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雌雄20
  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时, 虽然很艰难, 却依旧比不过此刻更难。
  邵惊羽不惧长辈们的责骂, 但是如今对上颜一鸣的目光, 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像当初南宫晔所说, 无论心中再如何说服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颜一鸣好, 但是因为心中些许的私心, 整个人便充斥了前所未有的愧疚与煎熬。
  云晓当初与他说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一鸣伤成那样谁知道她真的能活下来,所以才有了那封折子, 谁想到这么多天后颜一鸣居然挺了过来。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邵惊羽却不愿意用这样的理由去搪塞她,他注视着颜一鸣, 半晌后缓缓道, “一鸣,以后若是有旁人在身边, 切不可再提你曾经带过兵打过仗。”
  “为什么”, 颜一鸣怔然抬头。
  “因为在世人眼中, 颜校尉已经死了”, 邵惊羽说的直接, “我带你回了邵府,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将一名女子带回了家。”
  颜一鸣木然的看着邵惊羽的脸,像是一时间太过震惊没有听明白邵惊羽的话, “可是我还活着, 为什么要说我已经死了?而且将军你...又为什么要带我回邵府?”
  “因为你是女子啊,一鸣,女子不可参军,若是被陛下发现这是欺君之罪。”
  颜一鸣沉默片刻喃喃道,“我可以不让其他人知道。”
  “你瞒得了一时难不成能瞒得了一世,一鸣你要记住你并非男子”,邵惊羽道,“你看看你浑身的伤,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有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你总是说不疼,难道真的不疼吗。”
  邵惊羽将她因为激动而乱动的手重新放回被窝里接着道,“当初我问你战后可愿随我回家,那时候你答应了,所以如今我带你回来,不过最重要,是我想带你回来。”
  邵惊羽道,“一鸣,我想娶你为妻。”
  房间里很静,静到两人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颜一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几个字。
  半晌后她骤然捂着心口,声音颤抖道,“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想娶你”,邵惊羽道,“当初我以为你是男子,几经怀疑自己是否有了龙.阳之好,后来发现也只是对你这般而已,你是女子,我真的很高兴。”
  颜一鸣扭过头涩然开口,“我说我...”
  “你说过你不会娶妻,因为你是女子所以自是无法娶妻,可是你可以嫁人。”
  邵惊羽看着她,心口抹不去的罪恶感火烧火燎的燃着,烫的他不敢多想,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的身体经不起再一次的受伤,以后若是再有战事,就算是你想去我也不会同意。你说你可以不让其他人知道,可是你到底是女子,如今战功赫赫定会有许多世家前来提亲,甚至陛下也会亲自赐婚,那时候你该如何回绝,纸包不住火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欺君之罪。”
  小苹果鼓了鼓掌,说的真有道理。
  颜一鸣假装没听见小苹果的声音,半晌后才道,“我家中已无亲人,孤身一人,陛下若是要定罪,命给他便是了。”
  “没有亲人可是你还有朋友还有战友,他们都很关心你,我也是”,邵惊羽道,看着颜一鸣依旧干净的眸子,邵惊羽掀开衣襟单膝跪在地上,颜一鸣陡然惊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说了许多实则都是借口”,邵惊羽缓缓开口,“当初写折子时,担心你醒不过来亦或者再受伤,甚至陛下怪罪,但是也担心过,若是你情愿一生隐瞒着身份或者为了隐瞒身份离开京城又该如何。”
  那时候颜一鸣尚在昏迷,邵惊羽曾说服自己是因为颜一鸣昏迷所以无法问过她的想法,实则分明庆幸过那时候的颜一鸣不曾醒着。
  就算颜一鸣能够舍身救他,可是他依旧不敢确定,颜一鸣对他的感情,是否与他对她一样。
  他很自私的结束了这场赌博,没有给颜一鸣选择的空间,等颜一鸣醒来时面临的只有这样一个局面。
  她只有他了。
  此刻邵惊羽跪在颜一鸣面前,他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颜一鸣看着眼前的男人,第一次觉得官方的四个数据有了错误。
  比起数据上情商最高的简玉衍,邵惊羽的段位分明半点不输给简玉衍,甚至还略胜一筹,毕竟在攻略简玉衍的时候,是由她控制着节奏,而现在倒是邵惊羽占据着主动权。
  一步阻断了她所有的选择空间却不狡辩,坦荡荡的全数交代让人不知该如何怪罪。
  隐瞒所有是不想你受伤想让你好好活着,将你私心带回只是因为想让你依靠他和他在一起。
  若是真的有情,这番作为还真是难以招架。
  颜一鸣早就该知道,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又怎么是个只会读兵书打仗的简单人,心机深沉更是行动果断,不管是战争还是其他,邵惊羽绝对不会输给旁人。
  小苹果之前说,在原剧情中,邵惊羽是站在简玉衍一边帮他复国的,就算最后真的干掉了南宫玄,但那个位置最终是不是属于简玉衍尚且是个谜。
  颜一鸣有些好奇,简玉儿是如何劝说能让邵惊羽放弃帮助简玉衍复国,既然最后依旧是南宫玄登基,那么简玉衍最后又落个什么下场,对此小苹果坚决不透露半点,并踌躇的告诉她总有一天她会知道。
  颜一鸣想想也是,等回家后指不定游戏已经大结局了,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想的有些远,此刻并非是想这些的时候,不过在邵惊羽看来,只当颜一鸣受了惊吓所以并未觉得奇怪。
  颜一鸣回过神来,再次对上邵惊羽的眼睛,伸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将邵惊羽扶了起来,罢了后将脸转向床榻里边闷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邵惊羽柔声道,将颜一鸣身上的被子掖好,这才转身离开。
  一鸣这个态度已是比他想象的好很多,她在犹豫,那就说明她也有情,此刻动摇,答应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要做的,应该是尽快解决与家人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尽快接受一鸣。
  若是执意不接受也无妨,此战之后陛下无法对他再行封赏,所以这才将诸多赏赐都给了毅勇侯身上,但是毅勇侯到底已经不在,赏赐再多也是说说而已,所以陛下对他依旧是想赏而不能赏。
  实在无法他就去宫里求陛下赐婚,看在此战的功绩上,陛下就算是不喜,但是也不会不答应。
  邵惊羽想到了最差的结局便是与家中断绝关系,但是父亲母亲断然不会为此做到这个程度,待成亲后他们也只能看见一鸣的好,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对。
  今日执意要走,着实是昨日父亲说的话太过难听,不过从心而论,邵惊羽依旧希望家人能接受一鸣,如今真的带她去往将军府,倒是让父亲越发不喜一鸣又坏了感情。
  邵惊羽需要个台阶将今日的做法掩盖过去,不需主动,一直等在外边的邵夫人看到儿子终于出来已是迎了上来。
  邵惊羽一时间已是有了想法。
  邵老爷性子暴躁,邵夫人却是难得的好脾气,邵惊羽与母亲关系极好,若说唯一让他烦心的,就是母亲的母家,邵惊羽外祖父一家。
  上至外祖母下至表弟表妹,各个都让邵惊羽格外不喜欢,实在不明白如此温柔贤惠的母亲为何会有那般不讲道理跋扈欺人的母家。
  邵惊羽笑了笑坐在邵夫人旁边道,“让母亲久等了。”
  “不久,这位姑娘能醒来母亲也高兴”,邵夫人温柔道,“我已让人再传了太医过来,如今刚刚转醒,还是要小心照顾为好。”
  “是”,邵惊羽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女人难免心思细腻些,哪像你们大老爷们各个粗心又火爆脾气,尤其像你父亲那般说话气人,这半辈子都过来了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我早就同他说如今孩子也大了也是有官有职的人了,切不可像以前那样不是打就是骂,可他偏偏要在你们面前做足父亲的做派让你们听话,实则就是想听孩子们一句软话。”
  说罢笑着瞪了儿子一眼,“偏偏你们父子脾气太像,一个两个都不服输。”
  “是儿子冲动了”,邵惊羽笑道,“一会儿就去同父亲赔罪。”
  “赔什么罪,分明是他做错在先”,邵夫人佯怒道,“回头我与他说说定是不让我儿受委屈,既是你带回来的孩子定是好的,这般不由分就连我也听着不舒服,更不说你了。”
  邵夫人的话简直说到了邵惊羽的心坎了,她眼尖的看见儿子在听到屋子里那姑娘时骤然温柔的面容,心中一动却依旧不动声色柔声道,
  “回来后一直也没来得及问,这孩子...”
  “她...”颜一鸣的名字自是不能再用,邵惊羽顿了顿才道,“母亲唤她阿鸣便可。”
  “阿鸣,倒是个好名字”,邵夫人目光柔和,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替邵惊羽倒了一杯,“你去了北方,我本想寄些好茶过去给你,但又怕没人替你斟茶,还不如等你回来娘泡给你喝。”
  邵惊羽接过邵夫人递过来的茶浅尝一口称赞几句才道,“若是母亲寄来也是无妨,阿鸣斟茶的手法极好,待她好些了母亲尝尝。”
  “这孩子居然还有这本事,即使如此若是有机会定是要试试”,邵夫人惊喜道,罢了却又像发现什么一般的诧异,“只是你在战场之上,阿鸣又如何能斟茶给你?”
  邵惊羽放下杯子正色道,“本是不愿与旁人说,不过母亲不是旁人说出来也无妨,阿鸣全家被蒙军所杀阴差阳错留了她一人,为了保命她扮作男子后来巧的机缘待在了我身边。她到底女儿身不应待在军中,若是被他人知道又是一桩麻烦,母亲今儿知道了可是要替我保密。”
  邵惊羽不曾将颜一鸣在军营中的那些说出来,女子待在男人堆里,自己知晓自是不会多想,难保他人不会因此看轻她。
  “你既是告诉我那定是要保密的”,邵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她又是如何受了伤?我听太医说她伤的极重。”
  说起这个,邵惊羽陡然间面色悲悯,半晌后才沉然道,“她是为了救我。”
  邵夫人心中一惊,终于神情微微一变。
  “她替我挡下了一箭,我却没有护她周全又害她险些丧命,后背上留下了一道致命伤,此战我能活着回来,全是因为她。”
  邵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当初听云晓说那位毅勇侯曾救过儿子两次,杀伐中亦有无数将士为了保护将军而战死,如今居然这女子居然也是儿子的救命恩人。
  邵夫人一时有些后怕,战场无情,好在有人相救,若是死的是儿子她简直不敢想。
  拿着茶杯的手禁不住一抖才惶然道,“原来如此,那...你是因为感激她这才...”
  “并非如此,阿鸣她广读诗书又是书画女红样样出众,儿子想娶她并非是因为她救我而是她真的极好,母亲以后与她相熟了自会知道她的好。”
  邵夫人笑的有些勉强,“你说好拿定是好的,那现在还搬不搬去将军府?”
  “阿鸣说既是一家人还是一处的好,我已命人将东西挪回来了...”
  小苹果听到这里这才回到屋子里,将适才邵惊羽与邵夫人的一番对话说给颜一鸣听。
  邵惊羽想尽办法在邵家人面前帮她刷好感度,不过刚刚这位邵夫人的话,一字一句看似是在关心她,实则却是一句一句刻意引导。
  这位夫人看似温柔贤惠,但是着实是邵惊羽的亲妈。
  母子两相互演戏,都和真的一样。
  颜一鸣躺久了后背有些发麻,转了个身趴着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和邵夫人说完话的邵惊羽正巧回来,看见后只当颜一鸣后背伤口痛,几步赶来急声问她,“疼的厉害?”
  实则不疼毕竟没有痛感,但是到底那么严重的伤口,颜一鸣一脸苦相将脸埋进枕头闷不做声。
  虽说已经重新恢复了女儿身,可是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多疼就是不吭一声,邵惊羽又是生气又心疼。
  外边丫鬟通报太医来给姑娘看病,邵惊羽急忙将人迎进来。
  太医淡定的帮颜一鸣诊着脉,一阵子后捋了捋胡子站起来对邵惊羽道,“将军莫要担心,这位姑娘恢复的不错,待我开些方子好好补一补,总有一日能恢复过来。”
  邵惊羽松了一口气,“有劳。”
  “至于姑娘身上的外伤”,太医从医箱里拿出三个小瓶子递给邵惊羽,“此药有助于伤口快些恢复,将军可让人替伤者敷上,切记不可抓挠。”
  邵惊羽一一记下,这才让人将太医送出去。
  回头让丫鬟们前去煎药,自己则是拿着药瓶走来,颜一鸣看见药瓶脸一红,“你让丫鬟们过来。”
  “前几日替你看伤时小丫鬟们被这伤吓得看也不敢看,哪儿敢替你敷药”,邵惊羽笑道,“当初将你从战场上挖出来还是我替你解的衣服,你以为一路回京身边没有一个丫鬟你是如何换药沐浴的。”
  不能让别人知道颜一鸣的身份,身边又没有女子,所有事情邵惊羽亲力亲为,这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照看了两个月,倒是颜一鸣刚刚醒来一时无法接受。
  邵惊羽看着她别过脸好一番挣扎后终是放弃,白皙的耳根处染上一抹浅红,终于有了女子的娇羞之态,映衬着那张喜欢到骨子里的脸,是以往不曾见过的美。
  虽然已经帮她很多次,但是这还是第一次颜一鸣醒着,邵惊羽本以为早已习惯,如今再帮她宽衣倒是微微有些手抖。
  将中衣褪下,颜一鸣趴在床榻上,像是害羞极了的藏着脸,只留下一身雪背与上面交错的伤痕。
  邵惊羽打开了瓶子,清浅的药香引入鼻息,微微粘稠的药液滴在颜一鸣背上,许是有些凉,颜一鸣后背经不住一颤,但是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副身躯很瘦,后背窄窄,腰间更是盈盈一握,每日穿着军甲所以不曾知道厚重的盔甲下居然是这般柔弱的身体。
  药涂至腰间时,颜一鸣陡然又是一颤,邵惊羽一愣,继而明白颜一鸣的腰间太过敏感。
  分明是在敷药,但也许因为喜欢,又也许躺在床榻上的身躯实在过于旖旎,邵惊羽适才冰凉的手逐渐变得火热起来,明明已经敷完却恋恋不舍的不愿意拿下来。
  颜一鸣一开始未曾察觉,后来终是发觉,一时激愤想要翻身起来,但许是翻身时又拉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急忙要拉过旁边的被子。
  邵惊羽手疾眼快的将被子拿开,“刚刚敷了药可别蹭在被子上,我不动了你也莫动。”
  “你出去”,颜一鸣受着伤却力气不减,伸手抓过旁边的枕头甩了出去。
  邵惊羽一把接住枕头,抱着枕头笑了好一会儿,“好好好我出去,药干了再进来行不行。”
  将枕头放回原来的位置,又关上了窗户拉下了床幔,这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幽幽叹了口气,
  “阿鸣,快些好起来吧。”