,没别的想法?”
  “要有什么想法?”
  “比如说,谴责我的无聊不负责的实验。再或者,感谢我分了半个身子给你啊。”
  陆齐扁扁嘴,三下五除二将鸡肉卷消灭干净,然后说道:“你虽然害我差点把自己吃没了,但是好歹认错及时,给了我半个身子,所以我没什么好怪你的。反过来讲,虽然你给了我半个身子,但是也是你自己留的锅啊,这么一说,功过相抵,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不,还是要谢谢你给了我半个身子,不然只剩个脑袋……”陆齐说着话,不由抖抖身子,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啊。
  两人对头吃完了鸡肉卷,又收拾了厨房。金天回头就见陆齐正低头盯着自己的身体,心头浮现出一种怪异感,幽幽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陆齐舔舔嘴唇,下意识就回答道:“我在想,能不能割点肉尝尝,讲真,我一直好奇龙肉是什么味道呢……”
  这天,剧组有人意外发现,金天是跟着陆齐一起睡的。其实还有单间,可是金天执意要跟陆齐挤一张单人床。别人只当两兄弟关系好,只有金天自己知道,他是怕陆齐这货真的味觉战胜理智,割了自己的肉来吃。
  可是他知道,不代表别人也知道啊。本来嘛,兄弟俩关系好很正常,可是明明都成年了,明明都有空房间,两个大个子男孩子还是要委屈巴巴挤一间,这也未免,太好了些吧……
  再回头去想一下,金天是跟着剧组来拍戏的。可是他前脚刚来,陆齐就千里迢迢追了过来……
  这么一想,真的是,超级不对劲啊啊啊!
  男人想的还不多,可是女孩子就容易多想。金天微博开了那么久,只关注了陆齐一个,而陆齐直播时的摄像师,基本都是金天。他们一直同住,接戏接广告也是同步,怎么想怎么有jq啊。
  当然这种粉红的念头之前就有不少人拥护,可是因为两人对外是兄弟关系,所以大家也就私下里萌萌,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只是经此一役,不知道是谁脑洞大开,怀疑金天跟陆齐一直都是情侣,只是对外宣称是表兄弟。
  不信你看,两人虽然都很帅,可是细看之下,长相并不一样啊。而且一直都是陆齐在说,可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陆齐没叫过表弟,金天也没喊过哥!
  更有脑洞大的发散思维,说耳鼠可能也不是表弟,而是两人领养的孩子。夫夫一起,还有个那么可爱的儿子,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超萌的一家三口啊喂。
  当然这些猜想都是闹着玩的,可是经不住大家萌这个,“天气”cp越来越热,俨然成了官方cp。
  此时,陆齐跟金天对这个都是一无所知。他们两个挤在一张床上,夜晚天气凉爽,有风吹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也有夏虫嘶鸣的声音。种种细微的声音映衬,反而显得夜晚更加宁静。
  陆齐两手规矩圈在自己腹部,睁眼望着天花板。金天挪挪枕头,偏头去看他。月光透过窗,印在陆齐的半张脸上,柔和又清逸,说不出的好看。金天愣了一下,不着痕迹的也扭头看向天花板,然后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陆齐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本正经道:“我在思考,明天早上吃什么。”
  “想出来了吗?”
  “想出来了,想吃干锅土豆片了。”说到吃的,陆齐就来了精神,兴奋说了起来,“就是把新鲜土豆切片,用清水泡去淀粉,在油锅里炸成金黄色,然后捞出来控油。切好的五花肉放进锅里煸炒,熟了之后加葱和干辣椒,那个香气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个时候再往锅里加炸好的土豆片,混在一起炒匀以后,加清水跟调料敛汁,咕嘟咕嘟煮啊煮,等到汤汁浓稠,等到土豆变深,等到屋里飘着香……来一碗白净绵软的香米,淋上汁儿,放上土豆片。土豆片卷着大米一起吃,哦哦……越说越饿怎么破……”
  金天忽然笑了起来,闭上眼睛温声道:“那就先别说,快点睡吧,明天早起,做干锅土豆片。”
  陆齐满脑子都是干锅土豆片的画面,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嗯,睡醒就去做。晚安啦。”
  “晚安。”
  ☆、第107章 想吃里脊肉
  陆齐早上到底还是没有吃上干锅土豆片。
  夜里风忽然转凉,打起了雷,下起了雨。雷电交加之下,雨密集成帘幕,瓢泼般砸在地上。梅玉镇三面环山,气候原本是很不错的。要不是风景秀丽,也不会有那么多剧组来采光取景。可是由于近些年来生态环境破坏,山上植被越来越少,平时到还好,可是一旦遇上这种恶劣的强降雨天气,镇子的处境就变得危险起来。
  后山传来闷响之时,房子里的睡着的人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床的震颤。不知是谁先喊了句,说是房子塌了埋人了。陆齐睁开眼,睡衣都顾不得换,就急着冲出去看情况。金天也没耽搁,随手拿起立在墙角的伞在,追着陆齐出了屋。
  被泥石流压塌的是镇上靠山最近的房子,后山还有隐约的响动。出来围观的人不少,可是大多数人此刻还是忙着收拾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准备逃命。要知道,现在下来这点很可能只是前奏,等过一会儿,没准有成千上万吨的泥石流涌下,要是到那时再逃,可就来不及了。
  雨还在下着,剧组也忙着收拾东西转移。道具太重,带不了的就扔在房子里,摄像机贵重,小心包好也放在车上,一行人急匆匆忙着撤退。好不容易走到安全地带,场务清点人数的时候忽然发现有点不对:“糟了,金天跟他表哥,不会还在房里睡觉吧……”
  按说应该是有人回去看看的,可是灾难面前,认识脆弱无力的。而生死攸关的抉择面前,人总归是迟疑跟自私的,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一个受过金天关照的两个安保人员,自告奋勇回去找人。
  此刻梅玉镇里留下的不多,那些有被埋的这家相好的村民,迟疑了一番,还是拖家带口避难去了。陆齐手里握着村民给的铁锹立在那里,头上顶的是金天给打的伞。而另一边,站在雨里看着这些石块发呆的则是陆齐昨天带回来的牌坊精。
  房子被压塌了,看着毁坏严重,像是没了生气的样子。可是陆齐他们都能感知到,房子底下压着人。地动感越来越明显,陆齐哪里还敢耽搁,推开金天的伞,一人负责挖一处,要赶在下一次泥石流来临之前把人救出来。两人非人类动手,效率自然超高。雨顺着陆齐的头发打湿他的脸颊,配上他挥舞铁锹的样子,说不出的郑重。
  眼看底下的人已经露了手,可是山上忽然又有巨响,抬头就见,几百米处,新的泥石流浩瀚奔涌,冲击而来。陆齐忙着抬起一块几百斤的巨石扔到一旁,只盼着自己动作能再快些。金天甩甩额前的碎发,忽然想起什么,对着站在一边的牌坊精吼道:“你本体不也是沙石吗?有没有办法,让它们改变轨道?”
  “我试一下!”雨打乱了牌坊精说话的节奏,但不能阻止他的动作。到底是成精的石块,牌坊精站出来的时候,泥石停顿了片刻,但还是又继续往前扑。
  牌坊精并不惧怕,上前化作原型,挡在了房子前面。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交流的,片刻之后,泥石流改了道,从一边奔涌下了山。
  也亏着牌坊精让泥石流给了道,回来寻找他们的两个安保人员才没吞噬。俩人穿着雨衣,迎着风,冒着雨,一边互相说着鼓励的话,一边祈祷剧组给买的保险千万别用上。等到他们爬上来,远远看见几百米外泥石流一路向下,压倒了房子摧毁了一切。
  哪怕隔着那么远,看着也是相当震撼,大概是人类统治地球太久,几乎忘了大自然可以慷慨也可以野蛮。愣神的时候,两人居然还不忘掏出手机拍照录视频,想着要是有命回去,一定要发到网上。
  两人继续往上,也不敢出太大的声音。踽踽独行了许久,当他们瞧见陆齐的时候,一瞬间,脸上情绪万千——能活着找到或者的他们,真是太好了。
  陆齐刚挪开石头,将里面的小孩子抱了出来。灾难来临前,小孩子拍到了床底,母亲追着要去抱他,也因为这个,得到了一点生存空间,保住了性命。孩子的父亲外出务工,家里只有两岁大的孩子跟年轻的母亲,金天挖出来的,是一条瑟瑟发抖的小土狗。皮毛上沾着泥,湿漉漉的身子不住发抖,金天将它捞起来时,小狗夹着尾巴,一直要往金天怀里钻。金天将小狗抱在了怀里,修长的手指点点它的小脑袋算是给它个安慰。
  大雨瓢泼的背景下,两个俊朗如玉的男人忙着救人。他们的衣服不复整洁,湿漉漉黏在身上,他们没有平时可以打扮出来的光鲜,可是他们站在泥石流过后的废墟上,他们抱着孩子拉出母亲,温柔的抚慰一只汪的身形,意外的高大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